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用大清的價值觀去看大宋,沒毛病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憂鬱笑笑生字數:6239更新時間:24/06/27 14:29:21
    按照李鬱的部署,

    林淮生會儘快把火槍隊的指揮架構清晰化。

    隊長,棋手,鼓手,

    以及一旦戰死,隊內替補的順序,都要確定下來。

    臘月20,

    得月樓被包場了。

    西山煤礦,其實應該叫長興煤礦的第一次年底股東分紅大會,

    在這召開。

    外面是寒風呼嘯,積雪過靴子。

    裏面溫暖如春,酒菜香氣撲鼻。

    李鬱沒有來,範京主持的。

    他在一樓大廳,用紅綢蓋着銀山。

    所有人進來的一瞬間,都失神了。

    因爲,

    這最薄的紅綢子,啥也遮不住。

    就連老眼昏花的震澤縣丞,都瞧出來了,這下面蓋的是銀子。

    四個持刀護衛,

    站在銀子的四周,防止有人發瘋。

    開宴之前,

    範京決定先分銀子,不然這酒喝着沒滋味。

    “諸位老爺,都是我維格堂的老友。”

    “老天爺不做美,太湖上凍了,李爺被封在西山,來不了。所以今天,我接班了。”

    哈哈哈哈,

    一羣人笑的很開心,看着穿官袍的範京,覺得特順眼。

    自己人。

    ……

    唰,

    範京用力一扯紅綢,

    衆人齊刷刷發出一聲哇的驚歎,眼珠子溜圓。

    銀光閃閃,世上最美的景色。

    一個賬房開始大聲念:

    “吳縣戶房,王老爺,800兩。”

    “元和舉人,張老爺,500兩。”

    ~

    唸到一個,就上去領取銀子。

    並在股東分紅冊子上,簽字!

    當然了,銀子這麼重,不幹農事的老爺們肯定是拿不動的。

    有人幫忙,裝箱上鎖,

    等宴後,找馬車運回家。

    鑰匙,自然是本人保管着。

    最後,

    範京還意味深長的說道:

    “縣尊,府尊,還有其他尊貴的老爺們,是私下送上門。望諸位見諒。”

    “咱們特別理解,爲尊者諱嘛,不忍沾染銅臭。”一個胥吏紅光滿面,吆喝道。

    ……

    “喝酒,爲了友誼。”

    “爲了更好的合作。”

    “爲了李爺。”

    一羣士紳,胥吏,興奮的舉杯狂呼。

    因爲,

    李鬱實在是會做人,手面大方。

    這分紅,非常豪氣。

    吳縣戶房王書吏,

    就悄聲和旁邊的人嘀咕道:

    “老夫是賬房出身,昨兒算了一天,李爺真沒賺多少。”

    “真的?”

    “李爺自己至多拿了1成。其餘的利潤,都分了。”

    嘶,

    幾人端着酒杯,都愣住了。

    一句“他是不是傻”,差點脫口而出。

    “李爺,厚道人啊。”

    “皇上萬壽無疆,李爺天天健康。”

    衆人感慨,碰杯狂飲。

    範京左手酒壺,右手銀杯子,挨桌的敬酒。

    所到之處,

    士紳胥吏們,阿諛奉承之詞如春風撲面。

    吹的人暈乎乎,這感覺忒好了。

    “範老爺,這分紅,以後還有嗎?”

    “有,必須有,年年有。”

    範京豪氣的一揮手,

    此時他終於明白了,權是最好的那啥,真正的含義。

    環視四周,

    大聲的說道:

    “李爺說了,只要他在一天,諸位朋友,年年在此相聚。”

    ……

    到了下一桌,

    他突然對着其中一個胖子說道:

    “趙典史,你的手下可不厚道。”

    “範兄,咋了?”

    “4天前,你的手下在城門口攔住我維格堂的車隊,說是撫臺大人嚴令,車馬入城必須嚴查,以防有人滋事。咋?當我維格堂是白蓮教啊?”

    屋裏的氣氛,

    一下子冷了幾度,衆人都瞧着胖乎乎的趙典史。

    他是元和縣典史。

    “範兄,幾個不懂事的兔崽子,回去我就整他們。”

    “咋整?”

    範京,藉着酒勁,盯着趙典史,如同狼一般。

    趙典史心一橫,說道:

    “我砸他們的飯碗。”

    “好,夠兄弟。”

    範京一拍桌子,

    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喝光。

    又倒過來,以示誠意。

    趙典史,也來了勁。

    一口氣倒了三個杯子,接力喝光。

    引來衆人的狂呼叫好。

    ……

    氣氛熱烈,巔峯時刻,

    範京突然扯開官袍,大聲說道:

    “咱們這些人,有錢同賺,有難同當,豈不快哉。”

    “只要在場的諸位齊心,這蘇州府誰也奈何不了咱們。”

    “範大人說的好。”

    “可如今竟然還有人私下傳閒話,說李爺有反心?要造反?”

    “這表面是攻擊李爺,實則是想砸了咱們在場所有人的好日子。”

    範京的這句話一出口,

    瞬間全城愕然,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直愣愣的瞧過來。

    心想,

    老範,你是真喝多了,這種話也敢公開講?

    然而,範京一甩手:

    “老王,這麼好的日子,換成伱,你造反?”

    王書吏搖搖頭,笑道:

    “李爺手裏成千上萬的銀子花着,大宅子住着,黑白兩邊都給面子。這樣的日子,造哪門子反?”

    “王大人說的是,自古造反的那都是窮鬼。”一個士紳忍不住說了句公道話。

    立即獲得了衆人的認可。

    一個舉人說道:

    “水滸裏說的很清楚,爲啥上梁山?是爲了招安當官嘛。宋江嫌棄押司官太小,給個知縣噹噹,他捨得上梁山?”

    衆人連聲附和,

    用大清的價值觀去看大宋,沒毛病。

    今天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知道改朝換代僅僅是改朝換代。

    2個時辰後,

    醉的一塌糊塗,沒幾個站着的。

    得月樓掌櫃的,

    連忙喚來小廝:

    “把附近幾條街的車馬行,都僱來。”

    ……

    一輛輛馬車,

    把醉酒的人,和銀箱一起送走。

    範京喝了兩碗醒酒湯,才算是回過了神。

    他和身邊的李大虎抱怨道:

    “我今日才知道,混官場最要緊的學問,是喝酒。”

    李大虎是李鬱的義子,

    路邊爲葬父自插草標的那個少年,年前,把父母的墳遷了。

    遷到了上方山,正經的豎了石碑。

    買了一口上好的棺材,還請了和尚做法事。

    最近,

    他在範京的身邊,負責保衛。

    李鬱說,最近局勢越來越緊張,範京是重要人物,不能有失。

    因而,

    給他增派了4人的護衛,以孃家家丁的身份出現。

    “爲什麼要喝酒?”

    “上官赴任,要喝接風酒。上官高升,要喝歡送酒,上官娶妾,要喝喜酒,上官爹死了,要喝喪酒。”

    李大虎突然問道:

    “那上官若是被罷官了呢?”

    範京噗嗤一笑:

    “我潑他一臉酒。”

    李大虎笑的很開心,不過以他的閱歷,還聽不懂這裏面的含義。

    範京洗了把臉,

    開始覆盤,將過程詳細寫入信中,讓人送到西山島。

    他說的那些話,

    是故意的,目的是讓這些人打消心中滋生的疑心。

    哪怕是半信半疑,也能多爭取一些時間。

    李鬱,在骨幹分子會議上,

    強調了三遍,時間!時間!還是時間!

    多一個月,就多一份勝算。

    李家軍,

    缺乏堅城堡壘,待開春,他就要迫不及待的開始築城。

    ……

    至於說,

    如何在官府的眼皮子地下,大搖大擺的築城。

    三十六計之,瞞天過海!

    那是後話。

    福康安,朱珪,黃文運三人聯名寫摺子,稟告乾隆臘月裏的這樁民亂。

    這一次,

    倒是分歧不大,都覺得大事化小比較好。

    這種時候,給皇上心裏添堵,不是好臣子。

    春秋筆法,喪事喜辦。

    把彈壓民亂,寫成了滿城搬遷過程中,一些刁民趁亂鬧事,導致了短暫的混亂。

    自願搬走的百姓們,都自發的指責這些刁民沒有大局觀。不理解朝廷。

    後來官兵介入,肯定了百姓們的做法,

    總之,搬遷進程很順利。

    百姓們都度過了一個安寧祥和的除夕,

    手裏捧着朝廷的銀子,嘴裏吃着官府發的豬肉,感慨遇上了好皇上。

    朱珪微微臉紅,可還是問道:

    “撫臺大人,就這麼定了吧?大過年的,以和爲貴。”

    福康安還未來得及點頭,

    只聽得外面一陣喧鬧。

    一個戈什哈氣急敗壞的衝了進來:

    “大人,城東北着火了。”

    ……

    府城東北區域,

    一戶人家突然冒出滾滾黑煙,火勢來的很快。

    救火隊的銅鑼,響成一片。

    起火的這戶人家,是做燈油生意的。

    距離截止日期,沒幾天了。

    絕望之下,他採取了最極端的做法,把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站在房頂,

    他望着跑來救火的人羣,癲狂的大喊道:

    “一把火燒了,我也不留給那些該死的旗人。”

    “去踏馬的滿漢一家。”

    說罷,

    他把辮子給割了,用力甩到人羣中。

    然後,自己縱身一跳,鳳凰涅槃。

    屋子裏,

    燈油桶開始爆燃,火勢陡然更大了。

    救火隊的人也瞧出來了,

    這沒法救,只能是四周清理出隔火帶。

    ……

    推倒了周圍的好幾幢牆、屋子,

    上千人就這麼看着火場,直到大批兵丁趕到現場。

    福康安騎在馬上,眼神裏滿是厭惡,

    他已經從差役的口中,得知了這是一次人爲的火災。

    “刁民。”

    突然,他的視線被正在救火的隊伍吸引了,

    馬鞭一指,問道:

    “他們是哪個衙門的?”

    黃文運立即答道:

    “他們不屬於任何衙門,是府城的義務救火隊。”

    “誰出錢,誰組織的?”

    “官府監督,維格堂出錢。”

    福康安突然冷笑了一聲,

    他看到了1裏外那突兀的救火哨塔。

    問道:

    “那也是救火隊的?”

    “正是。”

    “即日起,解散救火隊。”

    黃文運愕然,震驚的問道:

    “那以後萬一着火了?”

    福康安迴避了這個問題,而是俯身低聲說道:

    “黃知府,你是文官,不懂兵事。本官不怪你。”

    “這救火隊,過線了。”

    黃文運忍不住說道:

    “可是在京城,亦有類似的救火組織。”

    “京城的救火組織,全部是步軍統領衙門派出的兵丁。這種事情,你居然敢交給外人負責?出了事,腦袋還要不要了?”

    黃文運道歉,

    你官大,說什麼都對。

    看誰都不保險,只有你八旗最保險。

    ……

    福康安騎馬,又巡查了一陣,

    直接下令:

    “所有人家,日落之前全部離開,只許攜帶隨身包袱。否則,以縱火嫌疑罪論處。”

    戈什哈隊長抱拳領命,

    吆喝着撫標營,準備執行軍令。

    撫標左營參將雖然震驚,但還是忠實執行了命令。

    黃文運雖有心勸阻,可還是忍住了。

    隨後趕到的朱珪,

    也沒有做出任何舉動,只是叮囑黃文運,小心應變。

    大批撫標營兵丁,從營區趕到。

    開始執行這個殘酷的軍令。

    用刀槍,逼迫着所有人搬遷。

    哭聲,罵聲,各種混亂。

    許多人家,只來得及揹着幾個包袱就出戶了。

    一個小戶人家,

    婦人像瘋了一般,把家裏的鍋碗瓢盆全部砸爛。

    “不能便宜了他們,不能便宜了他們。”

    撫標營兵丁大怒,欲抓人。

    被帶隊的把總用眼神阻止了,只是在院中,沉默監視。

    “大人,爲何不抓這刁婦?”

    把總壓低聲音,說道:

    “家破人亡,總得讓人家罵兩句發泄怨氣吧。”

    “這個春節,沒有血光之災就謝天謝地了。”

    “小的明白了。”

    “記住,任何時候都別踏馬的衝在最前面。出了亂子,事後朝廷追查起來,你我還是替罪羊。”

    把總心想,

    幸虧府城的百姓,沒有幾個光腳的。

    同樣的事,

    你放在西南寨子裏試試,不殺個屍橫遍野,沒人理你。

    兵丁出了一身冷汗,

    握着手裏的長矛,站到了院子門口。

    屋裏砸,罵,他都當聽不見。

    只要不放火,他就不管了。

    ……

    以綠營兵的定位,這位把總說的沒毛病。

    不要把自己帶入軍隊的視角,

    而是要帶入維護大清穩定的視角。

    大過年的,

    把人家從祖輩生活的屋子裏趕走,天底下還有比這不講理的事嗎。

    撫標營很多人心裏覺得,

    換了自己,也按捺不住放把火的衝動。

    冬日的太陽,下山很早。

    數千人,在綠營兵的監視下,離開了府城。

    城守營也出動了,

    一路上監視,護送着這些人出城。

    胡之晃,李鬱的結拜兄弟,城守營遊擊將軍。

    一身棉甲,面無表情。

    看着這些人,消失在了城門口。

    “老大,這事做的有點缺德,沒人情味。”

    “李兄弟說的對,有刀把子,說話才硬氣。”

    如今的城守營,

    不少人都是李家堡的人。

    尤其是把總,千總這一類的低階武官,三分之一都是自己人。

    訓練很勤奮,甚至超過了撫標。

    不過,城守營的歸屬問題,也逐漸出現了矛盾。

    乾隆將城守營劃給黃文運節制,是臨時的。

    如今,

    巡撫福康安到任了,按道理就該移交了。

    可是老黃真不願意,一直在刻意迴避。

    而福康安,也不客氣。

    抓住這個機會,直接下令,

    城守營撥出100人,填補救火隊的空白。

    黃文運的心裏,一陣酸溜溜的。

    節制城守營的這段時候,他明白了什麼叫手裏有兵,說話就硬氣。

    抓捕反清分子,抄家,

    直接上綠營兵,特好用。

    比只會大呼小叫,抖着王法嚇唬百姓的差役順手多了。

    ……

    消息,

    源源不斷傳到西山島。

    李鬱默不作聲,繼續研究地圖。

    取消救火隊,看似是幹掉了自己一個棋子。

    可實際上,換上的還是自己的棋子。

    “老爺,當初佈局城守營是一步好棋。”

    “嗯,老胡的妾,快生了吧?”

    “是的。”

    “提前做好準備。”

    “老爺放心,奴家請了兩個穩婆,還有可能用到的東西,都備着了。”

    楊雲嬌做事,

    依舊是那麼的四平八穩,令人放心。

    李鬱摟過她,看着窗外的雪花。

    突然問道:

    “韋俊最近有來信嗎?”

    “沒有,奴家問過韋秀了。”

    “我總覺得,各方勢力要開始侵蝕我們了,內務部要小心防諜。”

    “奴家曉得,最近祕密抓捕了兩個樁子。一個是白蓮,一個是兩淮鹽運使的人。都是新吸納進來的。

    “儘快審訊,然後製造一起意外死亡事故。暫時還不想撕破面子。”

    “是。”

    沉默了一會,

    楊雲嬌突然說道:

    “老爺,您該娶親了。”

    ……

    “嗯?”

    “是的。做大事的人,沒有子嗣總歸不穩。”

    李鬱沒有說話,這個道理他當然明白。

    不過,

    娶妻可是大事,需要考慮方方面面。

    家世要清白,要賢惠。

    要大度,支持並理解自己作爲一個藝術生的特殊愛好。

    最重要的是,支持造反。

    這麼一想,就很難了。

    “走,隨我去瞧瞧槍炮廠。”

    鐵匠鋪子,車牀車間,配套的木材加工作坊,皮革加工作坊,漆面作坊,

    在前些天,合併成了西山槍炮廠。

    老張鐵匠,是廠長。

    小張鐵匠,是副廠長。

    手底下擁有200人的匠人隊伍,能夠協助完成全部流程。

    “張老爹,上個月產量多少?”

    “2000支燧發槍,3磅炮到12磅炮共計150門。全部封存在倉庫裏。”

    “你覺得現在最大的困難是什麼?”

    “最大的困難不在槍炮廠,在老陳的鐵廠。”張老爹很認真的回答道。

    ……

    工業化,是一環扣一環的。

    鐵廠的正常運轉,離不開焦煤廠,運輸船隊,長興煤礦,李家巷鐵礦,還有石灰礦。

    冶煉出優質的鋼鐵。

    再供應給槍炮廠,整個產業鏈條才能正常運轉。

    李鬱剛走到鐵廠門外,就頓覺溫暖如春。

    10座高爐,都是滿負荷運轉。

    沒人穿棉襖,都是僅着一件單衣。

    “開爐嘍。”一個爐頭吼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