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胡把總是個老實人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憂鬱笑笑生字數:2572更新時間:24/06/27 14:29:21
    金雞湖,在蘇州城的東面,距離約十里。

    這是一個天然湖泊,面積不大,據說古代叫“瓊姬湖”,又或者“金涇湖”。

    後來因爲吳人方言口音問題,以訛傳訛,就叫了金雞湖。

    湖西岸駐紮了一汛綠營兵,胡把總是他們的頭目。

    清軍的編制相對隨意,同樣是一汛,少的只有十幾人,多的可達上百人。

    金雞汛就屬於不那麼重要的,僅有守兵十三人。

    武器有八杆老舊火槍,還有三張弓,還有人手一把的雁翎刀。

    胡把總參加過第一次平大小金川戰役,斬首一級,後被調到了這裏做了軍官。

    他對於現在的日子已經很知足了。

    風調雨順,靠水吃水,每天有免費魚蝦下酒。

    富庶平原,民風柔順,不必擔心草叢裏突然跳出個蠻兵老六,給你一刀。

    加之天高皇帝遠,悠閒自在,幾個月才去千總大人那點個卯。

    唯一不足的,就是軍餉低了點。

    每月2.5兩銀子,外加支糧三鬥。

    刨開自己每月的開支,還要寄給在老家嗷嗷待哺的老孃,老妻,孩子。

    老胡是個窮光蛋把總,正如千千萬他的綠營同僚!

    ……

    今天胡把總很納悶,倒拿着請帖,坐在湖邊納悶了半天。

    元和縣的縣丞,邀請他晚上到城中眠月樓喝酒。

    可他和這位張縣丞素來沒有交往,屬於井水不犯河水,不是一個體系的。

    而且,縣丞是文官。

    他一個把總,最低級的綠營武官,說是官都有點臉紅。

    雙方的差距,就好像金雞湖和太湖那樣大。

    最終,他還是決定去赴宴,做人可以不識好歹,但不能不識擡舉。

    換上了一身相對最新的官袍,蘸了點豬油把靴子擦了又擦。

    進城!

    剛到眠月樓,他就心虛了,勇氣消失殆盡。

    樓高三層,外面掛着一排排大紅燈籠。

    幾個家裏窮,穿衣服到處破漏的姐兒倚着欄杆,笑着揮舞扇子。

    “大爺,來玩啊。”

    往來的都是氣宇軒昂,肥頭大耳的客人。

    馬車,轎子,來回的穿梭。

    只有他,竟然是走路來的。

    他的黑臉掩飾不住發紅,心暗罵請客的人。

    找個有酒有肉的飯館擺一桌就得了,吃完了再泡個池子,這就是老胡心中最美的享受了。

    ……

    眠月樓的門童,俗稱龜公。

    早就看見了進退兩難的胡把總,站過來拿眼睛斜他。

    龜公的帽子是純綠色綢緞做的,很醒目。

    胡把總的涼帽紅纓頂子也很醒目,一紅一綠,一高一矮,站在一起挺帶勁的。

    “嘿,我說你是來過眼癮的?”

    “啥煙癮,你這又不是煙館。”

    “那你戳這幹嘛?”

    “有人請我來吃飯。”

    樓上的幾個俏美姐兒笑的前俯後仰,肆無忌憚的瞧着他。

    哪有穿着官袍,挎着腰刀來逛窯子的。

    還是個不入流的綠營官兒,放在蘇州城,連個縣衙門房都不如。

    陷入崩潰的胡把總,終於遇到了解圍的救星。

    剛下馬車的李鬱,瞧見了被人指指點點的這位軍爺。

    “可是金雞汛的胡大人?”

    “不敢叫大人,正是俺。”

    胡把總一急之下,冒出了鄉音。

    又惹得樓上的姐兒大笑,鸚鵡學舌。

    李鬱笑了,不是嘲笑,而是有戲的笑。

    他一個眼色,保鏢林淮生立刻掏出一錠銀子投進了龜公的帽子。

    “帶這位軍爺走後門,伺候更衣上樓。”

    “謝謝大爺。”

    龜公拿下帽子,摸出銀子,一看分量,嚯,豪客!

    “貴客一位,姐妹們伺候着。”

    兩個窮的穿不起衣服的豔麗姐兒,立馬拉着胡把總,一陣風的刮進後門。

    ……

    聽雨軒,是李鬱訂的雅間。

    貌似很雅,實則爛大街的名字。

    好酒好菜早就擺好了,還有個咿咿呀呀唱崑曲兒的女子。

    胡把總換了一身袍子,總感覺渾身不對勁。

    他侷促的入席坐下,眼神空洞又茫然。

    張縣丞久經沙場,是大清優秀的基層官員,正在和陪酒妹普及朝廷未來五年的大政方針。

    李鬱也很淡定,免疫了。

    賓客就坐,一通沒營養的虛僞寒暄後。

    張縣丞心中就有數了,這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丘八爺。

    “先吃菜,喝酒,今日沒有外人,胡把總不必拘謹。”

    “放開吃,放開喝。”

    他一個眼色,陪酒妹就懂了。

    立刻調轉攻擊方向,把胡把總灌了個昏頭轉向。

    酒桌,是最好的談判場。

    很快,無知的胡把總就入套了。

    他扯開袍子,拍着月匈膛應承了下來。

    “我老胡沒二話,明天我就發兵。”

    “綏靖地方,剿滅賊匪,是我等武人的職責。”

    “想當年,我在金川,你們聽說過金川嗎?”

    陪酒妹茫然搖頭,睜着無知的大眼睛,波浪起伏。

    胡把總哪見過這種世面,瞬間豪氣幹雲。

    一口悶了她的杯中殘酒:

    “金川,是在大清的西邊,遍地都是帶耳環的紋身蠻子兵。”

    “當年,我們5萬兄弟鐵壁合圍,天天打炮,足足打了四年。”

    ……

    張縣丞是個成熟的官僚。

    他看老胡這人憨厚,就臨時改了主意。

    功勞他爲主,老胡爲從。

    首級和金銀,一人一半。

    一通親切熱情的問候,老胡竟感動的紅了眼眶。

    差點拉着張縣丞拜了把子,認大哥。

    惹得在場的女人們都偷笑,哪兒來的憨大頭。

    李鬱一直在觀察着這位把總,做全面評估。

    他覺得,這個傢伙可以拉攏利用。

    綠營把總職位再低,也是披着官衣的。

    用後世的話說,職位雖低,卻有執法權。

    而自己的屬下,雖然有武力有刀槍,卻不能見光。

    這一桌酒,讓他開竅了很多。

    次日清晨。

    胡把總是在美夢中醒來的。

    醒來的第一個瞬間,他以爲自己在天堂,身邊都是仙女。

    不久,記憶就像潮水般涌入腦海。

    昨晚的承諾,以及浪裏白條,都回憶了起來。

    “爺你醒了,那位李爺讓伱醒了之後就去找他。”

    ……

    半個時辰後。

    胡把總搖搖晃晃的出了屋子,找到了他的官袍,佩刀。

    又努力了兩次才爬上了馬背。

    還是張縣丞借給他的馬,爲了讓他能快速回去拉起隊伍。

    一路上他都在思索,爲啥都是女人,差距這麼大呢。

    金雞汛,在集結備戰。

    元和縣衙,也在做一樣的事。

    20個弓手,20個佩刀捕快,還有10個長矛民壯。

    騎馬的就兩人,張縣丞和李鬱。

    南方少馬,就算是綠營兵編制中也以步兵爲主,馬兵稀少。

    張縣丞激動的滿臉通紅:

    “弟兄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跟着本官去殺賊,人人有賞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