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攻擊李林甫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落葉凋謝字數:4874更新時間:24/06/26 20:35:21
    “吏部官吏和江南諸道採訪使的哪些證據在你手中?”

    李適之要確認能否重擊吏部。

    吏部爲六部之首,李林甫兼吏部尚書,讓其羽翼更豐滿。

    和上次蕭炅事件不同,屬下出問題,李林甫難辭其咎。

    “江南諸道採訪使在地方所獲得的珍寶會放在長安城外的莊園中,每年末,吏部官吏就會在莊園內分贓。”

    楊璹向李適之回答道。

    看樣子分贓時沒少他。

    “這麼說今年已經分贓完畢?”

    李適之皺眉。

    無法人贓俱獲,一年時間什麼變數都可能發生。

    “是的……”

    楊璹回答道。

    “你知道有哪些官吏參與分贓嗎?”

    李瑄向楊璹問道。

    “知道一部分!其中還有大理寺的官吏。”

    楊璹點頭回答。

    由於採訪使監察地方官吏。

    而地方管理的考覈、升遷,歸吏部。

    通過採訪使牽線搭橋,吏部對地方官吏進行“寬鬆”的考覈,升遷的時候也更容易。

    楊璹等大理寺官吏被牽連其中,是因爲採訪使還可以檢查刑獄,如果有冤假錯案,需要大理寺去擺平。

    唐代的死刑,必須由大理寺複查審批,下發地方,才能執行。

    但地方上豪強與官吏製造冤獄,往往不按照規矩行事。

    而刑部在盛唐的時候權勢大削,如果不加特權,連七品以上官吏,都不能審理。

    刑部尚書韋堅之所以有入相之勢,是因爲身兼多個使職,加重權勢!

    “父親,立刻聯繫刑部韋尚書,入宮稟告聖人。待聖人同意立案,先把長安城外別墅圍起來,將裏面雜役僕從盡數抓獲。”

    李瑄則勸說李適之當機立斷。

    羅鉗吉網能無中生有。

    既有之事,支起大網,拿起大鉗,還怕他們不招供嗎?

    “楊璹,你將吏部、大理寺受賄名單寫下來,待會一個個去抓。”

    爲了讓楊璹寬心,李適之特意承諾:“伱作爲證人,戴罪立功,我李適之必保你官職原封不動。聖人也喜歡迷途知返的人!”

    李適之知道楊璹肯定也受賄,向楊璹許下承諾。

    “謝相公!”

    楊璹感激道:“我會將所受賄賂,原封不動呈交國庫。”

    有李適之的保證,他就放心了。只要保住性命,就算貶到地方,他也願意。

    未時四刻,李適之派人將刑部尚書韋堅請到左相府。

    韋堅一手操辦廣運潭盛會後,被提拔爲刑部尚書,是當今聖人的紅人。

    唐代是羣相制,李林甫不想韋堅入相。但李適之希望韋堅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成爲第三宰相,與他一起制衡李林甫。

    韋堅看到這個機會後,立刻入興慶宮,稟告要事。

    假期時間被打擾,令李隆基很不開心。

    “說吧!什麼事。”

    李隆基召韋堅入勤政樓。

    “啓稟聖人,大理寺少卿楊璹舉報吏部官吏集體貪污、以權謀私,與江南、山南、淮南諸道採訪使一起魚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他們有負皇恩,使江南民聲載道,臣覺得茲事體大,不得已在元正將近時打擾陛下的雅興,請求立案查辦!”

    韋堅向李隆基稟告,並將楊璹懸崖勒馬,認罪揭發之事,告訴李隆基。

    “有這種事情?”

    李隆基怒形於色。

    吏部選拔官吏,爲六部之首,這還得了?

    “大理寺少卿已告知臣,江南諸道採訪使將搜刮的金銀珠寶,放在長安西面的莊園內,待年末諸官吏一起分贓。”

    韋堅確鑿地說。

    “准許立案,御史臺、大理寺和刑部,三司推事,一起審理此案。將江南諸道採訪使召回京城,但凡有嫌疑,絕不姑息。”

    李隆基下達詔令。

    御史臺負責監察,刑部負責審理,大理寺負責執行。

    李隆基可以向臣子賞賜萬金,臣子不能受賄一兩。

    作爲掌控欲極強的皇帝。他不允許有人在這方面唬弄他。

    採訪使,是爲皇帝所使,他們胡作非爲,不是讓百姓怨恨朝廷嗎?

    這是李隆基心中的大忌!

    “臣遵旨!”

    韋堅正準備退下的時候,李隆基又突然說一句:“右相兼任吏部尚書,他應該避嫌!”

    意思是這大案,李林甫不能插手。

    韋堅會意!

    他與李林甫是親戚。

    但他妹妹又是太子妃。

    太子與李林甫爲死敵,他怎麼能再與李林甫有聯繫?

    皇帝會老,太子終將繼位。

    今蒙聖人恩寵,他當然要爲自己爭取入相的機會。

    哪怕長安已經宵禁,韋堅依舊帶着李隆基的命令,率領金吾衛到長安外楊璹指認的莊園,將裏面的管事、奴役、婢女全部抓獲。

    現場審問後,果然有大量的財寶出入這裏,還有許多達官貴人在此聚會。但官吏的身份,沒有幾個奴婢知道。

    韋堅心中頓時有底,按照楊璹的名單抓人。

    李林甫把持朝政這麼多年,手下黨羽衆多。

    特別是刑部。蕭炅離開的時候,安插的親信,還在爲他效力。

    這麼明顯的動作,自然瞞不過李林甫的雙眼。

    “韋堅這個白眼狼,爲什麼一下抓這麼多吏部官吏,還未到中書門下堂通知我!”

    李林甫得到消息後,在院中大發雷霆。

    “大人息怒!”李岫在一旁勸李林甫消消氣。

    “爲父是什麼?以前是中書令,現在右相,在中書門下堂執政事筆!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若非刑部暗中通知,我還被矇在鼓裏。”

    李林甫拍着院中的花樹,自宰相來,從未有過這麼被動的時刻。

    他何等精明,能讓首席宰相矇在鼓裏,是李隆基發話了。

    敢堂而皇之的針對他,韋堅沒這個能力。

    匹夫李適之!

    還有李瑄,自從看到李瑄回來就感覺不對勁,果然要搞事情。

    和李瑄沒關係,他是不信的。

    “相公,吉溫來了。”

    奴僕通知吉溫在府外等候。

    “快叫吉七進來!”

    李林甫趕緊傳喚。

    蕭炅被貶後,將吉溫推薦給他。

    通過考驗,李林甫發現吉溫是大才,於是將吉溫舉薦爲刑部員外郎。

    “拜見相公!”

    吉溫被帶入客廳後,向李林甫一禮。

    “不必多禮,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李林甫開門見山地問。

    “據說是大理寺少卿楊璹到左相府上負荊請罪,將自己貪污的金銀財寶都上繳,並供出吏部王侍郎、崔侍郎,郎中、員外郎、諸多主事、書令史一共五十八人,大理寺官吏十人。聖人龍顏大怒,已下令召回江南東道採訪使、江南西道採訪使、淮南採訪使、山南東道採訪使、山南西道採訪使。”

    吉溫一口氣將得到的消息,道給李林甫聽。

    大唐自開元二十一年起,將天下分爲十六道。

    即京畿道、都畿道、關內道、河南道、河東道、河北道、山南東道、山南西道、淮南道、江南東道、江南西道、隴右道、河西道、劍南道、黔中道、嶺南道。

    每一道設採訪使。此爲使職差譴官,一般都資歷較老的臣子擔任,他們負責檢查刑獄和監察地方管理,類似於漢代的刺史。

    邊塞的一些採訪使,會由節度使兼任,有時候節度使還會再兼任度支使,使節度使集軍、政、財爲一身。

    “楊璹,他不想活了嗎?”

    李林甫驚呆,楊璹是他非常信任的屬下。

    還是他除掉李適之的重要幫手。

    通過宴會,李林甫估算出李適之的酒量不如楊璹,很容易將那匹夫灌醉。

    他許諾完成此計後,令楊璹位列三品。怎麼會突然間背叛他?

    “這五個道的採訪使,皆爲大人推薦。”

    李岫想到至關重要的一點。

    “爲父知道!”

    李林甫沉聲說道。

    江南是物產富饒之地,所以他一直想在那裏擴大影響力。

    比如不久前身爲山南東道採訪使的韓朝宗調回來後,他立刻派自己的黨羽,補了山南東道採訪使的缺。

    採訪使巡視地方,地方官吏爲討好採訪使,會用美色、珠寶誘惑,那煙雨朦朧,錦繡繁華的江南,有幾個能不被腐蝕?

    當今的政局,早已不是開元前中期。

    大唐國力在增加,但百姓卻越來越貧苦,耕地也逐漸變少。

    因爲錢財都落到權貴手裏,慾望在無限膨脹。

    想矇住李隆基的眼睛,捂住李隆基耳朵者,可不單單是李林甫一個人,而是廣大的利益羣體。

    誰也無法遏制這種現象,皇帝只能時不時抓一批典型,以儆效尤。

    “吉七,你通知那些被抓住的吏部官吏,讓他們咬死不要承認。刑不上大夫,他們要是敢嚴刑逼供,我上奏聖人,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李林甫向吉溫吩咐。

    沒有人敢對一大羣吏部高官嚴刑逼供。

    死不承認,或許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以他對李隆基的瞭解,不會一下處置那麼多官吏。

    “是,相公!”

    吉溫也很難頂,本來以爲靠上李林甫要起飛,這段時間看下來,李林甫並非傳說中的一手遮天。

    但現在他只能靠近李林甫,去賭李林甫可以度過難關,將來再提攜他一把。

    “看看興慶宮周圍的這些坊間,哪個豪宅中沒有金銀珠寶?他李適之敢說自己乾淨嗎?就說現在江南西道採訪使齊澣,他不僅與我親近,還與高力士有聯繫;還有江南東道採訪使楊奇,他每年贈給諸王的珍寶難道是俸米換的嗎?”

    李林甫罵罵咧咧,恨得牙癢癢。

    “大人,該如何?”

    李岫不禁爲父親着急。

    “府中珍寶,只要不是聖人的賞賜,明日全部運送到城外宅院藏起來。”李林甫向李岫囑咐道。

    他也收過不少寶貝。

    右相府光奴僕、護衛、婢女有上千人,家中錢財以億計算。

    “遵命,大人。”

    李岫應道。

    ……

    翌日。

    “相公,那些吏部官吏皆不承認自己受賄。也不承認與諸採訪使有聯繫。”

    韋堅一大早頂着熊貓眼來到左相府。

    御史臺時不時會來監察,根本無法對這些官吏用刑,哪怕是最低等的八九品小吏。

    現在御史大夫爲王忠嗣攝,王忠嗣在外,以御史中丞楊慎矜判事。

    楊慎矜雖然未依附李林甫,但楊慎矜的官職爲李林甫所升。所以楊慎矜保持中立,呈觀察態度。

    也就是御史臺既不幫助李適之和韋堅,也不對付李林甫。

    “讓莊園內的奴僕指認去過那裏的官吏。”

    李適之向韋堅說道。

    “他們都是奴僕,人微言輕,而且給出的回覆不肯定。如果吏部官吏沒有簽字畫押,聖人不會認可。”

    韋堅向李適之回道。

    連家中的寶貝,都說是自己的祖上傳下來的。像是統一口徑一樣。

    身爲刑部尚書,韋堅自然知道刑部佈滿李林甫的眼線。

    “七郎!”

    李適之將正練寫字的李瑄叫過來。

    “見過韋尚書。”

    李瑄向韋堅行禮。

    “李將軍英俊,可有辦法嗎?”

    韋堅知道李瑄是個麒麟兒,除勇武外,還有智計。

    “刑部中不老實的人太多。韋尚書有無信得過的心腹?”

    李瑄對韋堅問道。

    “有!”

    韋堅好歹當了半年的刑部尚書,籠絡一批心腹。

    李瑄向韋堅耳語幾句,最後說道:“按照我的說法,必讓吏部官吏老老實實簽字畫押。”

    他將史書上吉溫的陰險辦法告訴韋堅。

    韋堅眼睛一亮,立刻告辭前往刑部。

    ……

    六十多名吏部、大理寺官吏,包括兩名吏部侍郎,全部被韋堅換到一所新的院子關起來。

    院子中,除了刑部的衛士,就只剩下韋堅的親信。

    大理寺卿李道邃是清流一派,厭惡李林甫專,即便有他的佐吏,也未干擾韋堅。

    韋堅和李適之承諾不牽連到他。

    御史中丞楊慎矜過問,卻被韋堅信誓旦旦的保證,絕不動用刑法。

    “諸位,我勸你們老實簽字畫押,以免受皮肉之苦。”

    韋堅又將這些吏部官吏集合在一起,向他們威脅道。

    “韋尚書,沒做過的事情,何必冤枉我們!”

    吏部侍郎崔嶽硬着脖子說道。

    “聖人讓我成爲主審,我已掌握一些證據,奈何你們還是不簽字畫押,我只有出下策了。”

    韋堅一聲令下,四名衛士拉着其中兩名吏部官吏,進入一所刑房之中。

    其他的吏部官吏,就在院子裏呆着。

    “放心,我們都是朝廷命官,他不敢對我們用刑!”

    崔嶽雖然這麼說,但心虛得很。

    下一刻,他被打臉。

    “啊……”

    “啊……”

    一聲又一聲的淒厲慘叫響起來,此起彼伏。

    “咻咻!”

    還有鞭子抽打的聲音。

    犯法的官吏養尊處優慣了,頓時嚇得臉色蒼白,一個個不寒而慄。

    “不認罪就往死裏打。”

    韋堅吆喝的同時,還對一衆犯法官吏說:“鞭子只是開胃菜,十八般刑具全部用上,看你們嘴硬到幾時!”

    “別打了,我招……”

    “我招……”

    裏面的官吏像是扛不住一樣,大聲喊道。

    當韋堅的目光再次看來的時候,所有吏部官吏眼中露出恐懼之色。

    “不要用刑,我們招了。”

    崔嶽等官吏心驚膽戰地向韋堅說道,生怕下一個捱打的是他們。

    “拿紙筆來,將自己受賄的經過寫下來,簽字畫押。”

    韋堅滿意地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