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各方反應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憂鬱笑笑生字數:6425更新時間:24/06/26 20:47:44
    “這個韃子,你抓回來幹嘛?”

    劉武一愣,解釋道:

    “我見他雖昏迷了,嘴裏還唸叨着“壯志飢餐胡虜肉”,我怕其中有詐。“

    “好吧,先留着。”

    李鬱也覺得古怪,一個韃子念岳飛的滿江紅。

    是有點不符合常理。

    萬一是個打入敵人內部的臥底。

    帶回去檢查一下成色,再決定是殺是留。

    “清點人數。”他沒忘了這最後的一步。

    “應到56人,實到50人,另有6具屍體,全部在這。”

    劉武大聲報告。

    李鬱鬆了一口氣:“返航。”

    大船迅速調轉方向,往南去了。

    大運河上,船隻來往不息。

    剛纔的這一幕,有十幾艘船路過目睹了。

    其餘的船都趕緊駛離,遠離這是非之地。

    有一艘船呆呆的在原地不動。

    “放一槍,讓它滾蛋。”

    這艘船才趕緊的往相反方向去了。

    船艙內,衆人還沉浸在戰場情緒中不能自拔。

    許多人的手,神經質般的握在刀柄上。

    表情忽而猙獰,忽而緊張。

    這是初次上戰場殺人後的正常應激反應。

    李鬱大聲說:

    “諸位弟兄,世道不公。要想活的像個人,就跟着我走下去。”

    “從今往後,皇帝說了不算,官紳說了不算,我們手裏的刀槍說了算!”

    “有槍,有糧,有銀子,蘇州就是李家的州。”

    ……

    被綁的嚴嚴實實,還堵着嘴的三個俘虜,頓時傻了眼。

    倆白蓮拼命的丟眼神,以爲遇到了自己人,狂喜。

    被震暈的韃子軍官,也就是那個喜愛漢文化的驍騎校,一臉死灰,完了。

    雨越下越大。

    在橫塘驛站,衆人悄悄地換了船。

    而舊船,則是開進了太湖。

    準備兜一圈,甩掉所有可能的目擊船。

    然後停泊西山島碼頭,進行大修。

    把外觀變個模樣,以防萬一。

    胡把總終於鬆了一口氣,目送着船隻離開。

    雨勢越來越大,

    他竟然產生了一絲慶幸,這雨下的好啊。

    回到李家堡的時候,衆人驚訝的發現,水位上漲的好快。

    簡易碼頭,都已經在水下了。

    而堡外挖的那些排水溝,溝滿渠滿。

    雨水順着溝,嘩嘩的匯入河道。

    衆人又忙了一個時辰,把首尾全部清理了。

    兩門火炮報廢,留着以後回爐。

    高爐冶鐵鍊鋼,肯定是要上馬的。

    只不過,目前的事太多,只能一件件來。

    ……

    戰死的弟兄們屍體,迎來了他們的家眷。

    看着悲傷的家眷,李鬱表示:

    “戰死弟兄們,厚葬。”

    “他們的家人,李家堡會養一輩子。”

    安慰完了家屬,穩定了軍心。

    他就趕緊審訊俘虜。

    “你們是哪個道的?放開我,我也是江湖中人。”王連升很是不安。

    他的心裏有鬼。

    白蓮教對於叛徒的處置,極其殘忍。

    如果落入了教中,速死就是最大的幸福。

    李鬱開口了:

    “鄙人是天地會蘇州分舵的舵主,姓陳。平生最愛打抱不平,見官兵捉拿了你等,忍不住出手相助。”

    王連升眼神閃爍,猶豫了一會後才小聲說道:

    “感謝陳舵主的救命之恩,我們是白蓮教的人。”

    李鬱示意,先鬆開這傢伙。

    等心理上放鬆警惕,再慢慢套話。

    “我很佩服伱們,攪的蘇州府天翻地覆。”

    “僥倖而已。和陳舵主的壯舉比起來,我們太淺薄了。”

    “你既然暴露了,以後有什麼打算?”

    “蘇州府肯定是不能呆了,我想遠走高飛他鄉。”

    “要不要,我把你送回白蓮教去?”

    “不用不用。”

    王連升被嚇了一跳,趕緊拒絕。

    ……

    隨後,又意識到了自己的回答很反常。

    連忙解釋道:

    “我是怕連累了他們,還是放我一個人去南方躲躲風頭吧。”

    “你之前是做什麼的?”

    “我在胥江碼頭,混口飯吃。”

    “胥江碼頭,那可是日進斗金的好地方。”

    “那是範老爺的產業,我就是個把頭,每天監督幾十個扛大包的,運一趟發一根籌子。”

    王連升心情也緩和了下來,說話很隨意。

    李鬱的眼睛亮了。

    範家,那可是老熟人了。

    奇貨可居,得好好利用一下,虎口拔牙。

    原來手底下十幾個人,三五條槍,就敢摸老虎的鬍鬚。

    現在,就更加敢了。

    “你先吃點酒菜,慢慢的和我講講胥江碼頭。”

    “陳舵主,想瞭解哪方面的?”

    “無所謂,你隨便講。”

    王連升一邊狼吞虎嚥,一邊開始吹噓了。

    從碼頭的吞吐貨物規模,主要類型。

    到範家的利潤,有哪些貓膩。

    再到背後是哪位官爺罩着,又有哪位官爺對碼頭虎視眈眈。

    事無巨細,都講了一遍。

    李鬱聽的很認真,頻頻點頭。

    還讓人再拿點酒過來。

    “夠了夠了。”

    “你受刑了,喝點酒鎮痛。都是好漢,喝點酒怕什麼。本舵主一直認爲,能喝酒的人,才有強烈的造反精神。”

    ……

    王連升沒敢接話,默默喝酒。

    出了地窖,李鬱問杜仁:

    “你感覺這傢伙怎麼樣?”

    “阿鬱,我總覺得這傢伙很怕你,躲躲閃閃的。”

    “他在我的地盤上,畏懼也是正常吧?”

    “或許吧。”

    二人撐着傘,走上堡牆。

    雨水還是沒停,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

    杜仁懊惱的指着西面說:

    “咱們的硝田,怕是完了。”

    “天災沒辦法的,把現有的火藥保存好,千萬不能受潮了。”

    “這你放心,全部離地存放在木架上。壇口還加了蠟封。”

    李鬱點點頭,江南的潮溼,令人生畏。

    不過,最近的雨水有些反常。

    “這樣下去,你說會不會發洪水?”

    杜仁一愣,想了想才說道:

    “照理說不至於,地方誌記載,本府沒有大洪水。”

    “沒有洪水,不代表沒有內澇。”

    李鬱心生警惕,帶了幾個人穿着蓑衣,到堡外查看。

    李家堡的地勢高,雨水能夠快速排出。

    然而走到河邊,發現已經找不到原來的碼頭了。

    “軍師,止步。”

    “我來。”

    林淮生趕緊攔住,阻止了他想往前再走走的舉動。

    怕他一步踏空,人就沒了。

    ……

    林淮生解了腰刀,拿了一根竹竿,在水裏小心翼翼地探。

    不一會,他捏着竹竿喊道:

    “河水漲了這麼高。”

    李鬱一驚,這都快1米了。

    “這雨連續下幾天了?”

    “有5天了吧。”

    “走,去西邊硝田瞧瞧。”

    毫不意外,硝田全部泡在水裏。

    稻草碎屑,還有發酵物的泡沫,在水裏自在的漂浮着。

    一股很不好聞的氣味。

    令衆人望而卻步。

    “不必看了,全毀了。”

    “幸好在下雨前,那幫孩子還搶收了一輪。”

    21個倖存下來的孩子,對李家堡產生了強烈的歸屬感。

    這是一種在死亡邊緣徘徊,卻被人搭救後的心理重建。

    也正是李鬱想要的。

    “回去吧。”

    回到堡內,李鬱先去了那些孩子的住處。

    或許,叫宿舍更恰當,乾淨的大通鋪。

    被褥,衣物都是新的。

    一羣孩子正趴在窗口看雨,見到自己,面露喜色。

    紛紛上來問好。

    “堡內的環境還適應嗎?”

    “住的是瓦房,一天吃三頓,以前想都不敢想。”

    李鬱看着一羣光頭孩子,忍不住笑了。

    孩子們也跟着傻笑。

    這裏面,他只記得李大虎一個人的名字,因爲他個子最高。

    “以後,你們都姓李吧,跟我姓。願意嗎?”

    “願意。”

    “好,從今往後都是我的義子。”

    “老爺,那我們幾個怎麼辦?”幾個女孩怯生生的提出了疑問。

    “也姓李,做我的幹,啊不對,義女。”

    “謝謝義父。”

    李鬱覺得,還是義父義子義女的稱呼比較順耳。

    其他的,總感覺不太正經。

    ……

    李鬱喚來了楊雲嬌,給這些義子義女們做個花名冊。

    “老爺,今天那些戰死的弟兄也有孩子。”

    “嗯,你想說什麼?”

    “老爺何不把他們也編入一起呢?”

    李鬱一拍桌子,這建議好啊。

    一羣羊也是趕,兩羣羊也是趕。

    不過這些人就不必改姓了,也不必收爲義子。

    “就叫童子營吧,怎麼樣?”

    “奴家覺得很好聽。”

    於是,李家堡又多了一個團體。

    武裝護衛隊,流民勞工隊,後勤部,童子營。

    還有西山礦工苦力營。

    李鬱一琢磨,也想起了範京的提醒和張鐵匠父子的抱怨。

    還得組建一支工匠隊伍。

    鐵匠,木匠,皮匠,都得吸納擴編。

    鐵匠工坊,火藥工坊,還有機牀車間,一起編爲工匠營。

    李家堡也該考慮正規化,建制化了。

    不算西山礦工,已有小五百人了。

    再不細細梳理,管理就容易出亂子。

    李鬱把自己關在書房,

    半天後,終於拿出了一個方案。

    林淮生(正)和小五(副手),管武裝護衛隊。

    範京(正)和賴二(副手),管後勤部。

    楊雲嬌(正)和劉武(副手),管流民勞工隊。

    張鐵匠父子,管工匠營。

    韋秀,管車船騾馬。

    杜仁,負責西山煤礦。

    童子營,是李鬱親自管着。

    ……

    後勤部包含,倉庫、採買、廚房、賬目。

    可以說是經手銀子最多的部門。

    賴二雖是副手,主要負責採買,一月倒有半月在外面奔波。

    出了李家堡,旁人也要尊稱一聲賴大官人。

    不過,財務權在範京手裏。

    每一筆銀子的進出,必須經他同意。

    劉武參加了伏擊官船的行動,可是畢竟吸納時間太短。

    造反意志堅定,但資歷尚淺。

    所以,只能讓他擔任副手。

    以他的手腕,震懾勞工足夠。

    楊雲嬌雖是個女人,卻有鹽商的家傳精明,打理事情很有條理。

    特殊情況下,女下屬比男下屬更忠誠。

    原理可參考太監和皇帝的關係。

    類似藤蔓和大樹。

    唯一依賴性。

    其他人的安排沒什麼好解釋的。

    杜仁監管西山煤礦,就要兼起和商會打交道的職責。

    他是個長袖善舞的人,這點毫無壓力。

    至於說,煤礦的安保。

    李鬱給他挑了一個很棒的人選,劉阿坤。

    阿坤棕熊一樣的體型,變態都自愧不如的手段,一定能震懾礦工們。

    會議結束後,

    小五悄悄的找上了自己。

    “軍師,要不我也跟你姓吧?”

    “你奶奶沒意見?”

    “我爹死的太早,我奶奶說就做你的義子挺好。”

    李鬱觀察了一下他的神情,不似作僞。

    “那行吧。”

    “義父在上。”小五來了個單膝跪拜,然後起身嘿嘿笑着跑了。

    從今往後,他就是李小五了。

    李鬱腹誹,

    這傢伙,有14歲了吧。

    自己一個未婚青年,居然有20幾個娃了。

    說出去,誰信啊?

    ……

    連日陰雨的結果,

    李家堡通往外界的所有道路,全部淹了。

    到處是水,分不清底下是路還是河。

    如果強行趕路,很可能會一腳踩空,溺水死亡。

    幸好,堡內倉庫囤積了大量的稻穀,鹽巴。

    幾個月都不會斷炊。

    “軍師,你真是孔明再世。”

    “哦?”

    “嘿嘿,要是沒這些煤餅,咱們就得天天吃生米。”

    這天,砍柴是不可能了。

    即使有,也是溼的,沒法燒。

    衣服,也沒法晾乾。

    這個時候,煤餅就大放異彩了。

    照樣燒飯,兼烘乾衣物。

    不僅是李家堡的人,就連這會蘇州城的百姓,口風也開始變化了。

    有人開始誇這煤餅,救急。

    要不然,天天穿溼鞋,吃水泡生米,日子咋個過嘛。

    江南的百姓都經歷過的。

    李鬱的惡名,稍微扭轉了一些。

    蘇州柴禾商會的人,正在瘋狂的催貨。

    要求西山煤礦的人,不吃不睡,加班加點,把煤炭挖出來,胡亂加工一下運到府城。

    搶購煤餅的百姓,已經排到了巷子外。

    一間鋪子的掌櫃,看着天井,

    閉眼傾聽這美妙的敲打聲,感慨道:

    “老天爺下的不是雨,是他娘的銅錢啊。”

    “掛牌,從即日起漲價,一塊煤餅漲一文。”

    ……

    大運河劫案發生2個時辰後,江蘇巡撫衙門才知曉了。

    因爲路過的船隻,還有岸上行人,一看死的是官兵。

    就立馬撒丫子狂奔,遠離是非。

    去報官?那是不可能的。

    都是大清朝的子民,裝什麼熱心洋夷。

    如此大案,報官了你踏馬還想走?

    遇到狠辣的坐堂官,先定你個嫌疑罪。

    遇到相對正直的,也會說你暫時不能走,要隨時配合審案。

    在查清真兇之前的這段時間裏,就待在衙門裏吧。

    不過,

    你一介草民,住後堂和本官一個待遇,不妥吧?

    住二堂,和六房書吏平起平坐?

    住大堂,有礙觀瞻。

    算了,還是蹲大獄吧。

    衙門裏,就這地兒符合你的氣質。

    找個稍微乾淨點的單間,鎖裏面。

    配合隨時上堂作證,和各級堂官講述目擊過程。

    跪着講!

    一個字都不許錯!

    否則,焦頭爛額的堂官,說不定會賞你一頓板子。

    教訓這個缺心眼的倒黴貨。

    以上,大清百姓都懂。

    所以,慘案發生足足一個時辰後。

    才有一艘官船路過,發現,然後火速報告了滸墅鈔關監督。

    監督立即把消息轉告了附近的八旗兵。

    副都統海兒哈一聽,茲事體大。

    帶一隊騎兵沿着運河查看,目睹了現場後。

    不顧大雨地滑,縱馬狂奔入城。

    一路闖進了巡撫衙門,這才有了開頭的一幕。

    ……

    事後,李鬱從巡撫衙門的一位熱心小吏那聽說了事情的全過程。

    他對百姓的迴避倒不意外。

    不過,對清廷官吏的反應很感興趣。

    沒有推諉,沒有敷衍。

    而是一級級的,逐層上報。

    那位報信的副都統,損了兩匹戰馬,路滑折了馬蹄。

    還有一名騎兵,白茫茫分不清哪兒是路,哪兒是河。

    衝進了河裏,直接被河水沖走了。

    而即刻,一個營的綠營兵就冒雨出城。

    沿着大運河上下,來回的撈人,尋找證據。

    每隔2個時辰,就輪換一個營。

    清軍軍制,綠營兵一個營,大致在500人左右。

    雖然戰鬥力稀碎,然而還是聽話的。

    連續數日的大搜捕,綠營兵病倒100多人,失蹤死亡20餘人。

    一無所獲!

    更糟糕的是,因爲惡劣天氣。

    甚至找不到目擊者!

    這讓馬忠義大罵,商船的良心都壞透了。

    這踏馬的可是京杭大運河,來往如梭,白帆如雲。

    不是京郊野三坡,三天遇不到一個鬼影。

    前面幾裏地就是滸墅關,一年上交50萬兩稅銀。

    然而,無論他怎麼咒罵,你們快回來。

    那些船,也不可能理睬他。

    從船主,到水手,都互相告誡了,絕不承認自己在某年某月某日,經過了那一段運河。

    沒路過,沒看見,沒有的事。

    否認三連!

    ……

    “海兒哈都統,勞煩你帶兵,把方圓3裏的人都抓來吧。”

    “馬大人客氣了。”

    海兒哈是大清的忠臣。

    他帶領着500騎兵,在附近轉悠了幾天,成功捉拿了一些百姓。

    終於有扛不住刑罰的,招供說出了一條線索。

    那天,他在運河邊收小網。

    曾聽到了炮聲,看到了幾艘船打起來了。

    馬忠義聞訊趕來:

    “那船是什麼模樣?船上的人又是什麼打扮?”

    “船就是普通的船,運河裏天天過。船上人像是奔喪的。”

    “什麼?”

    “都戴着白孝。”

    馬忠義一口鬱氣,上不來。

    他扶着牆壁,到屋外透了口氣。

    “主子,你沒事吧?”

    “劉路,咱們爺倆在關外打獵的日子,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

    “也許,過幾個月,咱們又得回關外嘍。”

    “主子,是因爲白蓮案嗎?”

    “是啊。皇上再仁慈,這次也饒不了我們了。”

    馬忠義臉色的憂傷是真的。

    劉路的忠誠,也不摻水分。

    他默默的遞過手帕:

    “主子,沒事,奴才陪着你。”

    “本官說句犯忌諱的話,關外苦寒,雖說是龍興之地,可個個都不想待,盼着入關過好日子。”

    “奴才倒覺得,關外的人心踏實,不似這江南。”

    “你說的對。”

    主僕二人,在傘下頗爲感慨。

    江南雖好,人心太壞。

    關外苦寒,可老鐵們憨厚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