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你跑路吧!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憂鬱笑笑生字數:4805更新時間:24/06/26 20:47:44
    知縣這話一出,氣氛有些尷尬。

    杜仁何等玲瓏人物,立馬接過話茬,道:

    “今日一見,才知大人平易近人,打罵送禮之人之說顯然是謠言。”

    知縣滿臉痛惜:

    “民衆太過愚昧,缺乏鑑別謠言的能力,可悲可嘆。”

    “大人說的極是,所以在下想託您幫個忙。”

    “哦?快快說來。”

    “我有一丫鬟,長得極爲俊美,她孃家有一幫打魚的窮親戚,沒錢交不上賦稅了。”

    “哀民生之疾苦。”

    “誰說不是呢。她有個親戚餓的頭髮昏,走路發飄,一不小心就撞了八個下鄉的稅吏。”

    “撞傷了吧?賠點銀子嘛。”

    李鬱一拍桌子,茶碗都被震起來了。

    嚇了知縣一跳。

    “大人,我這有幾張小面額舊銀票。您拿着,給那八個稅吏買點治跌打損傷的藥。”

    “怕是要不了這麼多吧?”知縣接過銀票,眼睛發亮。

    “要的,我細算了一下,醫藥費,營養費,精神損失費,還有誤工費,起碼得這個數。”

    李鬱伸出兩個手指。

    兩千兩!

    “好,好,本官就代爲幫忙。”

    ……

    氣氛變的輕鬆多了。

    聊的話題也是天南海北,從江南風土人情,到金川戰事。

    “您是說,金川戰事快要結束了?”

    “對,這可是機密,以本官的級別其實接觸不到的。”

    “哦?”

    “本官的大舅子,在金川前線擔任運糧監督。他來家信說,阿桂大將軍已經攻破大金川老官寨,戰事基本結束了。”

    “普天同慶啊。”

    隨着關係的拉近,知縣說話也隨意多了。

    他問道:

    “本官聽說,你可是有很多官場朋友,像黃通判、張知縣、趙典吏、胡師爺。”

    李鬱笑笑,表示默認。

    “本官覺得,像你今天這樁事,其實找他們都能辦的,爲何特意來找我?”

    “主要是想找一個孝敬您的機會,關係嘛,還是不要拐彎比較好。”

    “哎,偌大的蘇州府,愣是沒幾個像你這樣的明白人。”

    李鬱微笑着,問道:

    “還未請教大人的名諱。”

    “本官黎元五,乾隆二十五年舉人。”

    黎元五很貪,但是也比較陰險。

    這是一下午,李鬱的直觀感受。

    以舉人身份,做到知縣,殊爲不易,而且到頂了。

    想再往上,除非有督撫甚至軍機大臣的青睞,或是簡在帝心。

    ……

    “清月村稅賦的事,本官會過問的,不必擔心。不過,伱得給官府一個面子。”

    “大人請明示。”

    “公開毆打稅吏,終究是需要一個說法。本官在2天后派人去捉拿那韋俊,有2天時間足夠他躲躲了。”

    “之後呢?”

    “本官會吩咐衙役,去了若是沒人,就把房子砸一通。這事就算過去了,以後大家都別提了。”

    李鬱心中竊喜,竟是正中他的下懷。

    完美解決了吞併清月村後,建立威望的障礙。

    一行人回到清月村,見到了焦急等待的衆人。

    “怎麼樣?”

    “縣尊收了銀子,答應此事不株連村人。但是~”

    韋俊的臉色一暗,還是說道:

    “站籠還是板子,我都認了。”

    李鬱沉默不作聲,半晌才開口道:

    “縣衙要拿你殺雞儆猴,你趕緊跑吧。”

    衆人譁然,說什麼的都有。

    最終,韋俊抱了抱拳:

    “李先生,大恩不言謝,我這就走。”

    “且慢,我給你安排個去處。”

    ……

    目的地,徽州府。

    這個安排有點費解,似乎是李鬱酒後隨意安排。

    竟然是去投奔胡師爺所說的那股山匪。

    不僅如此,李鬱還安排了一人同行,劉千。

    送行酒是要喝的。

    韋俊是條漢子,李鬱很欣賞他。

    “徽州府這夥子綠營好漢是您的朋友嗎?”

    “並不是,我只知道你若是入夥了安全有保障,因爲官府已經放棄圍剿他們了。”

    李鬱說着,從櫃子裏取來了棉布包裹的三支火繩槍。

    “李先生,您這是?”

    “你要入夥,這就是見面禮。”

    三支精良的火繩槍,足夠讓那夥人刮目相看了。

    “還有,這是一包碎銀子,窮家富路。”

    “李先生,大恩不言謝。我代清月村所有人,謝謝您的仗義。”

    韋俊甚至哽咽了,起身就要下跪。

    李鬱連忙攔住了,抓着他的手:

    “你在那邊落草,待上一兩年,風聲過去了,我再差人告訴你回家。”

    “我那妹妹,還有清月村的父老鄉親,就拜託給您了。”

    “好,我當盡力而爲。”

    送韋俊登船離開的時候,清月村的人都來了。

    一個個沉默不語,或送上幾個雞蛋,或送上一包烤魚幹。

    還有一些零散的銅錢。

    韋俊則是跪在船頭,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再擡頭,已是淚流滿面:

    “諸位鄉親,以後忘了我吧。”

    “你們都聽李先生的,有李家堡做靠山,日子能過的下去。”

    賊眉鼠眼的劉千,也揮手告別了他高挑的老婆。

    他這一趟隨行,只是確保韋俊平安落草。

    一旦確認了結果,他就要立即返程。

    順便打聽一下胡氏的情況,還有那股土匪的大致情況。

    ……

    小船遠去,消失在天際線。

    清月村的人,從此就屬於李家堡了。

    李鬱,相當於他們的新族長。

    “小五,這段時間你多照顧你的鄉親,告訴他們,跟着我,日子會好起來。”

    “軍師放心。”

    小五的個頭又高了一點,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答應。

    他就是清月村長大的,說話自然有說服力。

    李鬱要真正的融合清月村,第一件事就是要改變他們的職業。

    只留下三分之一的人打漁。

    漁船,也換新的。

    李家堡出錢,找船匠重新打造幾艘。

    至於原來的舊船,全部賣了,銀子分給他們。

    其餘三分之二的人,抽一部分人進入維格堂接受訓練。

    剩下的上岸當李家堡僱工,船伕,泥瓦匠人,劈柴做飯等等。

    總之,比他們打漁的日子好過。

    還有房屋,目前肯定是不夠的。

    他們大多數人還是住在湖邊的茅草屋裏。

    李鬱已經調撥了人手,購買了建築材料。

    在堡外再修建3排屋子。

    等屋子竣工,就安排他們住進去。

    只說是臨時借給他們住,省的來回跑麻煩。

    久而久之,原清月村就荒廢了。

    人,一旦過了好日子,就回不去了。

    ……

    一兩年後,韋俊若是回來了,怕是清月村的人也不願跟他走了。

    李鬱的算計,是基於人性。

    韋秀來了,眼眶發紅,顯然是擔心她哥哥。

    “秀兒放心,你哥哥不會有事,只是在外面躲上一兩年。”

    “奴家就擔心,那些好漢會不會排擠他?”

    “我給你哥準備了銀子,還有火器,好漢們只要不是傻子,都會願意接納他的。”

    說到這裏,李鬱心裏還真咯噔了一下。

    萬一,徽州府那幫好漢的大哥叫小心眼王倫,就劈岔了。

    算了,算無遺策那不是人。

    韋俊這性格,在綠林堆裏應該也挺有人緣。

    只當是埋下一顆閒棋。

    死了,也沒多大損失。

    活着,說不定某一天就能啓用。

    胡師爺這人雖然沒個正經官身,能量卻是不小。

    說不得哪一天,就要求他辦事。

    到時候,可以拿他的軟肋刺激他。

    他要是知道了,自己預埋了人手,能助力他死後埋入胡氏祖墳,怕是要把女兒送給自己。

    李鬱站在圍城上,一會微笑一會咬牙切齒。

    韋秀有些緊張,施禮後就告退了。

    她最近跟着楊雲嬌,學着打扮。

    草鞋、打漁穿的那些短打、奇形怪狀的木簪,都一股腦扔進了爐竈。

    又花了3兩銀子,從府城買了新的成衣。

    走路也學着亦步亦趨,不再大步流星。

    從背後看,有點小家碧玉的感覺了。

    但還是缺了點那股氣質。

    主要是不夠白,小麥色怎麼也洗不白。

    天天拿絲瓜瓤搓,搓的皮都要掉了。

    然而,李鬱壓根沒發覺。

    鶯鶯燕燕的,只會影響他造反的速度。

    ……

    過了幾日。

    一個老朋友來了。

    金雞汛的胡把總,垂頭喪氣的來了。

    李鬱看到的第一眼,就驚呼:

    “胡兄,半月未見,爲何暴瘦如斯?”

    “還有,你臉上的血痕是咋回事?後院起火了?”

    胡把總找了個凳子坐下,嘆了一口氣:

    “家裏的兩個女人,一見面就掐架。”

    半晌,李鬱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自從上次太湖劫鹽,老胡得了幾百兩銀子,回去就納了妾,還是本府一個破落商人家的閨女。

    腦子一熱,除了水田瓦房,還置辦了一套金首飾,兌了一間鋪子。

    沒過幾天好日子,老家的妻兒老母來了。

    當天,就爆發了家庭大戰。

    過程不表,總之就那麼回事。

    雞飛狗跳,兩邊哭鬧。

    老胡這種直腸子,哪見過這種陣勢,徒勞無功。

    本來,老母是向着原配的。

    結果,新妾又懷上了。

    這一下,老母也難辦了,都是骨肉啊。

    最可怕的是,鋪子經營不善,把最後的那點銀子都花光了。

    這下,原配又氣炸了。

    指責家裏有個只會糟蹋錢的玩意,敗家。

    ……

    看着一臉頹廢的老胡,李鬱心想,果真沒看錯人。

    “胡兄,別鬱悶了。多大點事,兄弟幫你解決。”

    “你咋解決?”

    “我這邊正好有空房,把你的兩位夫人,老母都請來。”

    “啊,都住你這?”

    “我先請她們吃頓飯,然後你帶原配和孩子回金雞汛。其他人先住我這。”

    “不太好吧?”

    “我這麼大的家業,難道能少了你母親和腹中孩兒的吃食不成?”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得太麻煩你了。”

    “老胡,我們是兄弟。”

    李鬱正色,看着他的眼睛說道。

    老胡不知道咋回事,竟然不爭氣的眼眶紅了。

    他突然一擦眼睛,說道:

    “我,我要和你結拜。”

    於是,李鬱又多了一個結拜兄弟。

    老胡,從此是徹底焊死在了自己的戰車上。

    ……

    次日。

    李家堡僱傭了兩輛馬車,把老胡的一家人接來了。

    午宴是請來了府城的得月樓廚師,現場做的。

    這種高規格的宴席,一下子就拔高了李鬱的氣場。

    胡把總的這位妾,孃家是小商人。

    她估得出這一桌酒席的價值。

    而老家來的原配,更是心慌的很,一桌子都是沒見過的菜。

    造型精緻的不敢下筷子。

    更要命的是,完全不知道該吃哪樣。

    一時間,她倆對於李鬱的感覺就不一般了。

    金錢,能夠給一個人疊加美好的濾鏡。

    很多金錢,可以加很多美好的濾鏡。

    於是,李鬱的形象很快就立起來了。

    老胡也適時的說出了,就是這位結拜兄弟,帶着自己升官發財的。

    就連知縣老爺家,都是擡腳就進的。

    一下子,唬的幾人語無倫次。

    李鬱這才開口了:

    “二位嫂夫人,你們這樣總是鬧騰下去,成何體統?”

    “他這個把總,還沒到頭呢,向上還有很大空間。”

    “你們先分開住一段時間吧。”

    ……

    待李鬱退席後,老胡頓時得意了起來。

    開始吹牛:

    “我這兄弟,使銀子如流水。有他幫忙,保不齊明年我就能做千總,比咱老家縣太爺的品級還高。”

    老母和原配妻子都愣住了。

    在老家,縣太爺那是何等神仙人物,比他品級還高,這還了得。

    一時間,二人有些眩暈。

    妾卻是知道的,綠營千總在縣太爺面前啥也不是。

    不過,她還是會說話的,舉起一杯酒:

    “奴家祝夫君青雲直上,出將入相。”

    “螃蟹有啥好吃的,吃來吃去沒個1兩肉。撿那肥雞狠狠的造。”老胡一巴掌,拍在埋頭苦吃的兒子後腦勺。

    午後,原配妻子帶着孩子,和老胡回了金雞汛。

    而他的老母,留在堡內照顧另外一位。

    老人家眉開眼笑的,搬進了屋子。

    感慨自己這一家終於過上了吃香喝辣的日子。

    只有這位妾,看的最爲透徹。

    老胡的前程,甚至性命,怕是都在這位李官人手裏拿捏着。

    不過她看的開,這世道能被貴人利用,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

    想要自由嗎?

    水匪、流民、乞丐,他們都有自由。

    於是,她每次出門散步。

    老遠遇到李鬱就施禮問安,禮數之周到,無可挑剔。

    落在婆婆眼裏,覺得自家兒子何等幸運。

    竟娶了這樣知書達理的城裏女子。

    一定是祖墳裏哪位祖宗顯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