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信仰

    那時，當它看到天閃雷鳴後的瓢潑大雨，小青蛙明白了自己的能力。

    原來它真的是不一樣了。

    如此的神蹟竟然是它帶來的？

    ……

    看到村民們歡欣雀躍的臉，小青蛙終是對那個道士釋懷了。

    它不感激他，卻也不恨他了。

    ……

    小青蛙被村民奉爲青蛙神，又稱雨神。

    村民們爲它造了大大的廟宇，爲它打造了金身。

    逢年過節，村民們都會來祭拜它。

    ……

    只是，隨着時局動蕩、時代變遷，人類的觀念變了，沒有村民修葺維護的青蛙神廟宇漸漸的破損不堪，並且日漸的乏人問津。

    最後，青蛙神廟宇被拆了。

    ……

    青蛙神失去了棲身之地。

    也失去了人類的信仰。

    ……

    青蛙神是靠人類信仰修煉的。

    不，應該說，它是依賴人類對它的信仰爲生的。

    它本就是人類執念的產物。

    ……

    越來越少的人類信仰讓青蛙神這幾年的妖力非但沒有增長，反而越來越少。

    ……

    青蛙神的體型因爲妖力的消耗而不由得縮減了。

    ……

    它其實到現在也沒有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麼？

    是妖怪，還是僅僅只是人類信仰的產物？

    當再也沒有人信仰它時，是不是就是它消散於這個世間的時候？

    它不知道。

    卻莫名的，它並不害怕。

    ……

    它本該早就死了的。

    因爲變成了妖怪，因爲人類的信仰，它多活了這麼多年。

    它該知足了。

    ……

    它偶然，也會想起當年的村民，還有他們的子孫後代。

    那時候，它的廟宇大氣威嚴，香火旺盛。

    即使它不需要，但是供桌上也總是放着滿滿的貢品。

    ……

    進出的人們都臉帶笑容，表情明媚。

    好奇跟進來的孩子們眼神乾淨，笑聲清脆。

    ……

    它總聽到人類對它的絮絮叨叨，訴說着今年的收成。

    它能清楚的感受到人類對它的喜愛與感激。

    ……

    那個時候多好啊。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青蛙神的眼裏有些悵惘與失落。

    但是，臉上卻有着幾分笑意。

    那段記憶是他很珍貴的回憶。

    那個時候的它，很開心。

    ……

    可能真的活太久了，畢竟它再也沒有見過比它活的更久的青蛙了。

    更有可能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青蛙神最近總是頻頻回想起過去的事情。

    那些曾經的音容笑貌漸漸的又鮮明了起來。

    過往的種種原來它竟沒有遺忘分毫。

    不知道是身爲妖怪強悍的記憶力？

    還是它自己不想忘記？

    不管原因爲何，它只是有些懷念了。

    ……

    “咩咩~”

    猼訑微微搖了搖腦袋，喚回了沉迷於過往記憶中的青蛙神。

    即使某只妖怪努力往自己頭頂看去的動作很搞笑，但是深綠色眼睛裏透露出來的認真與擔憂卻讓人無法笑出來。

    ……

    “咚~”

    蕭驍突然伸手屈指在青蛙神的腦門上彈了一記，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

    青蛙神：？！

    ……

    青蛙神下意識的要伸“手”去捂額頭，卻在“手”剛有所動作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停了下來。

    大大的無神的眼睛望向襲擊它的“禍首”，透着茫然無辜與疑惑。

    它沒有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惡意。

    只是額頭的些微痛感提醒着青蛙神蕭驍剛纔的“惡行”。

    ……

    蕭驍沒有解釋。

    他只是有些不喜歡青蛙神一副似乎看開的認命模樣。

    跟這時候沉靜卻透着幾分暮氣的青蛙神比起來，他還是覺得先前跟猼訑生氣的青蛙更加的順眼點。

    那時候的青蛙神，更加的生氣勃勃。

    死寂的雙眼都有漣漪泛起，透出了幾分靈動。

    ……

    青蛙神也沒有糾結蕭驍對它而言有些莫名的舉動，而是安慰起了一副憂心忡忡模樣的好友。

    “呱~呱~”

    它沒事，比起最糟糕的那段時間，最近它甚至覺得妖氣的衰弱有了幾分減緩。

    這意味着什麼？它不清楚。

    它是否能有所期待？它不知道。

    ……

    青蛙神莫名的有了幾分畏縮的心理。

    一旦有了希望又再次失望，它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這般的看得開？

    既然如此，那麼它寧願一開始就不要有任何的希望。

    它告訴自己，它已經活了很久，久到它該坦然的面對最終的死亡了。

    ……

    不過，這些就沒有必要告訴一臉“苦大仇深”表情的猼訑了。

    青蛙神只是告訴好友它身體的縮小已經停止了。

    它已經沒事了。

    ……

    但是，顯然，這樣的話，蕭驍不會相信，就連單純直白的猼訑也難以說服自己就此相信。

    感受到一人一妖的懷疑，青蛙神沒有再說什麼。

    它咧開嘴角，微微的笑了起來。

    ……

    蕭驍目光深幽的盯着某只“非暴力不合作”的青蛙神看了一會。

    青蛙神：……

    它覺得自己的嘴角有點僵。

    就在它有些撐不下去的時候，蕭驍移開了目光。

    他看向猼訑，“好了，你們好友相逢，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我要走了。”

    ……

    “猼訑，青蛙神，再見。”

    “咩咩~”

    “呱呱~”

    ……

    蕭驍走在安靜的林間。

    蕭條疏朗的枝椏縱橫在他的頭頂。

    仍舊帶着綠意的森森葉片使周邊的環境越發昏暗了幾分。

    ……

    “阿煜，青蛙神的狀況有辦法解決嗎？”

    蕭驍突然在心裏問道。

    “沒有。”

    阿煜的聲音平靜無波，卻有着絕對的理智而透出來的冷漠。

    “沒有嗎？”

    蕭驍眼神一沉，不禁喃喃出聲。

    ……

    “爲什麼？”

    蕭驍有些不死心。

    “青蛙神變成妖怪只是偶然。”

    關於這點，阿煜沒有詳細解釋，

    這是一個邪法，它也不是太清楚，更不想執法者大人瞭解。

    “它只是半成品，是邪惡的產物。”

    邪惡嗎？

    蕭驍想起青蛙神無神的雙眼，雖是血色的眼白，漆黑的瞳孔裏卻沒有一絲的戾氣。

    ……

    “它需要人類的信仰來維持存活在世間的形體。”

    “是人類的執念把它留在了人間。”

    “不然，在它成爲妖怪的那一刻就灰飛煙滅了。”

    ……

    “一旦沒有足夠的信仰，青蛙神就會消失。”

    ……

    蕭驍走出了林子，驀然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心情卻似有一層陰翳籠於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