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又掉鏈子!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憂鬱笑笑生字數:5882更新時間:24/06/26 20:47:44
    江南綠營,京口(今鎮江)駐防八旗陸續趕到了蘇州府。

    然而,這裏的黎明靜悄悄。

    白蓮教在瘋狂一擊後,竟然銷聲匿跡了。

    彷彿,他們就只是籌劃了一場刺殺而已。

    藏在水下的猛獸,更讓人心悸。

    蘇州城內外,到處是兵。

    滸墅關,楓橋,橫塘鎮,陽澄湖,甚至到底下的震澤縣,主要路口都有兵丁把守。

    嚴查來往行人,搜查白蓮匪。

    奉江寧將軍令,京口副都統率領500蒙八旗,駐紮在滸墅關附近。

    馬不許下鞍,人不得離營。

    然而,5日過去了,一份軍令都沒等來。

    副都統海兒哈,無聊的拿小刀片羊肉涮着吃。

    突然,外面一陣吵鬧。

    “兔崽子,喧譁什麼?”

    “都統大人,下雨了!”

    海兒哈在帳篷上擦擦油手,掀開簾子。

    密密的雨點,砸在地面上,騰起灰塵。

    一會,就匯成了小溪流。

    ……

    京口駐防八旗,乃是蒙八旗。

    設副都統一名,受江寧將軍節制。

    以騎兵爲主,守着長江,主要目的就是江南任何一地有事,隨時出擊。

    此處的江南,是廣義的。

    從安慶府以下,長江兩側的所有州縣。

    1個時辰後,雨勢未減。

    海兒哈看着有些映水的帳篷頂,若有所思。

    他在京口待了2年,知道江南的雨水多。

    “來人。”

    “末將在。”

    “傳令輜重隊,把雨氈,油布全部拿出來。別忘了馬廄。”

    雨中忙活了半個時辰,所有營帳全部蓋上了。

    戰馬在馬廄裏靜靜的候着。

    騎兵們在帳篷裏議論着這鬼天氣。

    下雨,無疑是騎兵的噩夢。

    一旦出戰,泥濘的道路,甚至比敵人都可怕。

    不過,海兒哈覺得,大約是不必出戰了。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沒有嗅到危險。

    但凡戰場老兵,都信類似的直覺判斷。

    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就歸鬼神。

    雨水,洗刷了楓橋鎮的血腥。

    給惶惶不安的蘇州府,增加了幾分寧靜。

    楓橋碼頭。

    欽差坐船回京了。

    在雨中離開,排場極爲簡陋。

    主要是上下都沒有歡送的心思,都在等待皇上的聖裁。

    ……

    此時的乾隆,剛收到聯名摺子。

    看完就大怒,摔了一個和田玉筆洗。

    嚇的小太監們瑟瑟發抖。

    殿外等候的幾位大臣,也有些膽寒。

    京城的人都知道,皇上一發怒,就要摘頂子。

    即使是貴爲皇親國戚,軍機大臣的阿桂,也被乾隆貶官多次。

    發完火,他又冷靜了下來。

    四十年帝王生涯,他經歷了太多事。

    在御書房,他召集了軍機處重臣。

    說出了他的判斷:

    “白蓮教亂匪在江南成不了氣候,但是人心惶惶,可不是好事。”

    “讓兩江總督好好的查,捉拿匪首,從匪者斬。”

    “若是讓白蓮亂匪攻佔了城池,守土官斬,家眷流。”

    “剿匪期間,江寧駐防八旗,以及江南綠營,暫時歸總督節制。”

    “皇上英明。”

    一羣人山呼萬歲,隨即擬旨。

    軍機處,其實就是一羣文字祕書。

    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跪聽皇上的口諭,然後寫成聖旨。

    乾綱獨斷,在漢唐是句笑話。

    是清朝,是事實。

    這個變化,是皇權的急劇膨脹。

    也是思想脊柱的彎曲過程。

    整個社會的人,正在迅速的犬化,侏儒化。

    ……

    800裏加急的信使,在官道上狂奔。

    在驛站之間做接力賽,換馬不換人。

    蘇州府,籠罩在一片雨霧中。

    雨,一下就是2天,沒停過。

    城牆上的兵丁,都受不了了。

    躲在城樓裏烤火,咒罵老天爺,咒罵白蓮教。

    不過,所有人都明白,白蓮教起義的概率已經無限接近零了。

    各路八旗,綠營,陸續抵達府城。

    府城,縣城防禦都大大增強了。

    一開始不起義,這會再起義。

    想來白蓮教沒這麼傻。

    雖然,從巡撫到普通小兵,都想不通這是爲啥。

    但是,李鬱卻猜到了幾分。

    這還得感謝大嫂,輾轉託人送來了一封信。

    未署名,但是一看便知。

    信中,她隱晦提及了幾件事。

    此次聲東擊西,襲擊欽差是她的上線,蘇州分舵的會主一手策劃。

    但是,白蓮教高層內部分歧巨大,尤其是教主反對。

    所以,後續的大起義被叫停了。

    不僅如此,會主還被召回了,接受教主的質詢。

    府城一些已經暴露的教徒,也已經轉移。

    她,也暫時出走外鄉。

    託付給李鬱兩件事,一是爲雷老虎掃墓。二是幹掉一個人。

    李鬱閱後即焚,沉默不語。

    他有種預感,大嫂這一去,怕是真的泥牛入海,很久都不會露面了。

    透露其中玄機,是爲了表達誠意。

    換取李鬱兌現第二件事。

    白蓮教叛徒王連升,胥江碼頭苦力頭目。

    此人在搜捕中,被官府抓獲,隨後招供。

    供出了他的這一條線上的人。

    大嫂的信中也說的明白,會主違背教主的法旨,很可能會被降職,甚至被物理清除。

    再加上這次襲擊的損失。

    白蓮教在蘇州府的骨幹分子幾乎喪失殆盡。

    無力執行教規,處決叛徒。

    ……

    這封信,讓李鬱心裏一咯噔。

    他突然意識了一個可怕的問題,同在蘇州府,王連升是否認識大嫂?

    如果他知道雷文氏的底細,又招供告訴了官府。

    這火,馬上就燒到自己身上。

    蘇州府人人皆知,雷老虎是自己的伯樂。

    即使官府一時沒懷疑自己。

    只要抓了大嫂麾下存菊堂那幫人,嚴刑拷打之下,有些祕密就會出來了。

    比如,剪辮!

    光這一條,就夠被認定爲反賊中的戰鬥機了。

    想到這,他再也坐不住了:

    “速速派人,去找黃四,還有張有道。”

    “打聽一個被捕的白蓮教徒,王連升。”

    杜仁,自然是打探消息的最佳人選。

    他人脈熟,能說會道,善於從細微處獲取信息。

    當天,就帶回了準確消息。

    王連升,男,沒有家室,在胥江碼頭做把頭,手底下有幾十號苦力。

    4天前被官差抓走,關在府衙大獄。

    但是,巡撫衙門的人天天上門審訊。

    “受刑了嗎?”

    “衙門裏的弟兄說,此人就第一天受刑了。後面卻搬進了單間,吃的也還行。”

    “阿仁,你怎麼看?”

    “顯然是撂了。”

    李鬱點點頭,不然官差會活活打死他。

    ……

    “這是我抄了一份他的口供。”

    “哈,這都能搞到?”

    “有錢能使鬼推磨,區區一份口供算什麼。”杜仁笑着答道。

    “阿仁,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大嫂其實是白蓮教。”

    “啊?”

    杜仁傻眼了,他這麼精明的人居然沒想到。

    真是燈下黑啊。

    “所以,你明白我爲什麼如此緊張了吧,我怕這個王連升招出大嫂,然後又牽扯到我身上。”

    “阿鬱,此人必須滅口。”

    “那是當然,而且要快,做的乾淨點。”

    李鬱用火摺子點燃口供,扔進了火盆。

    口供裏,有5個人,但是沒有大嫂。

    其中有一人的名字,李鬱很熟悉。

    他回想了半天,才想到了是怎麼回事。

    劉千監視大嫂的時候,發現曾經和此人聯絡過。

    想到這裏,他突然一驚,差點跳起來。

    瘋了一般的衝進書房。

    杜仁不知道什麼情況,也趕緊跟着衝進去。

    “阿鬱,怎麼了?”

    “這是劉千之前監視大嫂,記錄的訪客名單,時間久了,我都忘了。”

    杜仁接過一看,腦袋嗡的一下。

    上面赫然寫着,胥江碼頭,把頭王連升。

    還有一人,是王連升口供裏招出來的。

    “這麼說,他肯定知道大嫂身份??”

    李鬱臉色發黑,點點頭。

    杜仁臉色慘白,又問道:

    “那爲何他只招供其他人?沒有招出大嫂?”

    李鬱搖搖頭。

    他也想不通這其中的關係。

    ……

    “劫獄吧。”

    “啊?”

    “對。活的最好,死的也行。”

    李鬱砰的一拍桌子,眼神兇狠。

    他想搞清楚,這裏面是有什麼玄機?

    每天都遊走在危險的邊緣,容不得一絲僥倖。

    捅破天的事也不是第一幹了,再來一次又何妨?

    “召集人手,準備劫獄。”

    說是劫獄,也不太恰當。

    因爲,杜仁打聽到了一個消息,這些白蓮囚犯都要押送到滸墅關附近,京口八旗的軍營中。

    有總督大人的手令。

    看來,這幫人是想狠狠的深挖一下白蓮教的脈絡。

    以將功贖罪。

    只要能夠把江南白蓮教一網打盡,就能獲得皇帝的原諒。

    這一點,乾隆的人品還算可以。

    牽扯到戰事,基本上有軍功就賞,可抵消之前的罪責。

    從道前街的府衙,到滸墅關八旗臨時駐地,有可能會走陸路,也有可能走水路。

    “城內動手肯定不行。”

    李鬱點點頭,如今城裏有幾千清兵呢。

    “那就只能等出了城找機會,而且動手的地點不能太靠近滸墅關。”

    “是啊,滸墅關有500蒙韃子騎兵,被纏上就麻煩了。”

    ……

    李鬱推開窗子。

    外面雨絲連綿,一片白茫茫。

    “通知石湖巡檢司的範京,即刻趕回來。”

    “通知西山的小五,讓他也回來。”

    堡門打開,幾個穿着蓑衣的人,划着船離開了。

    這種天氣,沒有比划船更好的交通方式了。

    100米外的玉帶河,河水暴漲,向東就是石湖,還有大運河。

    “這種天,是福還是禍呢?”

    李鬱伸出手,接了一點雨水,喃喃自語。

    劫人的具體方案待定。

    不過,人員可以先敲定,正好考驗一下。

    李鬱把消息傳達到了所有人。

    “李爺手底下有幾個兄弟,被官兵抓了。現在準備中途劫人。想報名的自己去。”

    “這種天?”

    “對。”

    範京很快趕到了,他距離不遠。

    黎明時分,小五才趕到了。

    緊張的氣氛,在會議室裏瀰漫開。

    “詳細的情況呢,現在伱們都知道了。有什麼主意,都說說吧?”

    衆人都沉浸在震驚中。

    大嫂是白蓮教,這個消息就是第一個雷。

    被抓的人,認識大嫂,是第二個雷。

    準備中途劫人,是第三個雷。

    震的所有人,心神緩不過來。

    “這可真是,前面驅虎,後門入狼啊。”範京幽幽的來了一句。

    “奴家倒覺得,這雷早晚得爆。”

    楊雲嬌的話,有些出乎意外。

    她又解釋道:

    “大嫂的身份,就是一顆雷,埋在老爺身邊,早晚得炸。現在的狀況,其實不算太糟糕。”

    林淮生點點頭,他認可這個說法。

    如果是大嫂被官府抓了,才是地雷爆了。

    ……

    “以後,不能再讓大嫂回蘇州府。”楊雲嬌很堅決的說道。

    “這是自然。”

    “還有,存菊堂那幫人也是雷,他們也知道老爺的祕密。”

    李鬱點點頭,至少烏鴉,就是個地雷。

    待事情了結,他會想辦法把存菊堂吃掉。

    要麼融入李家堡,成爲自己人。

    要麼,拿着安家費遠走高飛,離開蘇州府遠遠的。

    作爲兄弟,他的仁義到此爲止。

    若是兩種方案都不接受,那就別怪他手狠了。

    賴二一直沒吭聲,殺人放火的事他不擅長。

    他擅長的是採買,和商人打交道。

    不過,他的眼睛滴溜溜的,在琢磨楊雲嬌話裏的一個詞“老爺”。

    這詞,可不是隨便叫的。

    突然,李鬱問他:

    “賴二,雨天通往滸墅關的道路,好走嗎?”

    “還行,這一路上都是官道,鋪了石條的。”

    這就麻煩了。

    若是土路,幾天雨下來,就成了泥潭。

    押送囚車,大隊人馬根本沒法走。

    “不過,我覺得官府會走水路。”

    “說說理由?”

    “好好的水路不走,官府不是傻嗎?”

    李鬱一愣,覺得好有道理啊。

    賴二繼續解釋:

    “我平時採買走陸路運貨,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就算是石板路也很累,一車運個四百斤貨頂天了。”

    “如果是水運,這雨天就躲船艙裏,除了水手,其他人都輕鬆。”

    “犯人,加上兵丁,起碼得50人吧,一艘船就搞定了。”

    ……

    李鬱覺得,這傢伙分析的挺合理。

    “那就按照水路劫人,制定計劃吧,根據情報,後天押送。”

    “軍師,這雨還會一直下嗎?”

    “我問過清月村老漁民,他說一時停不了。”

    衆人沉默,下雨天火繩槍怎麼用?

    要速戰速決,趕緊撤離,就得集中大量火器。

    短時間輸出足夠火力。

    “大家都想想吧,把所有的問題都羅列出來,儘量把預案做細。”

    激烈討論了半個時辰。

    提出了一大堆問題:

    比如火繩淋雨熄滅,槍聲巨大,用什麼船,撤離的路線,被目擊者看到臉,自己人的屍體,官兵援兵纏住,如何不被人追蹤到。

    等等一大堆問題。

    集思廣益,一個個問題解決。

    最終,都有了大致的解決方案。

    製造堵船機會,拉近距離,

    在船側加雨棚,在棚下射擊,

    行動時用布把臉矇住,

    不要遺漏自己人的屍體,兵器,

    噪音無法解決,就在時間上下功夫,

    只要我速度夠快,官兵就來不及增援,

    最後,在橫塘汛附近換船。

    ……

    走陸路會留下腳印,車轍印。

    水路,真就可以沒有痕跡。

    雨天,更容易藏身。

    視野差,背景噪音大,現場痕跡被沖刷。

    李鬱找來了張鐵匠:

    “你會造炮嗎?”

    “沒造過,怕是造不好。”

    “沒事,我給你畫個圖,這炮的要求不高,能打響就行。”

    造火炮,是有科技含量的。

    冶金,切削,炮膛,打磨,射表,都是炮匠經驗的凝結。

    然而,李鬱都不需要。

    因爲,他只要兩門虎蹲炮,打霰彈。

    近距離轟官船,殺傷人員的。

    爭取,一開始就把押運官兵打殘了。

    然後再來幾輪火繩槍齊射。

    最後,跳幫,劫人。

    即使誤傷了犯人,也無所謂。

    反正,他的最低要求就是滅口。

    不必束手束腳,直接來點沙鵝營救人質的作風。

    讓人質和綁匪都瑟瑟發抖。

    ……

    張鐵匠父子熬了一個通宵,拿出了一門鐵炮。

    外形不好看,也沒打磨拋光。

    炮筒壁很厚,主要是怕炸膛。

    李鬱讓人把這玩意擡到堡牆上。

    爲了試炮,臨時搭設了雨棚。

    “老爺,會不會被人聽到動靜?”

    “無妨,人家還以爲是打雷了。”

    衆人笑了,這種天氣,確實是不必擔心。

    視野不好,一片白茫茫。

    “把引線放長點,小心炸膛。”

    炮手點燃引線後,就趕緊往下跑。

    轟,衆人大喜,沒炸膛,雨棚和火炮都安然無恙。

    “再放兩炮,明天就指着它了。”

    笨重,醜陋,毫無火炮的美感。

    就是張鐵匠用鏜牀,鑽出來的。

    浪費了兩塊鐵疙瘩。

    只可惜沒有合適的銅錠,否則銅炮更爲放心。

    因爲銅的延展性好,炸膛的概率更小。

    ……

    全訂君羊:41九1590九9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