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蘇州城外一聲炮響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憂鬱笑笑生字數:5514更新時間:24/06/26 20:47:44
    施令倫抽刀砍斷一截桌角,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弟兄們都撒出去,抓人。”

    “抓什麼人?”

    “能讓我們戴罪立功的人,違反大清律的人。”

    親兵隊長領命而去,

    施令倫又叫來一人,耳語道:

    “你速去右營,還有其他分散各汛,通知他們集結,後日到水寨。攜帶5日的乾糧,兵器,戰船。”

    “遵命。”

    ……

    而蘇州府衙內,

    通判黃文運,元和知縣張有道,城守營千總老胡,還有李鬱正在飲酒。

    雖還是通判,但是品級升了一級。

    這就說明朝廷是認可的。

    正聊着,

    如何在朝廷那刷功績,以及這案子清算到哪一步爲止合適。

    一個門子匆匆來報:

    “李官人,府外有您的家人找。”

    李鬱一愣,和衆人告罪後,快步走到府衙外。

    “李爺,小的是石湖巡檢司範巡檢麾下。”

    “何事?如此慌張。”

    “我們的兩艘鐵礦石船,被太湖協的人截住了。”

    這個消息太震驚,

    一下子酒意去了大半。

    “你仔細說,說具體點。”

    “咱們的兩艘船,剛出石湖,還未到蘇州灣的時候,突然被太湖協的戰船截住了,說是船上有違禁品,要登船檢查。幸好巡檢司的一艘船在附近,幫着壓住了場面。”

    “水師那幫人沒登船吧?”

    “沒有,範巡檢已經帶人趕到。現在估計還是對峙着。”

    府衙外,

    李鬱原地走了幾步,用手掏了掏石獅子口中的石球,未遂。

    “李爺,範大人讓我請示您,怎麼辦?”

    “打。”

    “就這麼和水師開戰?”

    “糊塗,你聽好了。石湖巡檢司湖面例行巡邏,遭遇冒充綠營兵的賊人意圖打劫商船,果斷出擊,城守營恰好路過,協同剿匪。”

    “遵命。”

    “告訴範京,等老胡的人一到,咱們就打第一槍。”

    不打第一槍,就要挨槍。

    傻乎乎的等,怕不是傻。

    ……

    報信的人重複了一下命令,隨即快馬奔回。

    門子討好的湊過來,

    “李爺,我給伱備了一碗醒酒湯,您賞個臉?”

    “好,端來。”

    門子喜出望外,小跑着端來。

    李鬱咕嘟嘟,喝了半碗。

    “不錯,賞你的。”

    一錠銀子,落在門子手中。

    “好叫李爺知道,我和賴爺是一個村的。”

    “誰?”

    “就是在您底下負責採買的賴二,賴爺。”

    李鬱笑了,伸手拍拍他肩膀:

    “你當個門子,屈才了。”

    “哎。”

    門子彎着腰,目送李鬱走進府衙。

    心裏樂開了花,

    還是李爺慧眼識人,就連賴二那樣的貨色,都能混的如魚得水。

    走到哪兒,一羣掌櫃的巴結着,搶着結賬。

    ……

    “賢弟,你可回來了。”黃文運喝的有點大,一把拽住,“罰酒,喝。”

    “沒問題,當罰。”

    李鬱笑呵呵的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痛快。”

    酒局,是拉近人際關係的最好方式,沒有之一。

    很快,醉醺醺的諸人開始聊起了八卦,閒事。

    張有道也是個妙人,講了個苗寨的婚俗。

    一下子就打開了衆人放浪形骸的開關。

    各種兒童不宜的段子,惡俗笑話,南北見聞,充斥着大笑。

    突然,

    滿臉通紅的黃文運抓着李鬱的手:

    “賢弟,你說我能不能再上一步?”

    “能,必須能。”

    “兩步呢?”

    “自然也是可以的。”

    砰,黃文運一拍桌子。

    “要不是本官膝下有兒無女,定要拉你做東牀快婿。”

    “本官這雙眼睛,從不會看錯人。你的前程還狠遠大。”

    張有道幽怨的投來了目光,心想,

    你可拉倒吧,這是我的臺詞。

    胡千總雖然醉的筷子都拿不齊,

    一長一短,

    在湯碗裏,追着一塊海蔘撈了半天,夾起來往嘴裏送。

    然而,海蔘滑落。

    筷子空蕩蕩的送到嘴裏,卻依舊不影響他嚼的好起勁。

    不過,意識還有一絲清明。

    在聽到黃通判說,“你的前程還很遠大”的時候。

    他嘿嘿傻笑了兩聲,

    心想,比你想的還要遠大。

    ……

    酒宴散後,

    張有道,胡千總都走了。

    李鬱留下,又喝了幾碗濃茶。

    倆人開始商量正事,搭上和珅的快車。

    鹽幫繳獲的銀冬瓜,再加上黃通判平時的一些積蓄。

    湊了1萬5千兩。

    “賢弟,你說夠嗎?”

    李鬱不語,盯着碗中翻滾的青翠茶葉。

    實際上,他在想石湖那邊打完了怎麼定性。

    這是個機會,

    將太湖協水師物理清除,把施令倫搞成反賊。

    太湖,成爲李家的湖。

    雖然酒意上頭,

    他的思緒還是清晰的,結果不重要。

    重要的定性,這場戰鬥的性質。

    “賢弟?”

    “黃大人勿怪,在下酒喝多了。”

    “本官看你臉色不變,當是海量呢。”

    “非也非也,我這人就是喝5斤,臉也不會紅。”

    “1萬5千兩,和大人能看得上嗎?”

    “黃大人,在下說句心裏話,不夠,很不夠。”

    最怕空氣突然的尷尬,

    黃文運訕訕的取回銀票,開始激烈思考。

    如何,在短時間內薅一隻肥羊。

    “賢弟,你說什麼辦法來錢最快?”

    “抄家呀。”

    李鬱說的一本正經,黃文運聽的默默點頭。

    ……

    50裏外,石湖。

    氣氛十分的緊張,李家堡兩艘運輸鐵礦石的船,被護在中間。

    石湖巡檢司的5艘哨船,護衛兩側。

    1艘沙船,頂在前面。

    範京一身9品官袍,威風凜凜的站在甲板上。

    對面,已經下錨的是太湖協的3艘戰船。

    從噸位,戰鬥力來說,

    對方都是絕對的優勢。

    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恐嚇,辱罵。

    分別用最囂張的語言,告訴對方這樣做的後果。

    “巡檢算個雕毛,拿幾把破鐵刀,也敢說自己是個官?”

    “綠營是什麼鬼玩意,窮的大米都吃不飽,拿個燒火棍比劃啥。”

    “你們再不讓開,待會我們就開槍啦。”

    “有種的你趕緊打,火繩都沒點燃,你裝什麼大瓣兒蒜。”

    從中午,僵持到了現在。

    雙方都沒有火拼的勇氣,就漫罵。

    直到一騎快馬的到來,騎士隔着水面,揮舞着打旗語。

    範京面色凝重,反覆看了三遍。

    確認他沒領會錯意思。

    “低聲傳下去,把船艙裏的火槍起出來。老爺有令,真打。”

    巡檢司的幾十條漢子,默默的閉嘴。

    長條箱子被打開,

    嶄新的火繩槍,被挨個發到手中。

    他們蹲在船舷後,開始裝填。

    30米外,

    太湖協的兵勇們當是對方慫了。

    更加罵的起勁。

    ……

    只有一個把總情緒緊張,嘀咕道:

    “這幫小子是不是要陰我們?”

    旁邊的同僚腳踩船舷,大聲說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你瞧瞧,這光天化日的。他們敢和官兵動刀子?借他~”

    話音未落,

    他就看到那幫巡檢,舉起了火槍。

    一排白煙噴出,自己這邊頓時人仰馬翻。

    旁邊的把總,腦袋被打爆了。

    血漿糊了自己一臉,抹乾淨後,他就看到,湖岸邊又來了一隊綠營兵。

    而且,不分青紅皁白,

    就對着自己的船放箭。

    石湖之戰就此打響。

    在李鬱的授意下,打響了第一槍。

    太湖協的3艘戰船,在吃虧後也展開了反擊。

    雙方的船拉近距離,開始混戰。

    火繩槍,弓箭,擡槍,投矛,還有奇葩的石灰粉。

    不時有人倒下,互有傷亡。

    範京早就蹲在船舷後,還頂着一隻包鐵木盾。

    小心的透過縫隙觀察對付的情況。

    ……

    雖然己方是突然襲擊,打響的第一槍。

    給對方造成了20餘人的傷亡,但是並沒能掌控戰場主動。

    因爲,戰鬥經驗的缺失。

    太湖協這幫兵勇雖然油滑,戰鬥素養還是有的。

    他們很快用火器開始反擊,尤其是擡槍,壓制效果好。

    加上船高,居高臨下佔優。

    鐵砂打的巡檢司多人受傷,倒地。

    擡槍,介於槍和炮之間的一種兵器,體現出了它的戰場威力。

    這種奇葩武器,

    甚至到了一百年後,還給侵略軍留下了深刻印象。

    因爲,它是極少數能夠給他們造成傷亡的兵器。

    “拉開距離,太近了我們吃虧。”

    範京終於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己方船隻後撤,拉開一段距離對射。

    火繩槍的優勢終於能夠發揮了。

    李家堡的火繩槍,100米照樣打死人。

    而水師就只剩下了擡槍,能夠威脅到自己。

    其餘的弓箭,投矛,火繩槍,全部夠不着。

    這時,

    李家堡的支援來了。

    三架馬車,蒙着黑布。

    劉武親自帶隊,一副老百姓的打扮。

    徑直把馬車趕到了湖畔,水師戰船的側翼,距離不到200米。

    才掀開了黑布,推下了炮車。

    ……

    這是新式炮車第一次用於實戰。

    1米高的金屬車輪,看着十分的霸氣。

    幾人推着,將炮口對準水師戰船的側面。

    按照平日裏的訓練,

    四人一組,各司其職。

    左側炮手塞入絲綢藥包,前面炮手立即長杆狠懟。

    右側炮手馬上放入炮彈,前面炮手再次懟。

    幾乎在同時,

    站在炮尾的炮手,立即細鐵針刺破絲綢藥包。

    鵝毛管引線就位,

    略一瞄準,火把湊近,呲!

    一顆2磅實心炮彈,精準打入戰船側面。

    木屑橫飛,一個大窟窿。

    由於距離近,威力足。

    竟然打了個穿透,非常的霸氣。

    第二顆炮彈尾隨而至。

    依舊是打了個對穿。

    這艘戰船開始歪斜,快散架了。

    第三顆炮彈,打在了船舷,造成了3人的傷亡。

    非常慘烈。

    水師的人這才意識到,今天遇到狠人了。

    光天化日,公然炮擊官兵。

    “調頭,逃啊。”

    其餘兩艘船,識相的準備脫離戰場。

    然而,風帆船原地調頭實在費事。

    船上的兵勇,在瘋狂的放了一輪槍,發現岸上的火炮安然無恙後。

    又迎來了一輪炮擊,意志徹底崩潰了。

    2磅炮彈是不大,但是架不住打的準啊。

    李家堡的炮兵,直瞄的經驗豐富。

    因爲他們平日裏就是練的直瞄。

    距離遠了,就抓瞎。

    那需要專業的數學公式計算拋物線,或者樸素的炮擊經驗。

    ……

    劉武打的很興奮,

    大部分槍炮都囤積在西山島,李家堡的火器很有限,僅僅是防衛夠用。

    這3門炮,就是堡內的全部重火力。

    這一次,他可是露臉了。

    範京那邊也終於支棱起來了,藉着火炮的掩護。

    追着後面放槍。

    半個時辰後,水師3艘船全部沉沒。

    全殲,沒有一人逃脫。

    巡檢司的哨船,把俘虜全部撈了上來。

    “李爺說了,這些都是假冒官兵,打劫商船的水賊。”

    “一個不留,全部砍了。”

    範京算是比較瞭解李鬱的爲人。

    要麼不做,做就做絕了。

    然後,

    把首級和兵器送去府城,由城守營的人馬押送。

    定性,石湖剿匪大捷。

    哦對了,這些水賊很壞,居然冒充官兵。

    清理完了首尾,李鬱才匆匆趕回李家堡。

    宣佈了一條命令,

    西山島,和堡內都立即進入戒嚴狀態,所有人兵器不得離手。

    巡邏隊加倍,日夜巡邏。

    同時,

    命人通知杜仁,調一艘200料平底沙船過來,裝載4門火炮和50火槍手。

    停泊在石湖,萬一有事隨時增援。

    ……

    蘇州城守營左營和石湖巡檢司的人,

    臨時徵用了馬車,拉着首級和繳獲兵器,吹吹打打的去了府城。

    一路招搖過市,百姓圍觀。

    “石湖剿匪大捷,斬首無數。”

    早有那快馬,趕到府衙稟告了黃通判。

    他的酒意一下沒了:

    “你再說一遍?”

    “有數十賊人,冒充官兵搶劫商船,已被城守營全殲。”

    “快快,更衣。”

    黃通判精神頭一下就上來了,

    迎接了前來報捷的衆人,說了一些場面話。

    然後,

    就在後堂接見了範京,還有城守營的兩個把總。

    “拜見通判大人。”

    “不必虛禮,講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半晌,

    黃通判聽完了精彩的故事,立即去起草了一份報捷的文書。

    分別呈送兩江總督,還有兵部。

    軍功,不停的刷。

    朝廷袞袞諸公才會記得自己,皇上才會記得自己。

    知府的寶座,才有希望。

    這一次的軍功很瓷實,

    有首級,有兵器繳獲,有沉船。

    有刀槍弓箭,還有擡槍,絕對的巨賊。

    禁得起任何人的複查。

    ……

    次日清晨。

    門子一臉古怪的來請示:

    “大人,太湖協施副將來了。”

    “他找本官有何事?”

    “小的不知,不過看着施將軍怒氣衝衝,好像是要找茬的。”

    黃通判忍不住笑了:

    “一個剛被朝廷貶了的軍漢,有什麼資格發怒?”

    “讓他在簽押房候着。”

    “是。”

    門子是最懂顏色的,

    足足半個時辰,就把施令倫一行人晾在簽押房。

    茶水都沒有一碗。

    施令倫的親兵忍不住問道:

    “通判大人何時才有空見我們?耽誤緊急軍務誰負責?”

    門子笑了,眼神裏全是嘲諷:

    “黃大人忙的也是大事,一府九縣,每天多少緊急政務。”

    “你……”

    親兵想動手,卻被施令倫阻止了。

    這不是鬧事的時候,

    昨夜,施令倫才知道了他的手下和城守營起了衝突,被當場全殲了。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連夜帶人到現場查看,又尋找到了附近的目擊者。

    消息過於震撼,

    以至於他一夜未眠,次日清晨就匆匆帶兵進了城。

    出發前,

    親兵勸他多帶人馬,全甲冑。

    防止被人陰了。

    整個太湖協,都感覺陷入了一場巨大的陰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