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絕不饒恕（4k）

    獨自穿梭永嵐之國的騎士領，對於彌瓦娜來說已經是駕輕就熟了，在與氏族同胞分別後，騎士小姐便戴上了隱藏體徵的兜帽風衣，將毛茸茸的獸耳與狼尾遮住，化身一名遊俠潛入了錦泉領。

    這片土地一直實行相當高壓的監管措施，隨處可見的哨塔與據點，將大片大片農奴所在的聚落看守，主要的道路上都有關卡來限制，即便是自由民，出入都需要路引。

    不過這些對騎士老爺沒什麼所謂，彌瓦娜甚至不需要特意去躲避，只用將劍柄露出來，沿途看管的衛兵都會恭恭敬敬地行禮，不會多問一句。

    即便明顯不是錦泉領的騎士，只要是永嵐之地，騎士老爺的特權就是無限的。

    甚至都不需要檢查一下，是不是騎士老爺一眼便知，就算真有假冒的，那也不是小兵該管的。

    騎士老爺會讓褻瀆榮耀者明白何爲後悔。

    “他們相信了你們，幫助了你們，甚至保護了你們，而你們，就爲了獲得騎士的名額，要拿他們的人頭來換富貴。”

    “我們.我們沒有辦法，這裏實在是太貧瘠了，每年光是繳納賦稅都不容易，求您可憐可憐吧，只要能出一位騎士，我們的村子就能免稅了，再也不用每年餓死人了，我罪該萬死，求您放過其他人吧！”

    她的腳步一直來到了極爲偏僻的大山角落，望着眼前一片荒蕪貧瘠的原野，咂舌道：

    獸人的首級。

    因此她將手從兜帽邊檐鬆開，握住了劍柄，跟着走進了村子。

    在這座貧瘠的村落裏，似乎剛剛結束了收穫，人們臉上還帶着疲憊的神情，可一見到某位騎士老爺到來，立刻振奮起來。

    接着，他抿了抿嘴脣，用無比希冀的目光望向彌瓦娜：

    但彌瓦娜只能等軍士離開之後才來到這片狼藉的村鎮。

    彌瓦娜甚至生起了如此樂觀的想法。

    徵稅的軍官一腳將哀求者踢開。

    彌瓦娜眼簾微垂，淡淡道：“我是尋着一夥獸人的蹤跡過來的，他們現在在哪兒？”

    如果這顆頭顱是出現在絞刑架上，或是示威柱上，彌瓦娜不會有多少動容和感傷，因爲這是早已預料的後果，既然選擇了與不義的騎士爲敵，那麼就要承受敗亡處刑的下場。

    “不過爲什麼.看不到一個獸人的身影？是在村內嗎？還是已經離開了？”

    “你們不必擔心安全，我就是暮燈領的領主。”

    “平日裏將這些聚落放養，等到需要用到的時候再竭澤而漁。”

    騎士小姐按照慣例，進行仔細的觀察。

    彌瓦娜的視線從這些村民的身上掃過，他們看起來都有被訓練過的痕跡，而他們興奮的竊竊私語，更令她感到疑惑。

    毫髮無損的彌瓦娜緩緩地撇過頭來，嘴角輕揚：

    “阿斯切娜.”

    “所以我就說沒問題，幸好下手得快。”

    於是騎士小姐更加沉默，到了村子中心，一名村老帶着大批人連忙出來迎接，滿臉堆笑，就差給彌瓦娜跪下去了。

    暮燈領獸人的制式兵器，都是一個師傅教的，彌瓦娜一眼便知道。

    這並不值得悲傷，而是死得其所的榮耀。

    “哎呀，這可真是.請您千萬不要誤會，我們絕對忠誠於領主大人，絕沒有做任何不忠之事。”

    “啊？您說什麼，我們”

    被兜帽風衣遮住全身的狼耳少女剛一靠近，村莊外圍的警備村民便立即喝道：

    “什麼人？”

    什麼戰果？

    本來想要取下兜帽表明身份的彌瓦娜眉頭一皺，從村民的口中聽出了怪味。

    “少廢話！這是爲了籌集遠征的物資，不想着爲建設騎神的國度而奉獻，卻整天只想着自己？真是喂不飽的狼！”

    在這數十個木盒之中，無一例外都裝着首級。

    “獸獸人？”

    “我不是老爺，也不是來徵稅的。”

    但當他們看清騎士長劍那煜煜生輝的精緻劍鞘時，便立馬轉換了態度，佝僂下身子，恭聲道：

    “你們認識阿斯切娜？”

    他們的動作堪稱行雲流水，訓練有素，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大量的領民哭天搶地地跪在路邊，有的抱住徵稅官的腳道：

    “老爺，老爺求您行行好，這是我們最後一點買口糧的存款了。”

    “！！！”

    確定了同伴在這個村子留下了足跡，彌瓦娜立即上前。

    村老露出狂喜的表情，轉頭喝道：

    “還不快點把東西拿出來，給這位騎士老爺看！”

    “啊，您來得正正好好！”

    “千真萬確，我們哪裏敢欺騙您呢？”

    “拙劣的謊言，你們這羣人，怎麼可能戰勝得了體能全面強於人類的獸人？還有你們的武器，也是獸人打造的，你們要殺死他們，只有一種可能，在最爲疲憊的時候.可能是剛結束勞作，或是驅趕了野獸之後從背後突襲。”

    “老爺，我們殺了這麼多獸人，是不是可以獲封一個騎士的頭銜？這是戰功對吧，我們立下了戰功對吧？！不求多了，只要一個騎士名額就行，我孫子，讓我孫子能進修騎士就行！”

    暮燈領的儲備糧足以支撐一段時間，而可以肯定的是，威斯海德會在不久之後，最多不超過數月的時間來到，到時候必然打通一條補給線，清輝領能有多豪橫，彌瓦娜可是見識過了。

    村老洋洋得意道：

    “允許你活着！就是領主大人對你最大的恩賜！”

    “我們被騙了，他們是一夥兒的！”

    因此彌瓦娜相當輕鬆地潛入，剛一踏入錦泉領腹地，便好好見識到了軍民魚水情。

    “騎騎士老爺？我們這裏沒有了，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那就是戰功，殺死盜匪，參與遠征，屠戮魔獸甚至是戰勝騎士，都能夠得到騎士資格，成爲永嵐的統治階層。

    “對真正傷害你們，蹂躪你們的領主唯唯諾諾，引頸受戮；卻敢對心懷正義的保護者出手嗎？”

    彌瓦娜鑽進了被積雪與枯葉覆蓋的大山，在快要入夜的時候，才終於發現了一座小村莊。

    “我真是搞不懂，爲遠征捐助，上利國家，下利百姓，怎麼就是有人想不通！”

    “你們.你們這羣貪婪的，愚蠢的，短視的，膚淺的，如同賤畜般的世人啊.”

    “居然有明顯訓練過的民兵？不像是防範野獸，還是說附近有匪盜？不.等等，那些武器.是阿斯切娜他們的手筆！”

    在彌瓦娜遇到的第一座小鎮上，一隊隊身披甲冑的軍士魚貫而入，張貼告示後，便開始挨家挨戶奪門而入，搶掠錢財。

    他們手中全都捧着木盒，又裹着浸滿血漬的麻布，這令彌瓦娜眉頭狂跳。

    然而乾草叉剛接觸到彌瓦娜的後腦勺，便“嘭”的一聲碎裂開來，像是一塊撞在利刃上的豆腐。

    但偏偏是被所信賴的人，所保護的人背刺多麼荒唐，令彌瓦娜感到.憤怒。

    “獸獸人？”

    “沒錯沒錯！老爺，您是聽說了才過來的嗎？”

    “都出來，交遠徵稅！”

    “老爺！”

    如果是威斯海德的話，就一定會動手了，他不會讓任何看不順眼的傢伙好過。

    彌瓦娜仰起頭來，遮蓋狼耳的兜帽隨之滑落，她俊美而凜然的面容上帶着一絲惆悵，又死死咬住了脣角。

    見到一名佩戴騎士長劍的兜帽人過來，鎮民們欲哭無淚，還以爲要遭二遍苦，受二茬罪——因管理混亂而造成的反覆收稅也是特色，不得不品嚐。

    而彌瓦娜面前的這一個盒子，擺放着一顆沾染血跡與泥土的頭顱，有着棕色的狐耳，俊俏白皙的面容無比熟悉，赫然是她正尋找的同學和同胞。

    彌瓦娜笑道：“既然如此，能否請你們告訴我阿斯切娜在哪裏？”

    “竟然.又是饑荒嗎？不，是爲了給遠征籌集物資而進行的搜刮。”

    見彌瓦娜似乎毫無反應，村老的孫子，那名精壯的年輕人悄悄移動到彌瓦娜身後，抓起一旁的乾草叉奮力朝着沒有防備的狼耳少女刺去。

    彌瓦娜不置可否，被誤會成巡邏騎士行事會相當方便，反正只要不承認就不算撒謊。

    “原來是跟阿斯切娜一樣的好獸人啊！”

    鎮民們先是愣了愣，隨即欣喜道：

    “貧瘠的村子，看上去剛剛收穫過，還沒有徵稅官來過”

    村老連忙點頭道：

    在一通打罵與搶劫之後，徵收遠徵稅的部隊才揚長而去，留下一片狼藉。

    “是的，那個有狐狸耳朵的小姑娘是好人啊，那羣獸人都是好人啊，沒有他們的幫忙耕種，我們去年冬天就要餓死了。”

    “.這就是你們背叛的原因？”

    “老.老爺！”

    一般來說，此言一出，都是會被矢口否認的，然而令彌瓦娜感到意外的是，村民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了既驚慌又慶幸的神采，連連點頭道：

    “哎呀，騎士老爺，您怎麼到我們這種小地方來了。”

    彌瓦娜眼睛一亮，連忙問道：

    狼耳少女踏前一步，喉嚨中傳出彷彿野獸般的低吼聲：

    只要等威斯海德發起支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邊境？可邊境是暮燈領啊，那些獸人.”

    彌瓦娜發現在村莊四周有人拿着武器在巡邏，略感詫異：

    在永嵐之國，農奴有且只有一條階級躍升的通道。

    村老揮揮手，招來了一個最爲精壯的年輕人，拍了拍後者的背部，用更加激動的短促急音道：

    “這羣獸人匪徒的頭領，就是他幹掉的，老爺，這些獸人的首級，這些首級應該有用吧？能換來一個成爲騎士的機會，對吧！？”

    “應該是往這裏來了沒錯，先找找有沒有村落吧，按照慣例，他們應該會潛伏在規模較小的村莊中。”

    有了明確的指引，彌瓦娜接下來便在錦泉領的土地上追索着氏族同胞所留下的足跡，所走的路徑都是偏離錦泉領的城市聚居地，全部都是偏遠的山區——這是理所應當的，否則也無法逃過

    一路上也是遇見了不少跟阿斯切娜等人有所接觸的農奴們，他們無一例外地接受過獸人團隊的幫助。

    一衆村民的臉色變得煞白，當場跪了下來，死命磕頭，村老更是將額頭撞得血肉迷糊，道：

    “瞞瞞不住您，這些獸人，的確是我們偷襲殺死的”

    “啊，老爺，是騎士老爺嗎？”

    “.”

    “竟然有一位騎士來到我們村子了，果然是聽說過了吧.”

    如此活躍的跡象，說不定他們都還活着呢。

    “還要再說謊嗎？！”

    見到了彌瓦娜的體徵，周圍的村民驚叫連連，快速後退。

    彌瓦娜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握緊拳頭，怒火中燒：

    彌瓦娜沒有去聽村民們的求饒與哭訴，而是將木盒中的阿斯切娜首級捧起，用手指輕輕擦拭着後者臉頰上的污漬。

    “快請進，來看看我們的戰果吧！”

    暮燈領的年輕獸人受過薇奧娜的悉心教導，無論是戰力還是技能，都是遠超永嵐之國農奴的水準，無論是耕種，護衛還是建立商貿，都可是一把好手。

    也正因如此，無數農奴忍受着窒息的壓迫與剝削，仍舊逆來順受，拼命生育，就是存着後代能有一日榮勝爲騎士老爺，甚至開創出一個騎士家族的希望。

    “至少.至少再留下一點吧，只有這點的話根本熬不過冬天的。”

    “老爺，這羣獸人是前不久到我們村子裏來的，他們各個帶着武器，搶了我們的糧食，還想想霸佔我們的村子，把我們當作奴僕，可惡啊，太可恨了，老爺，我們哪裏會讓獸人雜種得逞呢？”

    彌瓦娜緩緩擡起眼簾，用極爲淡漠的眼神看向這羣村民，問道：

    “伱確定是你們所殺的，你確定你們所說的是真話？”

    “當然！當然！如果您是阿斯切娜的朋友的話，那肯定也是好人。”

    “特麼的，不是騎士老爺？！”

    彌瓦娜沉寂半晌，才出聲道。

    她徑直問道：

    “你們這裏來過一羣獸人嗎？”

    “你們也不必悲觀，這個冬天可以熬過去的，先往邊界去吧，等到之後，你們會得到救助的。”

    然而憤怒了一下就只能憤怒一下，面對錦泉領的正規部隊，彌瓦娜根本沒法主動出手，這會給暮燈領招來滅頂之災，騎士小姐從未感到有如此無力過。

    “騎士老爺終於來了！”

    彌瓦娜將兜帽取下，露出真容。

    彌瓦娜的瞳孔驟縮，發出幾乎無法被察覺的呼喚。

    彌瓦娜覺得這也是很正常的，畢竟獸人的存在還是太過灰色，一旦撞見巡邏的騎士可就說不清楚了。

    “所以我們奮起反抗，把這羣獸人雜種全都殺死了，喏，全都在這兒。”

    “我們本來是想着等過冬之後再送到附近的，但既然您親自來了，現在就可以上繳給您了。”

    伴隨着村老堪稱諂媚的笑容，盒子被齊齊打開。

    不過他們退到一半又發現彌瓦娜並沒有動手，狼耳少女似乎陷入了深思當中，如同雕塑般跪在地上。

    從未有過的憤怒。

    騎士小姐的笑容消失了，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在擡頭的那一刻，猩紅之光佔據了金色的美眸，口中道出低沉而冰冷至極的聲音：

    “我絕不饒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