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吏部大挑,和勾欄選妹,依據是一樣的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憂鬱笑笑生字數:6333更新時間:24/06/27 14:29:21
    大批的漕船,在半天後抵達胥江碼頭。

    將這些臨時招募的苦力,一船船拉走。

    跨越太湖,送到對岸的長興縣。

    那邊,

    緊急搭建了十幾排簡陋的茅屋,接納這些人。

    取暖是不擔心的,

    礦上有的是煤,燃燒取暖。

    屋子裏,都暖烘烘的。

    這些屋子牆壁密封極差,到處透風,反而不擔心中了煙毒。

    老礦工帶着新人,下井。

    每人一個雙肩筐子,一雙草鞋,一個竹帽,一把鐵鍬,一個火摺子。

    衣服是沒有的,井下幾乎沒人穿。

    能在礦井生存的,都是最強壯的漢子。

    這是與閻王爺共舞的職業之一。

    僅僅一天,就有2人累吐血了。

    缺乏葷腥肉食,就是這樣。

    ……

    礦區的負責人,王六嘆了口氣。

    囑咐伙房,給這些新人加點油水。

    豬油渣燉白菜豆腐,裏面飄着大肥肉片子。

    大海碗,撈滿了。

    吃起來的感覺,太爽了。

    苦力們雖然抱怨這活兒太累了,可是對於伙食還是很滿意的。

    尋常人家過年,

    也不過如此的伙食了。

    每天,少的人掙30文,多的能掙100文。

    新井打的很成功,

    地下厚厚的煤層,挖起來特別有成就感。

    而且,爲了安全,還有產量,

    豎井下,再挖掘橫巷道時,精心注意了角度。

    6條橫巷道,延伸向各個方向。

    每挖掘一段,就立即加固。

    礦工往往是兩人一組,一人掘進,一人裝筐。

    過一會,再換人。

    巷道裏的照明,就靠着油燈。

    這一次,

    李鬱下了本錢,全部用上了不易潑灑起火的封閉油燈。

    而且不像以前,捨不得耗油,巷道昏暗。

    照明條件改善了,

    事故率就少多了。

    ……

    岸上堆積如山的煤塊,再運到船上。

    距離最近的河流,僅有200米。

    別小看了這200米,很耗費人力畜力。

    爲了加快效率,西山鐵廠加緊趕製了鐵軌,和配套的小車。

    才加快了轉運速度。

    碼頭,

    還有一臺吊車,也是新趕製的。

    粗笨,簡陋,功能也簡單。

    僅僅具有原地提升,和轉動半圈的功能。

    可以用畜力,也可以是人力。

    總之,利用上了滑輪,和槓桿,

    半機械,半人力,會是接下來很長時間的發展主流。

    李鬱沒有在蘇州府當地購買大米,

    而是通過甄老爺,在湖州的米商處購買。

    李家堡有運輸船,正好鍛鍊水手。

    一船船的大米,主要囤積在西山島。

    李家堡只存放了少數。

    出於安全考慮,如果大雪封路,

    李鬱會在湖水結冰前,到西山暫避。

    範京多次提醒自己:

    “目前的蘇州府官場,對於咱們來說沒有祕密。但是江寧府呢?紫禁城呢?”

    “如果清廷刻意保密調兵,很可能蘇州府一無所知。”

    “概率雖不大,卻不得不防。”

    而李鬱,也從善如流,

    將賬冊,和文書,全部搬到西山島。

    ……

    “什麼?漕幫要和官府對着幹?”黃文運拿着口供不敢置信。

    “對。摟草打兔子,沒想到打到了一隻狼。”李鬱不露聲色。

    “咳咳,不是莫須有吧?”

    “千真萬確。”

    話音未落,

    長洲縣縣丞匆匆趕來,開口就說:

    “府尊大人,望亭東北5裏,數百漕幫弟子頭扎白布,持械上岸。一路見人就打,逢鋪子就砸。長洲縣差役已前往彈壓,怕是控制不了了。”

    望亭鎮,

    乃是府城西北的一處鎮子。

    毗鄰大運河,商業發達。

    鎮上說話最大聲的,自然是士紳錢老爺。

    他是乾隆25年的舉人,

    不過在仕途方面,屬於失意者。

    自費在京城盤旋數年,等待大挑,都失敗了。

    大挑,

    乃是清廷爲了安撫考不上進士的落榜生,特意推出的安撫制度。

    連續三次落榜的舉人,方有資格。

    吏部會從中挑選一些人,授予九品,八品的偏遠縣官職。

    例如主簿,教諭,典史一類的佐雜官。

    錢老爺運氣不佳,

    大挑2次,都沒能輪上,因爲相貌過於醜陋。

    吏部的老爺們,

    踱着方步,打量着舉人們的相貌,個頭。

    凡是那高大英俊,五官端正的,頗有官相的。就點點頭,挑上了。

    相貌醜陋,三寸丁樹皮的,就搖搖頭,淘汰掉。

    ……

    很不幸,

    錢老爺相貌醜陋,還癡肥,次受傷。

    遂絕了念想,回到家鄉,

    安心做起了富家翁,開鋪子掙錢。

    時不時就咒罵那些以貌取人的吏部混蛋,

    還有,

    咒罵大挑是有辱斯文。

    堂堂舉人老爺們,站一排,靠皮囊吸引人,讓吏部郎官們挑選。

    這和女表子有什麼區別?

    不過罵人歸罵人,做事歸做事。

    錢府後宅娶了5個妻妾,家世普通。

    清一色的美貌,高挑,非常端正。

    爲了改善下一代的相貌,百年大計。

    錢老爺這一輩子是絕望了,但是希望下一代能夠補齊短板。

    ……

    漕幫在蘇州府有兩大派系,

    一曰新蘇幫,勢力範圍偏南。

    二曰舊蘇幫,是老底子,勢力略大,偏北。

    舊蘇幫,冬季的修整地就在望亭鎮郊外。

    今年,給了錢老爺30兩銀子租金。

    河畔的20畝荒地,就全歸他們搭建窩棚,修補漕船,晾曬漁網了。

    平日裏,

    舊蘇幫當家的錢二爺,和望亭鎮錢老爺,還是有不少生意來往的。

    表面說法是,一筆寫不出兩個錢字。

    實際上,也是因爲錢。

    漕幫每次南歸都會夾帶一些緊俏貨物,轉手就放在錢老爺的鋪子裏銷售。

    所得銀錢,漕幫4,錢老爺6.

    這種模式持續了好久,

    直到因爲一個女人,打破了兩家的友好關係。

    鎮上,來了一對賣唱雜耍的父女。

    老爹拉二胡,沒啥好說的,糟老頭一個。

    女兒長得漂亮,端莊。

    錢老爺才看了一眼,就動心了。

    把二人將來生的兒子,名字都取好了。

    就叫錢超潘。

    潘安的潘,寓意超過潘安,比潘安還帥。

    媒婆上門,很快就搞定了這樁事。

    巧了,這女子也姓潘,名賽雲。

    妙的很!

    ……

    誰知,

    舊蘇幫錢二爺,竟然要來插一槓子。

    他不知道咋回事,也看上了這女人。

    傳聞,是碼頭的一位算命先生慫恿的。

    說錢當家的,命中有官運。

    紫微星,貪狼星,北斗七星的說了一大通,反正錢二爺沒聽懂。

    他只聽懂了一句,

    此女,命格高貴,娶了能逆天改命。

    於是,就熱鬧了。

    錢二爺,對上錢老爺,都非此女不娶。

    從擺酒說和,到互相甩狠話。

    地頭蛇士紳錢老爺,當然更佔優勢。

    退還了30兩銀子租地費,要求舊蘇幫幾百人趕緊滾蛋。

    而且,

    還未結清的貨款,也賴了。

    屬於精神損失費,畢竟你一個窮撐船的,竟敢和我看上同一個女子,你什麼檔次?

    錢老爺人醜,可手辣。

    這一下,雙方爆發了衝突。

    漕幫弟子的彪悍,組織力,勝過錢府家丁。

    從店鋪裏,搶走了貨物。

    錢老爺是士紳,當然不能吃這個虧。

    一面朝長洲縣衙遞了帖子,一邊發動了鎮子裏的百姓。

    趁着漕幫漢子出船賺外快的時候,

    一哄而上,以數量壓倒。

    把窩棚全部點了,牲畜給宰了。

    留守的漕幫婦孺,被打死了2人。

    其中一死難婦人的衣裳,還失蹤了。

    ……

    於是,就發生了開頭的那一幕。

    漕幫弟子,頭扎白布,手持棍棒魚叉,殺進了望亭鎮。

    錢老爺,

    剛從那賣唱女子房中出來,正是豪氣幹雲的時候。

    醜陋的大臉,面露兇光。

    大手一揮:

    “給我頂住。”

    在鎮子口,雙方上千人,持械對峙。

    錢二爺,還存了一絲理智。

    漕幫一腳在江湖,一腳在官場,知道清廷的規矩。

    隨意聚衆械鬥,沒他的好果子吃。

    今天,最好是別打起來。

    雙方都好收場,官府也不會多事追究。

    他站在陣前,

    手持一根包鐵長棍,頗有大將風度。

    若是錢老爺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讓出潘賽雲。

    他可以既往不咎。

    然而,姍姍來遲的錢老爺,

    開口就是:

    “你想幹嘛?造反嗎?”

    “錢老爺,大師說,潘姑娘命格不一般,我若是娶了他,日後保不齊就有官運。還請您成全。”

    實際上,漕幫中人,

    混到一個漕運衙門微末小吏的烏紗帽,還是有先例的。

    ……

    不過,

    錢二爺的話,深深刺痛了士紳錢老爺。

    沒當官,是他心頭的刺。

    每到夜深時刻,就扎的他血淋淋,痛不欲生。

    於是開啓了惡毒模式:

    “就你一個窮撐船的,也想當官兒?”

    “我大清朝坐堂的老爺,哪個不是方面大耳,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儀表堂堂,文曲星再世。”

    “老爺我堂堂舉人,都不敢妄想做官。”

    “再瞧瞧你,赤腳短打,尖嘴猴腮,曬得像個昆侖奴。你踏馬的也配當官?”

    “大運河的水,進腦子了?”

    錢老爺不愧是讀書種子,口才犀利。

    一通語言暴力輸出,望亭鎮百姓士氣大振。

    漕幫弟子目瞪口呆,被罵的兩眼噴火。

    錢二爺氣的哆嗦,手指着:

    “你,你,你~”

    士紳錢老爺嘿嘿一笑,把吏部大挑受的窩囊氣,都發出來了,

    只覺得渾身舒泰,又補了一刀:

    “潘賽雲那妮子,我剛用過了。”

    “她說,伺候我這樣的正經士紳老爺,是她的福分。讓你死了這條心,回去找塊豆腐,自己撞死。”

    啊,

    一聲痛苦憤怒的長嘯,

    錢二爺雙目赤紅,大吼一聲:“乾死他們。”

    雙方,打成了一團。

    ……

    士紳錢老爺,在家丁的保護下,

    退到了高處,興奮的看着。

    不時把石塊,往下砸去。

    他覺得,今日是人生中最爲暢快的一天。

    甚至,比中舉那一天的心情還要暢快。

    壓抑在他心頭的陰霾,一掃空。

    原來,羞辱人的感覺這麼爽。

    難怪好人不長命,壞人活百年。

    做壞人,盡給別人氣受,自己則心情舒坦,沒有鬱氣,活的帶勁,自然長壽。

    看到別人的痛苦,自己的幸福就翻倍了。

    想通了這一點,錢老爺感覺自己瞬間年輕了十歲,

    開心的喊道:

    “打,狠狠的打。”

    “官兵一會就到,整死漕幫這幫窮鬼。”

    “上房揭瓦,砸。”

    “一切損失,湯藥費,老爺我賠。”

    於是,在遠程打擊的協助下。

    原本佔據優勢的漕幫弟子,又退回了原先的戰線。

    遠遠的,

    傳來了鑼聲,還有旗幟。

    官兵到了。

    黃文運臉色鐵青,身後是城守營的胡遊擊。

    城守營,出動了300人,準備彈壓。

    “大人,怎麼辦?”

    “放槍,鳴鑼。”

    錢老爺,在家丁的簇擁下,第一個來了。

    他畢竟也算半個官場中人,知道規矩。

    一見面,就長拱手行禮:

    “晚生見過府尊青天,我已約束鎮民,不得輕舉妄動,一切都聽府尊大人的吩咐。”

    “好,速速退去,放下棍棒。”

    “晚生遵命。”

    ……

    黃文運的眼神,惡狠狠的盯向漕幫。

    胡遊擊一揮手,

    城守營的綠營兵立即包圍了他們,鋼刀在手。

    “跪下。”

    綠營兵齊刷刷吶喊:“跪下。”

    錢當家的想解釋,不過被一個把總攔住,啪啪倆耳光。

    “老子讓你跪下,你聾了嗎?”

    面對兇狠的官兵,他服軟了。

    漕幫全部扔了兵器,原地跪下。

    黃文運陰狠的環視了四周:

    “漕幫持械上岸,圍攻鎮民,所欲何爲?”

    “抓起來,打入大牢。”

    錢二爺,還有幾個堂主,被官兵綁了起來。

    其餘人剛想阻攔,

    立即遭到了城守營兵丁的劈砍,頓時幾個漕幫漢子中刀,倒地哀嚎。

    不過,刀下還是有分寸的。

    沒有捅,沒有刺。

    而是避開了要害,刀傷淺而長,

    看着鮮血淋漓,恐怖嚇人,實則死不了人。

    只要及時找大夫,止血上藥即可。

    城守營畢竟是本地綠營,不是客兵。

    在這種事情上,都有個數。

    既要平息事端,展現兇狠,讓上官滿意。又不能做的太過火,背後挨人罵。

    綠營,難吶。

    每一刀,都是學問。

    ……

    黃文運滿意的點點頭:

    “城守營令行禁止,胡遊擊練兵有方。”

    “謝大人讚賞。”

    殊不知,這正是李鬱期待的。

    胡遊擊早就知道,李鬱要染指漕幫。

    如此天賜良機,他不會錯過。

    恰好,狠狠的打壓一下。

    漕幫羣龍無首,退回了船上。

    接下來,他們該做的就是找門路,籌銀子。

    而望亭鎮,也得出血。

    士紳錢老爺,早就準備了流水席。

    犒賞城守營的官兵,戡亂辛苦。

    在自己的宅子裏,又另開了兩桌。

    招待黃知府,胡遊擊,本鎮頭臉人物作陪。

    另有土特產兩箱。

    大的歸知府,小的歸遊擊。

    黃文運微微一笑:

    “下不爲例。”

    “晚生明白。”

    一場官司,以漕幫失敗告終了。

    黃文運偏袒望亭鎮的理由很充分,

    錢老爺是士紳,自己人。

    望亭鎮是本地百姓,自己的子民。

    漕幫是江湖組織,外來流民,而且是上門挑釁。

    事後,錢老爺積極擁護自己,懂規矩。

    於情於法,

    都該狠狠地打漕幫的板子。

    ……

    錢老爺全勝,在望亭鎮的名聲也是大漲。

    順勢,就迎娶了潘賽雲,作爲第五房小妾。

    他本想把那個給錢二爺算命的大師找來,仔細詢問此女旺夫是真是假。

    沒想到,

    那個自稱瞎子的大師,連夜卷了幡,跑路了。

    惹下這麼大的麻煩,他怕官府追究。

    真相是,

    他收了潘賽雲老爹1兩銀子,故意那樣說的。

    潘老爹說,是爲了讓女兒嫁個好人家。

    製造噱頭。

    錢老爺自己也略通易經八卦,相面奇門。

    一頓打量,覺得潘賽雲很可能是真的命格旺夫。

    從此寵愛有加,這是後話。

    卻不知潘賽雲的真實身份,乃是白蓮教座下聖女。

    洪教主親自培養的,人彈之一。

    至於說,是嫁給漕幫錢二爺,還是望亭士紳錢老爺。

    她無所謂的。

    反正最終目的,都是佈局控制棋子。

    你能說,兩張錢,誰更高尚嗎?

    ……

    她委身在此,目的有二。

    一是,藉助錢老爺的名望勢力,爲白蓮教重建蘇州分舵打前站。

    二是,試探李鬱的成色。

    “老爹,得空多去打聽打聽那位李官人。找個合適的時機再接近,不要太刻意了。”

    “我曉得。”

    洪教主,終於對李鬱產生了濃厚興趣。

    因爲,他最看重的一個聖女,折在了清風寨。

    而在此之前,

    她已經把李鬱涉足火器生意的消息傳回了總壇。

    洪教主也派人查詢了死因,

    發現了李鬱和韋俊的關係,極有可能是背後慫恿的結果。

    原本,

    白蓮教衆堂主,是提議刺殺幹掉李鬱的。

    不過洪教主心月匈寬廣,覺得還是先接洽試探一下爲好。

    籠絡一切可以籠絡的勢力,是他的一貫做法。

    因爲,

    他驚訝的發現,此人的大嫂竟然就是本教骨幹。

    而且據說關係不簡單。

    可以推斷,

    此人大概率不會是朝廷的鷹犬,很可能是潛在的對朝廷不滿的豪強。

    只要李鬱願意賣火器,就是好朋友。

    如果願意加入白蓮教,並貢獻出火器技術,

    他甚至可以把蘇州府,乃至江南的分舵都交給李鬱,封千歲。

    而且,還贈送一羣未污染的聖女。

    這麼說吧,

    洪教主是個很慷慨的人,對於下屬許諾封官從不吝惜。

    有理由懷疑,他認真琢磨過楚漢爭霸的那段歷史,並吸取了劉邦的成功經驗。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