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黃知府投桃報李,教科書式審案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憂鬱笑笑生字數:6314更新時間:24/06/27 14:29:21
    被抓捕的這些都是大戶人家,

    高牆大院,養着大批的家丁護院。

    火器或許不敢私蓄,可刀劍棍棒卻不稀奇。

    每次,

    都是少數差役先上門示弱,

    和家丁護院對峙時,城守營綠營兵突然殺到。

    二話不說,直接長矛捅殺。

    在城外,

    更簡單粗暴。

    東山團練,直接上門。

    刀盾實戰,狂殺家丁。

    ……

    每一次抓捕,都是血流成河。

    黃文運對此也知曉,但是不願過問。

    因爲,

    他已經在紫禁城立下了豪言壯語,要做孤臣,就不能心慈手軟。

    什麼說情,遞條子,姻親,

    他統統置之不理,反而暗示經辦胥吏,要快,要鐵。

    不要留給那些人翻案的時間。

    黃四的靴子,天天沾血。

    宋押司的袍子,永遠洗不乾淨,雙眼血紅。

    兩人都是馬力全開,流水線作業。

    黃四抓人,宋押司接管。

    府衙大獄所在的那條巷子,行人紛紛繞道。

    石板街上,

    牢子們把一盆盆血水,隨意潑倒。

    血水裏還混雜着,各種碳基生物的小零件。

    府城百姓都說,

    這條街就是閻王街!

    虛弱多病的人,走一次回去就大病一場。

    煞氣太重。

    李鬱也路過一次,馬匹受驚,差點摔下。

    於是吩咐人建個鍾馗廟。

    門口放一尊鐵炮,每到初一,十五,減量鳴炮一次。

    物理驅鬼,效果極佳!

    ……

    胥江碼頭,

    如願以償,成爲了大運河府城段,唯一的碼頭。

    其餘的碼頭,除了官船泊位之外。

    全部拆除,包括河岸100米內的碼頭建築。

    這一次,

    也動用了東山團練,雖衣着五花八門,但鋼刀雪亮。

    這就是有官身的好處,可以堂而皇之的執法。

    這也讓府城的士紳們,噤若寒蟬。

    他們知道,一個在洗白的李鬱,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老爺,黃大人有請。”

    “哦,何事?”

    “說是有一位致仕多年的陳姓士紳,上門鳴冤來了。”

    李鬱一愣:

    “我們燒過這位陳老爺的房子嗎?”

    “那倒沒有,他說是爲蘇州士紳喊冤。”

    原來如此,

    李鬱秒懂,這是個有點影響力,想跳出來的士紳。

    黃文運是真雞賊,

    不想和這種人對線,就讓自己出面應付。

    不過,沒關係。

    他正擔憂,震懾力度不夠。

    想做蘇州府“趙高”,目前的手段遠遠不夠。

    ……

    “備馬,小五,隨我進府城。”

    15個騎馬護衛,身着黑衣,簇擁着李鬱離開了李家堡。

    沿着官道,

    一路狂奔直到府衙,

    門子,凌阿六早就瞧見來了。

    立刻飛奔出來,幫着牽馬。

    “李爺吉祥,那位陳老爺正在二堂簽押房候着,刑房的人在準備卷宗給他查閱。”

    “聽說,胥江碼頭旁的望北樓,是你開的?”

    “謝謝李爺擡舉,望北樓是小人的產業。”

    李鬱打量着這傢伙,

    心想是個有魄力的傢伙,三層望北樓,投入可不輕。

    “花了多少銀子?”

    “足足1500兩,把親戚同僚都借遍了,還借了印子錢。”

    “你怎麼不找我借?”

    “嘿嘿,小的正想請李爺參一股呢。”

    是個懂事的傢伙,值得栽培。

    護衛收下了一成的股份文書,

    凌阿六殷勤的在前面帶路,一路小跑。

    李鬱就這樣走到了二堂,

    簽押房內,

    一個矮胖老頭,透着一股子傲氣,不善的瞅着自己。

    先從腳看起,然後到頭頂,眼神裏滿是不屑。

    “陳老爺?在下李鬱。”

    ……

    “黃文運爲何不來見我?”

    “黃大人爲朝廷嘔心瀝血,病了。”

    矮胖陳老頭氣笑了,指着李鬱說:

    “這等荒唐話,你也說的出口?”

    “陳老爺不信?”

    “在大清朝做官,是最舒服,最愜意的,兩手一攤,交給師爺胥吏就行了,比踏馬的在八大胡同做表子都簡單。”

    李鬱笑了:

    “記下來,陳老爺的原話,一個字都不許差。”

    “是。”

    一個書吏,端着文房四寶,從門外溜了進來。

    “你敢玩我?”

    “陳老爺,你曾任何地,何職?”

    “順天府,四品府丞。”

    “我不信。”

    “小兔崽子,你憑什麼不信?你不要和我哇哇叫。”

    很顯然,陳老爺肝火旺盛。

    日後容易中風,腦溢血。

    恰好,捧着卷宗的刑房書吏們進來了。

    李鬱就問他們:

    “順天府府丞,是在八大胡同辦公嗎?”

    噗,

    一個書吏沒忍住,卷宗掉地上了。

    陳老爺嗖一下站起身,想踹人。

    可年齡不饒人,速度慢了點。

    李鬱擡腳,踢在他膝蓋。

    電光火石間,陳老爺摔回椅子裏。

    一頓眩暈,

    “陳老爺,皇上有口諭,江南士紳心懷叵測,替朕好好的清洗一遍。”

    “就名單這些人,公然持刃阻攔官兵,人證,物證,旁證,口供畫押皆在。你哇哇叫個啥?”

    ……

    陳老爺慫了,

    待眩暈勁緩過,就匆匆離開府衙。

    坐上馬車,回府。

    李鬱也同時離開,恰好是同一個方向。

    陳老爺大約是想找回一些場子,掀開簾子,冷冷的說道:

    “年輕人,老夫提醒你一句,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是嗎?”

    “過河卒,威風不過5步,就該謝幕了。”

    李鬱冷冷瞧着這個矮胖老頭,

    心想,此人雖猖狂,卻是看的挺透。

    自古爲皇權衝鋒的小卒,都如流星。

    璀璨一時,就墜落。

    陳老頭當是佔了上風,冷笑一聲:

    “我把話擱這,你活不過3年。”

    話音剛落,

    街角就衝出一個小乞丐,悶頭衝向馬車。

    繞過家丁,推開車伕,

    縱身一躍撲進了車廂。

    只聽得一聲慘叫,

    簾子上濺滿鮮血。

    小乞丐跳下馬車,揮舞着帶血匕首。

    陳府家丁被其兇悍震懾,不敢攔路。

    眼睜睜的看着他,消失在了院牆後。

    ……

    李鬱目瞪口呆,不知道這劇情是不是走錯了。

    護衛們,

    個個抽出刀劍,警惕的護住自己。

    “義父,你先撤回堡內,我去打探。”小五冷靜的說道。

    他走到馬車前,觀察了一下。

    陳老頭肥胖的身軀還在抽搐,飆血。

    氣管被匕首劃開了,一刀斃命。

    而反應過來的陳府家丁,發一聲喊後四散而逃。

    肯定是回去報喪了。

    李鬱的腦袋宕機了一會,又恢復了正常。

    刺客不是自己派的。

    有人想栽贓給自己?

    不過,

    他突然覺得那個小乞丐的背影有些熟悉。

    “小五,我先回堡。”

    “太陽落山後,你帶人去圍了城隍廟,把那裏的乞丐給我一網打盡,要活的。”

    ……

    致仕士紳,曾做到正四品的陳老爺,被人刺殺在了府衙附近。

    消息像風一樣,

    傳遍了蘇州府。

    許多人,都懷疑是李鬱指使的。

    黃文運聽說了也是大驚,

    他當然猜得到,這不可能是李鬱的手筆,太糙了。

    “貼出告示,懸賞100兩捉拿兇手。”

    “再派人去陳府,排查一下仇家,尤其是內賊。”

    黃四聞弦歌而知雅意,

    和刑房的人商量了一下,就大致有了破案方向。

    兩天後,

    陳府爆出了驚天醜聞,

    管家,和陳老爺的第四房小妾,居然私通。

    人贓並獲!

    嚴刑拷打後,管家承認了犯罪事實。

    他爲了霸佔小妾,指使江湖殺手暗殺了主子。

    安排在府衙門口,是爲了栽贓李鬱。

    而李小五,也成功抓回了幾十個乞丐。

    還有一部分,趁亂逃跑了。

    ……

    李鬱看着這羣髒兮兮的乞丐,

    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二狗。

    頭髮一綹綹的板結着,沒有鞋子,穿的是看不出顏色的百衲衣。

    眼神滿不在乎。

    “那天就是他賞的酒菜。”

    一羣小乞丐,沸騰了。

    個個看着李鬱,嘿嘿笑。

    “爲什麼殺陳老爺?你和他有仇嗎?”

    “沒有,小爺不認識他。”

    “那是爲何?”

    “因爲我欠你一頓飯,沒錢報答你。那天正好乞討路過,就幫你殺個人。”

    二狗說的理直氣壯,李鬱聽的目瞪口呆。

    這什麼邏輯?

    “你殺人,是爲了報我的恩?”

    “對,我那天打包了酒菜,拿回去給老杆子過了壽。”

    “老杆子是誰?”

    “我們城西丐幫的頭。”

    “人呢?”

    “死了,吃了那頓飯第二天就死了。”

    乞丐們都點頭,

    表示那頓飯,賞的很及時。

    老杆子死之前,還啃了半隻雞,一條魚,喝了一口小酒。

    爲丐幫生涯,劃上了完美的句號。

    “你們以後有什麼想法嗎?”

    “繼續討飯。”

    哈哈哈哈,一羣乞丐笑的很歡樂。

    “乾脆,跟着我混吧。”

    “你是做啥的?”

    “我也是江湖中人,跟着我混,吃喝不愁,就是要膽量。”

    二狗吸拉了一下鼻涕,黑手一揮:

    “成,以後你就是我們的新杆子。”

    ……

    剃頭,清潔,從上到下,全部換新。

    這一趟下來,

    蝨子傷亡過百,河水爲之發黑。

    李家軍,

    又增添了一支成色純粹的力量。

    休養4天后,

    這些人就被投入了訓練場。

    李鬱要求,

    用最嚴格的訓練,和紀律來塑造他們。

    獨立編成一支火槍隊,

    看中的是他們的勇氣,小小年齡敢殺人的野性。

    無牽無掛,毫無時代的污染。

    書房裏,

    李小五拿着府衙抄來的副本,大聲念道:

    “此案動機明顯,過程詳細,人證口供齊全。還搜到了帶血匕首一把,經仵作覈驗,和傷口一致。”

    “陳氏家人,親眼目睹了抓姦現場。對於本案並無意義,只要求官府嚴懲兇手。”

    “今日上午,小妾和管家已木驢遊街,並吃了一刀。”

    “陳氏自覺沒臉在蘇州府居住,已經分家。幾位公子爲了家產,大打出手。”

    杜仁笑道:

    “這案子辦的漂亮,乾脆利落,而且不被人詬病。是軍師的手筆?”

    “不是,黃大人的暗示。”

    黃文運,在這件事上果斷出手。

    其手段之老辣,令人印象深刻。

    就連杜仁都說:

    “證據鏈閉合,合情合理。甚至還順手污了陳老爺死後的名聲,妙的很。”

    “陳家人沒臉再鬧,同年故交也沒法質疑插手。”

    “堪稱是教科書級的斷案。”

    “阿鬱,你說的沒錯,黃文運的能力,遠遠超過馬忠義。”

    ……

    李鬱一邊翻閱情報簡報,一邊說道:

    “所以我們任何時候都不能低估了他,平時留點神,多抓點他的把柄。”

    “寒門走到這一步,沒有一個是光靠運氣的。”

    說着,他突然停住了手,

    擡起頭,驚喜的說道:

    “長興煤礦,打起來了。”

    “劉千發力了?”

    “是的。”

    李鬱翻閱詳細情報,突然眼前一亮:

    “阿仁,有位故人,甄氏,還有印象否?”

    “啊,那個美豔的孀居女子。”

    杜仁也笑了,想起了那筆律師費,2萬兩。

    “甄氏家族,也在打長興煤礦的主意。甄老爺也在拱火,長興營的遊擊,是甄氏那位小姐的現任丈夫。”

    “這麼快?”

    見李鬱不解,杜仁解釋道:

    “替她打離婚案的時候,相好的還是個藝術家。不到一年,就換口味了?”

    兩人忍不住嘿嘿笑了。

    甄氏的口味,不是關鍵。

    把甄氏家族的爪子,打回去才是關鍵。

    “他們的算計,是等礦工造反後,長興營出兵平亂。”

    “好算計。”

    “到時候圍住礦區,一通亂殺,所有的過錯全部推到礦工頭上。”

    ……

    “再派一艘運輸船,趁夜色送一隊火槍兵到對岸。告訴劉千,長興煤礦是我的。誰敢染指,統統幹掉。”

    “遵命。”

    優質煤礦,是李鬱目前的迫切需要。

    西山煤礦出的那些垃圾煤,除了燒飯取暖,其他都不行。

    一個近在咫尺,水路運輸便利的長興煤礦,

    實在是老天賜予的禮物。

    直線距離100裏外的長興煤礦,

    礦工們憤怒的打退了礦主的第一次進攻。

    當場打死了十幾個打手,

    悲憤,恐懼,還有迷茫,籠罩在所有人心頭。

    “礦主狼心狗肺,挖坑道不給木料加固,這不就是讓我們去送死嗎?”

    “他們還把王五哥活埋了,畜生。”

    “一天才給30文,世上可有如此低廉的賣命錢。”

    王五哥,

    是推選出來的談判代表,和礦主見面時,被活埋。

    礦主是個本地狠人,

    他沒有妥協的習慣,只相信以暴制暴。

    所以,衝突越來越激烈。

    就在剛剛,手持刀劍的打手們突然襲擊。

    和手握棍棒,鐵杴的礦工們,正面廝殺。

    礦工們常年下井的體力,還有集體組織力發揮了巨大作用。

    打手們膽寒了,

    他們向礦主大肆渲染,請求更多的人,更好的兵器。

    ……

    附近的巡檢司,

    看在年年分紅的份上,派出了一隊弓手。

    還從臨近巡檢處,又借了一些弓箭給打手們。

    遠程投射兵器,在民間市場就是降維打擊。

    礦工們被一輪箭雨,射死6人,受傷8人。

    狼狽退回了礦坑,

    打手們興奮的把傷者圍住,架起篝火,活活燒死了。

    同伴的慘叫,傳到礦坑中,

    礦工們憤怒的砸坑壁,留下斑斑血跡。

    “王六哥,我們衝出去,和這些畜生拼了吧?”

    “不行,他們有弓箭,我們衝不過去。”

    “拼着死人,也要報仇。”

    一個礦工大吼道,

    他扛着一扇門板,壓抑不住想殺人。

    王六哥,

    是被活埋的王五哥的弟弟。

    弟兄倆不是本地人,卻識文斷字。

    加上爲人仗義,

    是礦工中公認的話事人。

    代寫書信,調解矛盾,都會請他們弟兄倆出面。

    ……

    “六哥,我有個辦法。”

    “你說。”

    “我有個朋友,他在蘇州府李爺底下做事。李爺是蘇州府江湖的頭把交椅,勢力大的很。”

    “你說的李爺,他是不是官府的走狗?”

    “不可能。”

    “你有證據嗎?”

    “吳縣戶房書吏找李爺手下人的茬,結果李爺一聲令下,把人連同房子給點了。”

    “官府能放過他?”

    “官府收了銀子,一個p都沒敢放。李爺手底下,有幾百號弟兄,指誰殺誰。”

    礦坑裏,

    一衆人被震的說不出話。

    這也太解氣了吧,太霸氣了吧。

    提議的此人,是劉千安排的。

    他的一位遠方親戚,在西山島做事。

    劉千承諾,

    只要他促成此事,會給他安排一個差事,做木匠,學徒期間就拿工錢,還包吃包住。

    王六還是有點腦子的,只是問道:

    “你能聯繫上那位李爺的人嗎?”

    “能。”

    “那就拜託你,請他們開出條件。”

    礦坑內部,

    非常復雜,大坑連着小坑,有的是死路,有的卻是貫通的。

    除了礦工,其他人不敢下井。

    打手們,只能在外面叫囂。

    “架柴,點火放煙燻他們。”

    “坑道裏沒有糧食,我就不信,他們能吃煤塊充飢。”

    礦主一下子就點破了礦工最大的弱點。

    地下,可沒有糧食。

    “小的們,附近都點起篝火。這幫人出來一人,殺一個。”

    “爺,要不要留幾個。都殺光了,誰給你挖煤?”

    “怕什麼,大清國的窮鬼,死不絕殺不絕,子孫後代無窮盡。”

    “爺,您英明。”

    “人死了,礦井還在。你們跟着老子照樣吃香喝辣,別怕。”

    礦主,

    本想請長興營官兵幫忙,誰料這幫丘八獅子大開口,只能作罷。

    又從縣衙請壯班助陣,

    也被婉拒,這讓他有些不好的預感。

    ……

    逢年過節,可沒虧待過他們啊。

    剛過去的中秋,

    光銀月餅送出去了8盒。

    這幫喂不飽的黑心貨,吃人不吐骨頭。

    礦主的心中煩躁,

    他突然回想起了一件事,湖州府的甄老爺,曾提出過收購他的礦。

    難道,

    他給了官老爺們更多?

    這個念頭一出現,他就渾身冒冷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