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二百二十六章 寓鳥

    後來，小妖怪終於又聽到了聲音。

    欣喜的情緒沒有升起便愈發的低落了下去。

    不是男子的聲音。

    陌生的聲音讓它有些不安。

    那時的它沒有想到，那道陌生聲音的主人陪了它很長的一段時間。

    ......

    它仍舊在玉里。

    聽得到聲音，卻看不到聲音主人的樣貌。

    它有些想念陽光了。

    照在身上暖暖的......

    蔚藍的天空很漂亮......

    白色的雲朵蓬蓬鬆鬆，男子說很像棉花糖。

    它不知道什麼是棉花糖。

    男子特意給它買來了吃。

    軟軟的，粘粘的。

    甜甜的。

    它一不注意全身都沾滿了棉花糖，男子幫它清理了好久。

    後面又給它吃了小塊的棉花糖。

    一樣的味道。

    但它更喜歡那種蓬蓬鬆鬆的棉花糖。

    喜歡男子皺着眉頭讓它不要亂動、細心幫它清理的模樣。

    男子說它，“笨蛋，都要變成棉花糖了，還笑的這麼開心。”

    它笑得更加的開心了。

    它喜歡棉花糖。

    ......

    它想他了。

    因爲回憶露出的笑容黯淡了下去。

    比起其它的所有，它最想要聽到他的聲音。

    最想要見到他。

    他......爲什麼還不來？

    那個讓它不安的人類還沒有離開嗎？

    他......不會有事吧？

    ......

    過了很長的時間，它才偶然從它漸漸熟悉的聲音裏得到了答案。

    他......不在了。

    一開始，它還沒有特別明白所謂的不在了是什麼意思。

    但他的弟弟......

    是的。

    它已經知道了這段時間一直對着玉球說話的人是他的弟弟。

    他的弟弟說了很多。

    說哥哥爲什麼最後在意的是一個玉球？

    說哥哥一定要告訴他玉球是爲了什麼？

    說他的不解與困惑。

    說他......想哥哥了……

    ......

    它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明白並且接受了這個事實。

    它在玉球裏無所事事。

    整天......無論白天還是黑夜......

    它想的都是關於他的事情。

    聽着他弟弟說他的事情。

    ......

    漸漸的，他弟弟很久沒有來跟它說話了。

    它也聽不到關於他的事情了。

    它的世界很安靜。

    沒有風聲，沒有雨聲，也沒有他的聲音。

    它的身子縮成一團。

    翅膀交疊在身前。

    它緩緩閉上了眼睛。

    突然的睏意襲卷了它的心神。

    它要睡覺了。

    ......

    “那就好。”

    蕭驍輕輕的摸了摸小妖怪的腦袋。

    男子與妖怪之間從始至終都沒有誤會。

    他們一直都很看重彼此。

    若是小妖怪在玉球裏的這麼多年，都是帶着對那個直到最後一刻還在記掛它的人類的怨恨的話......

    對於這對朋友而言，實在讓人覺得有些殘忍了。

    ......

    小妖怪因爲回憶而空茫的臉色因爲頭上的輕柔暖意慢慢恢復了些許的神采。

    人類的離去它看到過很多。

    但只是無關緊要的人類......只是與它毫無關系的人類......

    它從未在意過。

    除了第一次看到時出於好奇圍觀了一會。

    很快便因爲不感興趣而離開了。

    相較妖怪，人類的新生很多，人類的死亡也很多。

    它看到過嗷嗷待哺的人類，也看到過垂垂老矣的人類。

    它知道這便是人類。

    可是......

    他不一樣。

    他的離去第一次讓它對人類脆弱而短暫的生命生出了不滿。

    只是......

    縱然不滿又能如何？

    就算它是妖怪，就算它的生命長的看不到頭......

    它也對死亡毫無辦法。

    ......

    再次醒來，小妖怪覺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

    下意識的想要舒展身體，卻受到了阻礙。

    外面傳來的聲音也很陌生。

    他的弟弟......也不在了嗎？

    小妖怪垂眼。

    “啾啾～”

    是鳥的叫聲。

    清脆悅耳。

    沾染了陽光與樹葉的味道。

    小妖怪的眼裏亮起了熹微的光。

    它......想要出去。

    ......

    可是......

    它出不去。

    他不在了......

    它還能出去嗎？

    ......

    小妖怪沮喪極了。

    難道它要一直待在這個玉球裏嗎？

    ......

    就在它愈發低落悲觀的時候......

    它出來了？！

    明亮的天光幾乎晃花了它的眼。

    它愣住了。

    直到這個人類問它-

    “你很喜歡待在玉里？”

    ......

    它被這個人類拎了出來。

    總算離開了玉球，它有些恍惚。

    ......

    “你好像對我一點警惕心都沒有？”

    ......

    它一怔。

    ......

    “我的意思是，你好像不怕我？”

    ......

    它知道對方誤會了它。

    它明白對方的意思。

    它只是不明白爲什麼自己要對他有警惕心？

    他跟那個害它不得不躲起來的人類不一樣。

    它沒有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惡意。

    而且，它的視線掃過對方的肩膀位置。

    妖怪......

    ......

    看到他們，它想到了自己......和那個早已不在的男生。

    ......

    恰好對方問了它這個問題。

    它把那段過去娓娓道來。

    那是一段很愉快的回憶。

    它很喜歡。

    即使，它本以爲那樣的日子會再長些的......

    ......

    等等！

    它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個人類不但看得到它，還聽得懂它的話？！

    它驚奇的瞪大了眼睛。

    “咩咩～？！”

    你聽得懂我的話？！

    ......

    真是一隻反應遲鈍的妖怪。

    蕭驍垂眼微笑，“嗯。”

    也是因爲剛剛從玉球裏出來吧。

    ......

    “咩～”

    小妖怪張大了嘴巴。

    人類能聽懂它的話......

    是它在玉球裏待太久了嗎？

    總感覺這次出來，世界都有些不一樣了。

    它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它的身上，它眯起了雙眼。

    陽光......果然暖暖的。

    很舒服。

    ......

    它拉直了身子。

    翅膀微微抖動。

    鐵灰色的羽翎流轉出透着些許鋒銳的光芒。

    似乎下一秒，這只小妖怪就要騰空而起。

    ......

    “啪唧～”

    小妖怪臉朝下摔在了桌子上。

    翅膀耷拉在身後。

    蕭驍：......

    他有些好笑的扶起小妖怪。

    “沒事吧？”

    ......

    小妖怪捂臉。

    好丟臉。

    它搖了搖頭。

    示意自己沒事。

    身後的翅膀再次抖動了起來。

    ......

    “啪唧～”

    “啪唧～”

    “啪唧～”

    ......

    小妖怪摔了很多次。

    臉上露出了疑惑與些許的慌張。

    ......

    “沒事的。”

    耳邊響起的聲音讓它下意識擡頭看去。

    ......

    蕭驍輕輕摸了摸小妖怪的腦袋。

    又幫它梳理了一下翅膀。

    “你只是太久沒飛了。”

    “一下子沒有找到感覺而已。”

    “不要着急。”

    “慢慢來。”

    “先揮動翅膀看看。”

    “不要急着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