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快死了

    馬可世家的餐廳長桌前坐了十幾口人，正在享用晚餐。

    雖然兒女都已分家，但孫輩在祖父這同吃同住同教育，培養彼此感情，維繫家族凝聚力。

    橘貓爬上餐桌，目光在黑麥麪包和時蔬燉菜間掃來掃去，滿臉失望。

    “聽說窮人都有仇富心理。

    你們是不是對朕的到來有意見，所以把好吃的都藏起來了？

    窮人就算吃不起金槍魚和小羊排，燻肉、奶酪和蜂蜜小蛋糕什麼的總不會缺吧？”

    周青峯正在一鍋‘洋蔥燉洋蔥’裏頭扒拉，試圖找點細碎的雞肉丁。

    橘貓這話乍聽刺耳，卻讓他心理破防。

    馬可世家的餐桌確實吃的太差了，要肉沒肉，要蛋沒蛋，只有黑麥麪包供應充足。

    家裏成年男人能吃多些，接下來是未成年的孩子，做飯的女人只能吃剩下的。

    要不是馬可世作爲一家之長也吃同樣東西，周青峯都要懷疑這家人是不是過於小氣。

    可這就是激流城富裕家庭的日常飲食，麪包管夠便是明證。

    之前艾莉絲住的公寓裏，大多數家庭的餐桌上連麪包都緊缺。

    索菲亞大姐全家又瘦又小，可不是因爲他們是素食主義者，更不是爲了減肥。

    全家目光轉向，橘貓不由得縮了縮脖。

    “看你們的表情，朕說錯話了？

    好吧，朕道歉。英明的君主應該謹慎言行，照顧臣子脆弱的自尊心。

    可惜這裏沒有正直的史官，否則應該記錄朕的謙虛和善解人意。”

    全家繼續盯着橘貓——這要不是一隻貓，估計已經被捶扁了。

    馬可世坐在長桌上首，對端菜的兒媳吩咐道：“去煎幾塊薰魚吧。

    貴客來了，還是需要點場面的。

    對了，給孩子們也煎些，每人半份。他們今天全城打聽消息，都跑累了。”

    兒媳領命而去，孩子們的歡呼化解了餐桌前的尷尬氣氛。

    周青峯放棄扒拉那鍋可憐的‘洋蔥燉洋蔥’，轉而跟硬邦邦的黑麥麪包較勁，最後靠喝清水灌飽肚子。

    餐後，孩子們心滿意足的端着餐盤進去廚房。

    兒媳們送來咖啡和一小碟甜點，隨後退下。桌前只剩周青峯和馬可世。

    橘貓看到甜點就兩眼放光，跳上桌，飛快的跑過來，“這是給朕準備的？雖然賣相差了點，似乎還能入口。”

    馬可世乾脆喊來外孫達武，又將甜點推了出去，笑道：“國王陛下請慢用。”

    “你這老頭還不錯，比這刁民強多了。朕可以考慮封你爲御前侍衛。”

    橘貓叼了一塊小餅乾，隨後被達武抱着離開餐廳。周青峯特意囑咐一句，“給這髒貓洗個澡。”

    馬可世端起咖啡喝了半口，悠悠說道：“家裏孩子們今天打聽不少事。

    種種跡象表明，教會那邊好像要整個大活，大概率就在明天。”

    “嗯......什麼大活？”周青峯也學着喝一口，立刻皺眉，沒糖，太苦。

    馬可世笑笑，讓兒媳送來奶和糖，“我在執法處幹了很多年，對他們很瞭解。

    每當有什麼大事必須儘快解決又毫無辦法時，執法處就會跟教會聯手，發動祈願。”

    “什麼祈願？”周青峯忙着給咖啡加奶加糖，加的還特別多。

    馬可世已經習慣這小子的‘無知’，倒是心疼自家的糖和奶，因爲兩者都很貴。

    “聚集信衆向神靈祈禱，揭示暗藏敵人的位置並給予其致命打擊。”

    “包括我？”周青峯心想：“不會吧？明天就是躺平最後一天，讓我平平安安度過，行不行？”

    馬可世給自己的咖啡也加些奶和糖，輕輕搖動咖啡勺，連帶腦袋也跟着晃了晃。

    “我不確定是否包括你，但你絕對不是主要目標。

    十多年前爲收拾黑暗主教埃德蒙.伊倫特，教會搞過同樣的祈願。

    那位黑暗主教直接闖入祈願現場，殺得屍橫遍地，直至力竭被擒。”

    周青峯反問，“所以伱認爲那位黑暗主教明天還會再闖一次？”

    馬可世又搖頭，“這事很奇怪。十多年前那場祈願，沒誰料到那位主教敢出現。

    大家都認爲埃德蒙.伊倫特會逃，以至於祈願會場毫無防備，死傷極爲慘重。

    現在事件重演，教會要是不長點心眼就實在太蠢了。

    可最讓我不解的是他前次似乎是故意力竭被擒，而後在地牢裏被關十幾年，受盡折磨。”

    周青峯訝然，暗想：“故意被擒？這怎麼跟我故意入獄有點類似？”

    馬可世看向周青峯，似乎想從這位‘異端同黨’口中得到答案。

    周青峯尷尬道：“我其實跟那位主教不熟，‘聖光會’也與之無關。”

    馬可世並不驚訝，“人可以撒謊，但教義不行。你寫的‘聖光會’章程就不是魔鬼信徒那套。

    但明天你不能待在我家，必須離城躲避，否則祈願招來的神力大概率落在你頭上。”

    周青峯點點頭，有馬可世這地頭蛇安排，離城就離城，遠遠躲開也好。

    兩人要繼續聊，兒媳驚慌走進餐廳，“爸，有個自稱您學生的人，在外頭敲門，要見您？”

    “我的學生？”馬可世詫異的很，隨後面色大驚。他扭頭道：“維克多，你避一避。”

    等周青峯離開，有個戴兜帽的人走進餐廳。

    馬可世先揮手讓帶路的兒媳退下，而後對來人冷漠道：“你這時候來做什麼？”

    餐廳再無別人，不速之客摘了兜帽，露出執法處探長羅格的臉，陰鬱說道：

    “老師，我來給您指一條活路，向即將掌握激流城權力的埃德蒙.伊倫特閣下效忠。”

    馬可世神情大變，惱怒又輕蔑的答覆道：“羅格，不愧是你，一貫的倒戈成性。”

    周青峯從地道走的，鑽到鐵匠女婿家。他剛到鐵匠鋪，洗完澡的橘貓就撲上前扯褲腿。

    “刁民，沒想到你挺會享受。快把那件專門洗澡的寶物獻給朕。朕封你做皇家浴場總管。”

    周青峯被氣樂了，拎着橘貓後頸進了院子。

    這院子熱鬧了一整天，全是來進行‘洗禮’的人。

    昨晚洗劫‘肥狼’錢莊，直接樹立周青峯的個人威望和‘聖光會’品牌。

    馬可世果真把親戚親家全介紹入會——原本只是空殼的‘聖光會’眨眼有了上百名成員。

    入會就要洗禮，把周青峯搞得無比鬱悶——我真不是開澡堂子的，不是浴室霸主。

    可不答應又不行。

    只能開放異次元衛生間，每次讓兩個人進去洗，一整天下來才勉強完成所有新成員的洗禮。

    這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清潔，更是心理上對‘聖光會’的認同。

    此外橘貓的到來給馬可世提個醒，洗禮後的人不能穿太乾淨，身上帶香味的不能隨意外出。

    把橘貓拎進屋，周青峯板着臉問道：“好啦，來談談吧。

    想在我這混，光會賣萌是不行的。貓咪也得爲大家作出貢獻。

    說說你能幹啥？”

    橘貓一本正經的端坐桌上，“朕是百獸之王，能號令這城裏動物。”

    “就你......百獸之王？”

    周青峯一副‘你騙我’的表情，“你給我把這屋的老鼠趕走，我就謝天謝地了。”

    橘貓低下頭，氣惱道：“這城裏的子民過於奸猾，確實不怎麼聽朕的話。”

    “你直說能溝通動物就得了，別胡扯什麼‘百獸之王’。還有別的能耐嗎？”

    橘貓又擡起頭，“朕能看穿陰陽，溝通亡靈，與死者對話，且與邪惡生物勢不兩立。”

    “就你？還勢不兩立？”

    周青峯更不信了。他彈了彈橘貓歪戴的金冠，束頸的皮圈，發現這兩件小巧的東西摘不下來。

    “刁民，你總是對朕無禮。”

    橘貓氣惱的避開周青峯的手，“朕是邪惡的剋星，善良之守護，不許瞧不起朕。”

    “所以你被關在錢莊地下室的籠子裏？怕黑怕髒怕餓肚子？

    連城裏的野貓惡狗都能把你欺負的沒脾氣。對了，你還怕老鼠。

    堂堂百獸之王，居然怕老鼠。”

    “怕老鼠怎麼了？很合理的。”

    橘貓又低下頭，氣惱道：“朕命令你忘記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就是個來蹭飯的。”周青峯學着燈神的語氣，“能力如此低下，讓我很爲難啊。”

    橘貓也覺着很丟臉，耳朵耷拉，半倔強半哀求道：“那......朕還能吃到小魚幹嗎？”

    “可是可以，但看你表現了。”周青峯擼了擼橘貓腦袋，覺着沒必要太苛求一隻貓咪。

    就當是養只寵物了，至少艾莉絲喜歡。

    達武過來，面色凝重道：“維克多，出事了。祖父讓你立刻收拾東西，準備離城。”

    現在離城？天都黑了！

    周青峯自然要去問個清楚。

    馬可世還在餐廳，人極萎靡，面容陰暗，彷彿瞬間步入死亡的關口。

    至於剛剛來的訪客，已經離開。

    “維克多，幫我個忙，帶我家人離開，立刻離開激流城。”

    小老頭雖然七十好幾，但平日能吃能喝，老而不衰。可一轉眼的功夫，他就不行了。

    達武連忙撲上前詢問：“祖父，你怎麼了？”

    馬可世動個手指都費勁，只擡了擡眼皮，“別問爲什麼，快離開激流城。”

    周青峯走到近前，也想知道咋回事？

    跟來的橘貓跳上桌，嚴肅的說了句：“這送我小餅乾的老頭被邪惡侵襲，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