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十六字狀詞,殺人誅心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憂鬱笑笑生字數:2676更新時間:24/06/26 20:47:44
    李鬱隨手抓住一張飄落的銀票。

    匯通票號,1000兩,見票即兌。

    “甄氏給的尾款?官司打贏了?”

    “嘿嘿嘿,贏了,我杜某人做了20年訟師,今日才知道什麼叫神來之筆。白天在知府衙門,我可是大出風頭。”

    杜仁顯然還處於極度的亢奮,說話顛三倒四。

    動靜太大,惹的林淮生,範京等一干人都來了。

    就連那個從鹽幫手裏救來的女子,楊雲嬌,也躡手躡腳的站在窗外偷聽。

    ……

    4個時辰前。

    杜仁騎着毛驢,捏着狀紙,趕到了知府衙門。

    馬忠義到任後,將前任知府的心腹都趕到了冷板凳,其中也包括胡師爺。

    所以杜仁往日的門路,就斷了。

    他只能先給門子塞了一兩碎銀,成功見到了刑房的一個老書吏。

    老書吏一看,就跳了起來,立刻找來了刑房典吏。

    傲慢的典吏接過狀紙一掃,就急匆匆去了後堂,拜見府尊。

    馬忠義每日上午,都要練半個時辰的弓箭。

    他的箭術不錯,沒有扔掉祖上的騎射技能。

    “府尊大人,大事不好。”

    “嗯?”

    “您看看這份狀子,怕是不能拖延了。”

    馬忠義放下弓,擦了擦手才接過狀紙,讀道:

    “氏年十九,夫死無子,翁壯而鰥,叔大未娶。”

    “沒了?”

    乍一讀完,他沒反應過來。

    十六字的狀紙,這也太省筆墨了吧。

    再一品,臥槽。

    “這它媽是打什麼官司的?來龍去脈給本官細細道來。”

    刑房典吏暗自鬆了一口氣,把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

    “更衣,本官要審案。”

    “把苦主、被告、訟師都叫到大堂候着。”

    知府大人在意的事,那一定是大事。

    兩個騎馬衙役,領了火籤一路狂奔。

    直接衝到王家,厲聲要求王員外,還有兒媳婦甄氏火速趕到府衙,一刻都不許遲緩。

    王員外的三山帽甚至都帶歪了。

    甄氏也沒來得及摘下滿頭珠翠,就坐在僕人擡的小轎裏出門了。

    ……

    衙役們手持水火棍,分列大堂兩側。

    王員外一路忐忑不安,心悸的厲害。

    再一看那蒙着面紗的兒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呸,剋夫的喪門星。”

    “嘁,壽數自有天定,與我何幹?”

    “噤聲,跪下。”一個衙役低聲喝到。

    二人乖乖的在堂下跪好了,待遇還行,有個蒲草團。

    馬忠義遲遲沒有出來,他們也只能乖乖跪着。

    王員外沒有功名,所以再有錢也屬於底層,沒有地位。

    他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培養兒子考中科舉,當官。

    大兒子已經沒了,一場急病突然就嚥氣了。

    小兒子正在苦讀,距離生員一步之遙。

    大堂幕後,帷帳被人掀開了一條縫。

    知府馬忠義透過這條縫,正在觀察堂中二人。

    王員外沒什麼稀奇,一個有點錢的老朽。

    至於這位甄氏,渾身上下的裝扮沒有500兩下不來,還有一股子特殊滋味。

    年輕孀居、姿色出衆、財力不俗。

    那16字狀紙所暗示的亻侖理風險,太有可能了。

    一旦和公公,叔子有點什麼,無論主動被動,都是地方官的噩夢!

    論污點,僅次於失城。

    朝廷以忠孝治天下,不能容忍這種醜聞。

    不止是丟官這麼簡單,很可能被追究連帶責任。

    “府尊,您怎麼看?”

    “走,升堂。”

    馬忠義坐在案後,官相威嚴。

    草草走了詢問流程,就宣佈王家敗訴,甄氏退還彩禮後可立即離開王家。

    王員外如晴天霹靂,大喊冤枉。

    卻被馬知府一個不耐煩的眼神,嚇的癱軟在地。

    破家縣令,滅門知府。

    怎麼,你不服?

    回家後,王員外就病倒了,急火攻心。

    ……

    而甄氏則喜氣洋洋的走出了王家大門,臨走時扔下了一堆銀子。

    說這是給公公的湯藥費。

    茶樓雅間。

    “杜訟師,奴家這廂有禮了。這是答應您的尾款。”

    “甄小姐客氣了。”

    “還是你們維格堂的人專業,以後我孃家遇到官司,也一併委託給您。”

    “王家人沒難爲你吧?”

    “我的公公是條老狗,大約是活不了幾天了。”

    杜仁差點憋不住笑,不過還是剋制住了。

    作爲一個法律人士,不能在客戶面前笑場。

    他喝了一口碧螺春,放下茶碗。

    “打官司,維格堂是專業的。”

    茶碗的底座,恰好和桌面原先溢出的一圈水漬重合。

    嚴絲合縫!

    甄氏看到了,她是個非常注意細節的女人。

    心中暗自誇讚,好律師!

    只可惜,自己已有相好的了。

    要不然,倒是能讓丫鬟細細考察一下這位年輕訟師。

    入贅後,也能爲自家產業衝鋒陷陣,不算吃閒飯。

    在茶樓分開後,杜仁就一路抽驢,回到了李家堡。

    才有了上面撒銀票的操作。

    ……

    聽完後,衆人都呆住了。

    20000兩,大概是創業後單筆最高收入了。

    “諸位,看來以後我們還是要多在有錢人身上打主意。”

    “是啊是啊,想想以前爲了三五兩銀子打打殺殺的,我都臉紅。”

    “阿仁,那位甄小姐,對你有意思嗎?”李鬱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設想。

    “我只顧着收銀子,哪顧得上女人。”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甄氏是個銀礦,可以挖二十年。”

    衆人一頓戲謔,這事也就過去了。

    有了這麼多的銀子,當然是趕緊花出去。

    堡內的倉庫建的那麼寬敞,空着太可惜了。

    範京列出了長長的採購清單,賴二負責去聯絡商人。

    最近購買頻繁,李鬱有些擔憂。

    於是乾脆讓賴二去了寧波府,從那邊的商人手裏採購。

    清廷對內警惕心極重,不可被人嗅出味道。

    夜深了,李鬱突然聽到院外有悉悉索索的聲音。

    就忍不住出來查看一番。

    卻看到了楊雲嬌,蹲在院外牆角燒紙。

    他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了,大約是在祭奠她的姐姐。

    據說,人是能夠感覺到來自同類的注視。

    可能是一種生物電感應,只不過科學尚未有定論。

    楊雲嬌突然一回頭,看到了李鬱,嚇的一趔趄。

    “小心。”

    李鬱向前兩步,將她拉起。

    ……

    “過幾日,我們試槍的時候,帶你上山。”

    “在山上立個衣冠墓,祭奠伱姐姐。”

    “謝謝。”

    畢竟是間接爲自己立下了大功的人,立個衣冠墓也算慰藉了。

    “若是你有什麼打算,無論是走是留,還是嫁人,可隨時告訴我。”

    “謝謝李先生,奴家無處可去,倒是想在這堡內做點事情。”

    “煮飯洗衣的粗活,怕是你幹不來。”

    如今的李家堡,收留了兩個逃難的年輕女子,在堡內負責做飯洗衣。

    李鬱讓她們都籤了文書,成爲李氏家奴。

    對於她們來說,這也是最好的出路。

    乾隆年間人口急劇膨脹,高達三億。

    普通人命不值錢,女人的命更不值錢。

    一遇到荒年,更是草芥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