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 質問

    徐叔叔倏然轉頭，看向那棵歲數頗大的楓樹。

    ……

    這棵楓樹，是他最初遇見小姐姐的地方。

    也是他在小姐姐不見後最常來的地方。

    ……

    他總是在楓樹底下，或坐或站，一待就是一個上午。

    ……

    四季輪轉，他也數不清自己看了多少遍的楓葉染紅。

    他總是記得，那一年的楓葉紅時，他遇見了那位白髮上綴有紅色楓葉的女孩。

    是他有記憶以來、甚至到現在，看到過的最漂亮的女孩。

    就像是楓樹幻化出來的精靈一樣。

    ……

    與其說冷淡，不如說空靈幽眇的氣質。

    總是板着一張臉，仰頭透過枝葉的間隙看向高遠的天空。

    白色的眼睛無波無瀾，即使稍有詭異，卻仍舊美麗得驚人。

    ……

    他每次見到小姐姐的時候，布丁都已經趴在了她的身邊。

    就在小姐姐散落身後地面的白色長髮旁邊。

    安靜的好似在沉睡。

    ……

    黑色的貓與白色的長髮，還有紅色的楓葉，這樣的畫面總是讓他晃神。

    所以也總是讓他忘記了問小姐姐，頭髮就這樣散在地上真的沒有關係嗎？

    不會髒了嗎？

    ……

    現在想來，這樣的擔憂無可厚非。

    卻也真的是頗爲煞風景的想法啊。

    ……

    因此，他還給小姐姐買過頭繩。

    挑了很久。

    最後卻沒有送出去。

    因爲，他發現，在小姐姐頭上楓葉飾品的映襯下，他精挑細選的頭繩顯得如此的劣質不堪。

    ……

    小姐姐很喜歡楓葉形狀的夾子吧？

    每次看到小姐姐，那頭白髮上就錯落有致的分佈着幾枚楓葉的髮夾。

    大小、形狀都跟真的楓葉別無二致。

    樣子逼真的讓他在很長的時間裏都以爲是楓樹的葉子落到了小姐姐的頭髮上。

    ......

    尤其是小姐姐的楓葉髮夾還會隨着季節變換顏色，總是會跟她頭頂上方的楓葉一樣的顏色。

    這就越發的讓他迷惑了。

    ……

    他與小姐姐在楓樹下相遇。

    他所有有關小姐姐的記憶都離不開這棵楓樹。

    ……

    所以，他後來才會選擇來這棵楓樹這裏，期待着某一天，那個一頭白髮的女孩又會坐在楓樹底下，轉頭向他看來。

    ……

    有時候，他也會想，也許人家都把他忘記了，他還在念念不忘什麼？

    ……

    他一開始也不知道。

    最初的不甘、憤怒、傷心、難過等種種情緒在時光的長河裏漸漸湮滅後，他想，他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答案。

    一個對方當年不告而別的答案。

    ……

    多年落空的等待讓他以爲自己等錯了地方。

    可是除了這棵楓樹，他又能去哪裏等呢？

    ……

    直到小姐姐的消失，他才恍然驚覺自己對她的一無所知。

    他不知道小姐姐的姓名、年齡，家住在哪裏？

    他甚至不知道，小姐姐究竟是怎麼到他家裏來的？

    所有的這些他都不知道。

    ……

    關於小姐姐如何出現在他家楓樹下的疑惑讓他對於奶奶告訴他小姐姐是妖怪的說法有了幾分的半信半疑。

    不然很難解釋家裏多了一個人，爲什麼除了他以外竟然沒有其他人看見了？

    ……

    只是對於奶奶所謂的他與小姐姐的緣分盡了的定論，他本能的抗拒與不願相信。

    ......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布丁走了，奶奶也已經走了，他卻仍舊沒有再次見到小姐姐。

    ……

    也許，奶奶是對的。

    ……

    但是，來楓樹下等待似乎已經成了他刻入骨髓的習慣。

    在他無意識的時候，他又來到了這棵楓樹下。

    也許是等待，也許只是爲了回憶當年那段美好、如今想來卻沾染了些許苦澀的記憶。

    ……

    他對於在楓樹這裏等到小姐姐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現在，眼前的年輕人竟然告訴他，他心心念念、苦等不着的人就在那棵楓樹上。

    一時間，他的心裏悲喜交加、複雜得難以言表。

    ……

    哎，楓樹……上嗎？

    徐叔叔突然意識到這一點，視線上移，在楓葉的縫隙枝椏間找尋了起來。

    他沒有奇怪蕭驍的說法。

    他知道，小姐姐會爬樹，而且還爬得很好。

    ……

    記憶中有一次他過來找小姐姐，明明該在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他很是疑惑，嘴裏叫着小姐姐，腳步不停的繞着楓樹四處找起人來。

    就在他開始有些焦急慌亂的時候，“喵~”

    一聲熟悉的貓叫聲傳入他的耳朵。

    他下意識的循聲看了過去。

    發現了趴在枝椏上的黑貓，尾巴垂落在枝椏間，神色慵懶，碧綠的貓瞳裏似乎有一絲的鄙夷。

    他沒有介意。

    因爲，他知道，若是布丁在這裏的話，那麼，小姐姐也應該......

    他視線微微一轉，就看到了坐在枝椏上、後背靠在樹幹上的女孩。

    一向沒有什麼表情的女孩正一手託腮，歪着腦袋垂眼看向他。

    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點。

    ……

    他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臉上瞬間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之前遍尋不着的擔憂心切已經被他忘得一乾二淨。

    ……

    徐叔叔本來因爲回憶而有些期待起來的眼神漸漸的黯沉了下去。

    沒有。

    這次，他並沒有如記憶中的那次一樣，找到了那位難得跟他調皮了一次的小姐姐。

    ……

    “沒有啊。”

    跑到楓樹底下張望的徐子禎轉頭看向蕭驍，說出了徐叔叔的心聲。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酸澀的眼睛，面上難掩失望。

    ……

    楓樹雖然枝繁葉茂，但是卻也遠遠達不到能夠藏一個人的地步。

    他都這樣仔細的搜尋過了……

    徐子禎迫切激動的心慢慢的變涼。

    除了楓葉，他沒有發現任何其它的活物。

    ……

    那麼，蕭驍之前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在開玩笑嗎？

    這可一點都不好笑！

    ……

    蕭驍舉步向楓樹走去。

    其他人都跟在了他的身後。

    徐叔叔一愣，卻也下意識的跟了上去。

    他有些說不清楚來自己此時的心情。

    失望嗎？

    那是肯定的。

    只是比起失望，他的心裏更多的似乎是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他大概……真的已經對找到小姐姐這件事不抱什麼希望了吧？

    ……

    “蕭驍，人呢？”

    看向走近的蕭驍，徐子禎有些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尤其在發現了叔叔看似平靜的眼底隱藏的黯淡後，他脫口而出的話裏便帶了幾分質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