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故人之姿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禾葉蘇字數:2204更新時間:24/08/11 07:37:38
    從江南到盛京,走水路比陸路方便,也快捷得多。

    常澤坐船至碼頭停下,又租了輛馬車,送他到下榻的清平客棧。

    他雖是個商人,卻沒有印象中商人的富態和精明。

    高瘦精幹,眼神澄澈。

    接近不惑之年保養得卻極好,若非眼角細紋,只怕會被人誤以爲不到三十。

    他沒有娶妻,唯愛看書。

    哪怕是一路奔波過來,也讓隨從洛白帶了一小箱子書。

    “老闆,”洛白在房間裏吭哧吭哧地爲他佈置,“您就在這兒待幾天,何必帶那麼一箱子書呢?”

    “誰說只待幾天?”常澤笑道。

    “我們不是探望了姑娘就走嗎?”

    “是探望過姑娘再說。”

    雖然他並不懷疑關月的身份,可到底一個是鎮國公之女,一個是兵部侍郎家的女兒,兩人幾乎從未有過交集,容辭枝和他之間的事,關月卻全都知道。

    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說是好友,未免也太過。

    可若不是好友……還有什麼可能?

    難不成真如古書裏所說,冤屈甚大,感天動地,借屍還魂?

    不論如何,他人到盛京來了,總得弄清楚搞明白。

    待一切都收拾妥當,常澤領着洛白出門閒逛。

    “許久不來盛京,變化真大啊。”

    常澤負手走在主街上,掃過來來往往的行人衣着,兩邊商鋪以及攤販所賣之物,心中有了些計較。

    洛白買了兩串糖葫蘆,給了常澤一串,“天子之都,自是繁華錦繡。不過我瞧着角落仍舊有乞兒,那些貧婦揹着花,繡着絹布來賣也掙不了幾個錢,堪堪能餬口罷了。”

    陽面是錦繡堆疊,朱門大戶;陰面是衣衫襤褸,食不果腹。

    這盛京只盛了那麼一部分人,其餘的仍在爲生活掙扎。

    看着比二三十年前好了不少,卻終有些空中樓閣的意味。

    常澤眉頭不自覺攏了攏,卻又很快鬆開。

    有些話若是再往後說,可就是大逆不道了。

    兩人逐漸轉入了人少的街巷,這一片住着好幾家人。

    關家也在此處。

    常澤站在臺階下,望着樑上的匾額,神色平靜而認真。

    他沒有讓洛白上前敲門,只是定定地看了幾眼便離開。

    松濤苑內,迎香將剛收到的消息拿給關月看,“小姐,常老闆說他已經到了,就下榻在清平客棧,天字二號房。”

    “知道了。”

    關月隨手將字條置於香上燒了,灰燼落在香爐裏,再看不清原貌。

    “近來城南那邊可有出現裴家的人?”

    迎香點頭,“奴婢看到過,有一次還看到了曹管家。不過據說近幾日城南那塊兒不太安穩,有府衙的人出現,說是逃了兩個殺人犯,正在追捕中。”

    “殺人犯?”

    “是,有人看見了,不過兩人有功夫在身,所以好幾次都逃脫了追捕,還傷了人。”

    迎香繼續道,“至於李三此人,沒有任何消息。只是奴婢覺着,裴府花了大力氣找他,也能疏通城衛的關係,他應當是出不了城的,仍舊躲在南邊才對。”

    “現在那邊又出現了逃犯,百姓自危,想來不會收留一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所以他可能會躲在沒人的地方。”

    關月想了想,“可他要活着,總得吃喝。”

    “那他會不會找了個茶館或者酒樓做工?”

    關月卻搖了搖頭,“我們能想到,裴府的人未必想不到。他們人多,問詢起來比我們更加方便,只怕能做工的地方都已經排查過了。”

    要遠離人羣,又要保證吃喝,不被餓死……

    關月突然想起一個地方,“城南是不是有一個已經荒廢的道觀,好像叫清風觀?”

    “是。不過小姐,那道觀……”迎香欲言又止。

    “怎麼了?”

    迎香:“清風觀已經荒廢了有十年,聽說先前那裏的道士心術不正,不驅鬼,反而煉鬼,以至於道觀成了鬼的棲居地,每到晚上,都能聽見哭聲和嚎叫聲,十分駭人。

    現在雖鮮少有人提及,但只要是生活在那邊的人,就沒有不知道的。”

    她不認爲李三會去那樣的地方。

    沒想到關月笑道,“命都快沒了,又怎麼會怕鬼?”

    這世間,人心可比鬼蜮可怕多了。

    “找個時間,我們去清風觀看看。”

    迎香雖心有慼慼,但仍舊應下,“好。”

    常澤來到盛京的第二晚,用過飯後,正坐在凳子上看書,突然房門被敲響。

    他從書中擡眸,看向門口。

    洛白立馬前去開門。

    外面站着兩位女子,皆穿着能套住頭的袍子。

    進到屋內後,才將帽兜放下。

    “常老闆,別來無恙。”

    關月對着面前捧着書的人笑笑,很自然地招呼了一聲。

    常澤眼底亦帶笑,只是好奇和警惕會更多些,“關二小姐。”

    迎香和洛白在外間等候,常澤親自倒了茶,送到關月面前,“還以爲你會白天來,沒曾想挑了這麼個時候。”

    “晚上出門,免得被人發現。”

    關月端起茶,抿了一口,似乎對他毫無防備。

    落杯時,食指指腹在杯沿輕撫了半圈。

    這是容辭枝慣有的動作。

    常澤不由得壓了壓眼皮,“關二小姐信中只說和容姑娘是好友,可我瞧着你的字跡和舉止似有故人之姿。”

    那封信,他一直留着。

    不僅僅是因爲信中所提之事除了他和容辭枝以外,再無第三人知曉。

    還因爲信尾落款處的一朵手繪蘭花,是容辭枝的書信習慣。

    蘭花以特質墨汁畫就,需以酸橙汁輔助方可現形。

    就算旁人能模仿字跡,也絕想不到還有這一層。

    他腦中有個荒誕的想法。

    眼前就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人。

    關月擡眸,是他熟悉的眼神,“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瞞着你。”

    “你……”

    自己猜測和聽到別人肯定猜測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常澤瞪大眼睛,第一次失禮地對着關月上下打量。

    他沒從關月臉上看出易容的痕跡。

    “父母流放漠北的消息一出,我便北上想與流放的隊伍會合,途中突遇山匪,父母遇難,我也死在當場,睜眼,就成了如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