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小鬼大

    天使降臨，激流城裏多是稱頌祈禱之聲。

    倖存的人們跪在地上，感激神靈的拯救，彷彿就此脫離苦難。

    死者自然是脫離，前往神的國度享福。活着的人則行走於殘垣斷壁之間收殮屍體，清理廢墟。

    周青峯從殘牆破洞走出教堂大殿，被陽光照的擡手遮眼，回首再看，恍如隔世。

    來的時候還是圓頂高聳，雕塑威嚴，宏偉神聖，端莊大氣。

    到走的時候......

    開窗的穹頂像破窯，粉碎的神像是豆腐，殘破的迴廊如鬼屋，遍地的血紅嚇一跳。

    這本應是損失巨大的慘敗，可看看跪地涕零的信衆，又彷彿對邪惡勢力的大勝，頗爲壯麗。

    橘貓走了，天使走了，燈神也沒了聯繫。周青峯兩肩一鬆，倒是自由了。

    火種還在，傳奇項鍊還在，棋子魔像和異次元衛生間還在。

    沒了燈神做中介，空有審判天平，跟星界伊西斯的聯繫顯得若有若無。

    收穫麼......

    天使扎瑞爾給的寶箱，巴掌大，很小巧，金光閃閃。但不知怎麼打開？

    特蕾莎嬤嬤的隨身皮囊，裏頭有鑰匙、印章、紙卷、瓶瓶罐罐，就是沒啥值錢東西。

    戰鬥結束，遲遲無人敢進入教堂。周青峯趁這機會搜了不少教會人員的屍體。

    由於戰鬥太慘烈，特別是戰爭機器跟惡魔附體的魯爾對決，隨便一滾就造成極大破壞。

    現場的屍體大多像被踩了幾腳的大蟑螂，爆漿似得，血肉橫飛，非常噁心。

    周青峯盯上了紅袍主教，覺着這大人物肯定有好東西。

    可把屍體翻三遍，他才意識到大人物是不會隨身帶什麼財物的。

    紅袍主教最值錢的只怕是那根法杖——可那玩意已經被神力用廢了。

    其他屍體多，倒是找不到不少看着不錯的值錢貨。只是沒個箱子不好裝。

    周青峯找來找去，發現主教那件紅袍看着用料結實，一場大戰居然不破不爛。

    他索性將袍子剝下當個包袱皮，裹了大堆零零散散的物品，像個拾荒的扛在肩上，心滿意足。

    直到少年離開破破爛爛的教堂，也沒見誰靠近此地。

    只是他走出幾十米，驚覺道：“糟糕，我無家可歸了。”

    一場大戰下來，周青峯把正邪雙方都得罪了。誰看他都是死敵。

    ‘大靠山’燈神也不再靠譜，他只不過是其手裏可有可無的棋子。

    現在還有誰值得信賴？

    彷徨間，一輛馬車從街道遠處趕來。駕車的馬伕噼啪抽動馬鞭，拉車的馬兒跑的飛快。

    瑪德琳從車窗探頭，一眼瞧見在路邊發愣的少年，朝車伕喊了聲‘停車’。

    繮繩拉扯，車輪驟停。

    女人推門下車，拉住少年的手，又看到不遠處大教堂的慘狀，訝然道：“伊倫特父女這麼厲害？”

    呃......褻瀆者雖然厲害，但主要是殺了不少教會人員，可沒給教堂拆家。

    周青峯沒好意思說那是他幹的，訕笑的隨女人上了車，“你們還好吧？”

    “沒什麼大事。”瑪德琳其實心有餘悸，只盯着少年瞧半天。

    少年走後，剩下三人在黑暗中忍受黑暗侵襲，不斷和回憶中的罪孽對抗。

    這方面，擅長左右橫跳的羅格最平靜，直面內心最陰暗的所作所爲，毫無負罪感。

    雷納德則不斷回想姐姐對自己的好，同時也沒幹過多少壞事，情緒還算穩定。

    瑪德琳是最痛苦的，女人天生感性，面對過去十多年的付出和收穫，飽受煎熬。

    不過當天使扎瑞爾劈開修道院的黑暗天幕，一切都結束了。

    貓咪離開。幾人劫後餘生，第一反應就是找周青峯。

    畢竟二十四小時的臨時契約還在，四人還處在同生共死狀態。

    “羅格和你弟弟在哪裏？”

    “在城市廣場的鱒魚酒吧。”

    “酒吧？”

    “那是執法處開的，羅格的地盤。”

    馬車開到酒吧後門，羅格親自出來接。幾人飛快進了二樓包間，方纔大鬆一口氣。

    雷納德看少年扛着個大包袱，“維克多，這是什麼？”

    “哦......我考慮到今後生活會比較艱難，所以爲自己攢了第一桶金。這都是我撿的。”

    大包袱放在桌上，一鬆，稀里嘩啦散開幾十件亮眼的物品。

    “撿的？”

    雷納德隨手抓起一物，驚叫道：“這是聖徽，還是聖職部高階牧師的聖徽。”

    同樣的聖徽足有六個，全部帶血。

    “不會吧，伊倫特父女這麼厲害？聖職部六名主祭全死了？”

    瑪德琳也瞧了眼聖徽，卻被另一柄佩劍驚呆。

    “這是護教軍統領韋伯騎士的佩劍。

    那家夥幾次對我獻殷勤，特意向我展示過這柄代表家族權利的象徵。”

    劍柄上鑲嵌華麗寶石，刻着騎士的家徽。

    抽劍出鞘，寒光閃閃，比雷納德借給周青峯那柄附魔長劍還好。

    羅格沒被滿桌子零碎物品晃花眼，只抓起裹這些東西的包袱皮，抓在手裏仔細摩挲半天。

    “這塊布是哪來的？材質.....是教會爲高階神職人員特製的。

    但這質感很不尋常，跟我過去接觸過的完全不一樣。但具體的......說不出來。”

    羅格疑惑半天，把整個包袱皮拎起，才發現這是一件染血的紅色法袍。

    三人眨巴眨巴眼，對視許久後驚呼道：“這是勒龐主教的神聖法袍。

    激流城的主教死了？！”

    周青峯打開‘異次元衛生間’，進去洗了個熱水澡，出來時就見三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羅格急切問道：“教會高層還剩下誰？”

    “不知道啊，我又不認識他們。”周青峯只關心一個問題，“有吃的嗎？餓了。”

    瑪德琳把少年按在沙發上，嚴肅道：“把你穿過時空門後的經歷全說一遍，別遺漏任何細節。”

    周青峯想了想，把自己先幹掉‘肥狼’，再耍詐混進教堂，又審判教會高層，再召喚天使扎瑞爾的事說了。

    三人聽得眉頭緊皺，好半天不說話——激流城教會被血洗了，叫得上名號的人物幾乎死絕。

    “不行，死的人太多了，我得親自去打聽一下。”羅格坐不住，起身就走。

    雷納德站起來，“我也去，這事非同小可。”

    瑪德琳也起身，“我去賭場。”

    羅格和雷納德連忙制止，“別，得留人盯着這小子，千萬別讓他一個人待着。”

    周青峯翻個白眼，“我累了，剛剛洗了個澡，現在就想吃點喝點，再好好睡一覺。”

    “信你才怪。”羅格和雷納德同聲喊道。

    酒館就有吃喝，三人親自端來麪包、滷肉和菜湯，還在包間搭個小牀，搬來牀墊枕頭等被褥。

    周青峯吃飽喝足，自顧自的躺下休息，不一會呼吸綿長，真睡着了。

    瑪德琳保證會守在少年身邊，絕不讓他離開自己視線。

    羅格和雷納德方纔離開酒館，探查驚變引發的連鎖反應。

    兩人先去創世大教堂，看着教堂圓頂上的大破洞就苦笑不已。

    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

    天黑前，在教堂外收斂的屍體就超過五百具。大多是被‘肥狼’這類亡命徒砍殺。

    教堂內，護教軍死了兩百多。

    這支隊伍平日是教會的儀仗隊，裝備好，訓練還行，但經驗等於零。

    至於教會高層，十不存一。

    主教死亡的消息也得到確認，屍體被剝成光豬的事也不脛而走。

    不過對教會而言，天使出現抗擊邪惡的神蹟很快壓過自身損失慘重的事實。

    已經有人在傳，是勒龐主教犧牲自己，召喚天堂山的戰鬥天使，斬殺了化作惡魔的褻瀆者。

    這故事顯然比教會高層死得窩窩囊囊更受信徒歡迎，很快廣爲傳播。

    勒龐主教很可能會被教宗冊封爲聖徒，給這死傷慘重的事件提供一塊遮羞布。

    至於別的，有賴事態發展。

    但激流城教會一下空出二三十個實缺，難免令人眼熱。已經有人在私下活動，想要謀取個晉升。

    直到天黑，羅格兩人沒回來，倒是睡飽的周青峯自己醒了。

    手一動，發現被人握住。

    瑪德琳找了張椅子坐着，趴在臨時搭的小牀前，握住少年的手，還用布帶將兩人手腕系在一起。

    周青峯失笑，解開布條，起身要上廁所。

    女人被驚動，連忙道：“酒館現在人多，一樓廁所肯定擠滿了人。

    你現在不適合出去。別離開包間，我去給你拎個尿桶來。”

    “不需要。”周青峯將系在手頭的裝訂線展開，“我隨身帶衛生間的。”

    看着閃耀微光的異次元入口，瑪德琳好奇的反覆打量，等了好一會，喊了聲，“維克多？”

    “我在呢。”

    入口不阻止聲音，女人能聽到少年的答覆和水聲。她好奇心驅使，也邁步走了進去。

    “別......！”

    衛生間內霧氣繚繞，周青峯脫得光溜溜，又在花灑下洗熱水澡。

    瑪德琳倒是坦然，只瞧了少年一眼，轉而四下打量。

    “女士，伱能不能先出去？”少年有點生氣，但又氣不過來。

    “怕什麼？不就是個魔法居所麼？我早猜到你有這玩意了。”

    瑪德琳對這衛生間很好奇，“這地方有點小啊，還沒我衣帽間大。”

    “女士......”少年拖音加重音。

    女人一臉無所謂，“怎麼？我都不臉紅？你臉紅什麼？我又不是沒見過男人。”

    受水霧而模糊的浴室鏡，擺在角落的洗衣機，香氣獨特的沐浴露和洗髮水，還有自動沖水的馬桶。

    瑪德琳對每一樣東西都好奇。

    由於花灑一直噴熱水，她才沒到熱水器旁邊，倒是伸手接了點水，略微驚訝道：“還真是熱水。”

    周青峯扛不住了，只能自己關了熱水器，快速擦乾，穿衣服離開衛生間。

    女人饒有興趣的看着，還不忘調笑的評價一句‘人小鬼大’。

    剛從光門出來，發現雷納德回來了。他見到少年第一句，“我姐呢？”

    沒等少年開口，光門內傳出瑪德琳的聲音，“臭小子，你幹得好事，把我衣服都弄溼了。”

    姐控雷納德的臉馬上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