第三千八十八章 哆嗦

    “大哥哥……”

    男孩抿了抿嘴脣。

    焦急之色溢於言表。

    是他多言了。

    這時候解釋名字做什麼？

    他更想知道……這個白頭發的女孩……真的認識鴉鴉嗎？

    他跟鴉鴉相處那麼長時間……

    他完全不知道鴉鴉還有這樣一個朋友……

    ……

    他突然意識到……

    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竟然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那個時候……

    只有鴉鴉一個朋友的是他。

    更加需要鴉鴉陪伴的是他。

    但最後……拋棄鴉鴉的……也是他。

    男孩的指甲掐進了手心。

    些微的疼痛鑽入神經。

    卻比不上他此時心裏的窒息感。

    ……

    他明白自己當時那樣做的原因。

    要是重來一次……

    男孩愣住了。

    他發現……

    就算重來一次……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做另一個選擇……

    這樣的認識讓他的情緒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

    他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

    “冷嗎？”

    注意到男孩的哆嗦，蕭驍出聲問道。

    如今雖然氣溫回升。

    陽光明媚。

    但是空氣中還是有些微微涼意的。

    春寒料峭的餘韻還沒有徹底的散去。

    ……

    蕭驍看了看男孩的衣服。

    連帽衫外面穿着外套。

    看着並不單薄。

    ……

    “啊？”

    男孩一愣。

    “我不冷啊。”

    他不理解爲什麼大哥哥要這麼問？

    ……

    “是嗎？”

    蕭驍眉梢輕揚。

    看來是他誤會了男孩剛纔的哆嗦。

    那不是因爲冷。

    或者說，那也是因爲冷。

    卻不是外界的冷。

    而是……心裏。

    爲什麼？

    蕭驍看着突然焉了的男孩。

    明明前一刻還很激動。

    這時候怎麼就突然低落了起來？

    ……

    “有鴉鴉的消息……”

    蕭驍直接問了出來，“你不高興嗎？”

    ……

    “怎麼會？”

    男孩脫口而出。

    他怎麼會不高興？

    找了這麼久，他終於再次跟人提到了鴉鴉的名字……他終於發現了關於鴉鴉的消息……

    他簡直喜出望外了好不好？

    ……

    “你的樣子可不像是高興的樣子。”

    蕭驍直言不諱。

    ……

    男孩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麼……明顯嗎？

    他想要扯起嘴角笑笑。

    卻意識到笑裏的苦澀後放棄似的彎下了嘴角。

    肩膀也耷拉了下去。

    看來……的確很明顯。

    ……

    “你不想知道鴉鴉的消息？”

    蕭驍微微歪了歪腦袋。

    靈楓與蕭驍幾乎同步的微微歪了歪腦袋。

    蕭驍是好奇男孩的回答。

    靈楓是不明白蕭驍大人怎麼問它問題問一半就不問了？

    ……

    “怎麼可能？”

    男孩再次脫口而出。

    隨即，他緊緊抿了抿自己的嘴角。

    他知道，他的回答跟他的表現很矛盾。

    “我……”

    男孩低頭。

    茶杯裏映出了他糾結的神色。

    “……我跟鴉鴉很小就認識了……”

    男孩突然講起了故事。

    ……

    蕭驍眉梢輕揚。

    他沒有出聲。

    他從來都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

    ……

    “我小時候被班裏孤立……”

    雖然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但重提那段灰色的記憶仍舊讓男孩緊緊皺起了眉頭。

    “我爸爸有一天離家就沒有再回來……”

    男孩儘量說的風輕雲淡。

    對於他而言，對於這件事該有的情緒也的確早就稀釋在了時光的長河裏。

    “不明緣由。”

    男孩扯了扯嘴角。

    “有人說……我爸爸犯事被抓進去了……”

    “有人說……我爸爸有了外遇……”

    “總之……當時流言四起。”

    男孩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壁。

    垂眼看着茶水。

    “每個人都對着我跟媽媽指指點點……”

    “我那時候總是會遇到認識的鄰居爺爺奶奶、叔叔阿姨，他們都對着我搖頭，一臉的同情。”

    “說我是可憐的孩子……”

    “提醒我要聽媽媽的話……”

    “不然……媽媽都不要我的話，我就會變成一個孤兒了。”

    茶杯裏映出的男孩臉上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彼時他年歲尚小，完全不明白周圍熟悉的人怎麼突然變得讓他覺得不安與奇怪起來？

    他慌亂無措。

    他扯着媽媽的衣服問爸爸去哪裏了？

    他哭鬧着要爸爸。

    那次，是他第一次見到媽媽那麼崩潰與歇斯底里的模樣。

    尖銳的聲音衝擊着他的大腦。

    他唯一聽清楚的一句話就是……

    爸爸不要他們了。

    ……

    爲什麼？

    他不明白。

    爸爸爲什麼不要他們了？

    但他不敢問了。

    媽媽的樣子嚇壞他了。

    媽媽那天甚至忘了做飯。

    他好餓。

    卻不敢跟媽媽說。

    他在家裏翻找了一些亂七八糟的零食囫圇吞棗，姑且算是吃了晚飯。

    晚上躺在牀上，他用棉被裹緊自己。

    在害怕與彷徨中睡了過去。

    ……

    幸好，媽媽第二天恢復了正常。

    給他做了早飯。

    跟往常一樣，提醒他不要落下東西。

    送他到了家門口。

    他上學一個禮拜後就能自己去上學、不用媽媽送了。

    他表現的格外乖巧。

    他喜歡這樣的媽媽。

    他不想要媽媽變成昨天那樣。

    昨天的媽媽太可怕了。

    ……

    他是帶着愉快的心情出門的。

    因爲媽媽變回來了。

    只是很快，他愉快的心情就蒙上了陰影。

    因爲班裏的同學變了。

    跟那些爺爺奶奶、叔叔阿姨一樣。

    只是看着他的目光更加的赤裸裸。

    他們三五成羣，竊竊私語。

    而他，是被排除在外的一個。

    他本來就不是外向的性格。

    因爲心裏莫名的顧忌，他甚至連主動詢問他們在說什麼都做不到。

    他只能僵硬在位置上。

    裝作翻看着面前的課本。

    其實他什麼都沒有看進去。

    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

    其實他也真的只聽到隻言片語。

    他只覺得耳畔一片嗡鳴。

    很嘈雜。

    很喧囂。

    一如他亂糟糟的心。

    ……

    他從未有哪一刻…..覺得上課鈴聲這般的動聽。

    ……

    他的生活變了。

    從他再也沒有見到爸爸的那天起。

    那時的他其實不是很明白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

    ……

    媽媽後來告訴他，爸爸出去旅遊了。

    去了很遠的地方旅遊。

    他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問媽媽：那爸爸要什麼時候回來？

    既然是去旅遊，那總會回來的不是嗎？

    他想的很樂觀。

    甚至心裏生出了幾分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