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悲莫悲兮生離別

    竹冠男子看着爆發出懾人氣息的阿公，有些許動容，但更多的是不屑。

    隨着男子對着阿公身後位置伸手，下一刻天空中出現千丈巨手，向書齋抓了過去。

    “哼。”

    一聲冷哼，阿公拂袖將書齋送上了天，然後他則是對着那無形巨手，持刀斬去。

    “雖然你修爲有所精進，但想與我抗衡，還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竹冠男子語氣漠然，似乎已經看到了這場戰鬥的結局，嗤笑着。

    阿公不答，刀起刀落，天空瞬間被斬出一條百丈粗的裂縫，而那無形的巨手則被斬來當場碎裂，化爲了烏有。

    “你的刀！？”，這一刻竹冠男子的神情驟變。

    見狀了阿公的刀，竹冠男子本輕鬆的臉變得凝重無比，難看到了極致。

    “我說了，你動不了他。”，阿公冷然道。

    “唔，你那師尊原以爲這樣便可磨滅你的天賦，卻沒想到你不僅修爲更加精進了，甚至還青出於藍，真是諷刺……”

    說話間，竹冠男子將眼中輕蔑收斂，爆發出沖天之氣。

    頓時狂風大作，向四周橫推吹去，而男子身後則隱隱出現一道擎天虛影。

    虛影遮天蔽日，模糊不清，看不清全貌。

    與此同時，隨着虛影不斷地膨脹，那被阿公一刀斬開的天，塌了……

    “那是……”

    楚明順着塌陷的地方向外看去，赫然發現天的外面還有一層天！只不過相比於陽光明媚的裏面，外面則是黑夜與一望無際的漫天星辰！

    書齋乘風直上，楚明似想到了什麼，連忙來到窗邊向下看去。

    楚明只見小村及其附近的山脈同他猜想的那般，似玉一般的砰然破碎……

    伴隨小村天地的破裂，其背後的世界浮出水面。

    小村天地四周，五座渾似通天柱的金色山體環繞小村而立，樣貌頗爲古怪。

    當書齋達到一定高度，楚明雙眼逐漸睜得老大，看向下方的臉浮現出驚恐。

    原來，那五座金色山體乃是一隻擎天手，而小村所在天地，正位於手掌的中央。

    內心震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數個呼吸之後，楚明又看見小村天地在徹底崩塌中逐漸透明，最後在一陣風吹拂下化爲雲霧，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

    “都，都是……假的嗎？”

    楚明呆滯的自言自語，有氣無力跪了下去，陷入無盡的猜疑。

    “小村裏面的人和物都是不曾存在的嗎？

    這樣的話，那這些年的經歷算什麼？我的命又算什麼？

    小村的存在是爲了囚禁黑玉，還是爲了囚禁……我？”

    諸多問題，沒有答案。

    一切的一切刺激着楚明的神經，使得他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眼神逐漸失去了神色，黯淡了下去。

    “夢迷蝴蝶，心託杜鵑，一切物與事都是真的，不要被敵人手段所騙了。”

    突然，阿公聲音如同大道之音在楚明腦中響起，將楚明從崩潰的懸崖邊拉了回來。

    阿公的聲音使得楚明眼中重現神采，他連忙站起來向窗外看去，卻發現自己離阿公越來越遠，甚至已經遠到看不見阿公人影的程度。

    “阿公！”，楚明面色通紅，對着天空呼喊着。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阿公會爲你牽扯住此人，書齋則會帶你離開，前往安全之地。”阿公聲音在楚明耳邊迴響道。

    “不！”，楚明吼道：“我要和阿公一起走！”

    “阿公走不了了……記得你答應阿公的，無論如何，要好好活着。”

    楚明大腦中，阿公聲音格外慈愛，彷彿就在身邊，但窗邊猛烈的風聲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楚明，他已經回不到阿公的身邊了。

    “阿公，我只有十二歲，沒有你我該怎麼活下去，我不想一個人……”

    不管再怎麼成熟，楚明終究只有十二歲，在經歷那麼多事後，他感受到了無力，有些耍脾氣地嘶吼着。

    楚明害怕失去阿公，他不願意一個人孤獨地活在充滿未知的世界。

    “月有盈缺，人有離合，楚明，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聞言，楚明漸漸地停止了抽噎，默默看向阿公那已模糊不可見的身影，其似已認清了現實，眼中盡是別離意。

    “很好，以後你要學會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有些情緒會成爲習慣，而習慣會成爲弱點……”感受到了楚明的目光，阿公聲音再次響起。

    楚明微微點頭，認真道：“阿公，以後我們還能再見面，對嗎？”

    “當然，當你足夠強大之時，便是你我重逢之日。”

    “真的？！”

    “真的，阿公會在這裏，等你回家。”

    說完這句話，阿公便不再說話，而楚明則一笑，沒有再吵着鬧着要和阿公一起走，只是靜靜地看着遠方那巨大虛影，喃喃念道一句再見。

    與此同時，那邊的大戰爆發了，五指山峯被黑霧籠罩，楚明只能看到其中刀光閃爍，不時傳來震震轟鳴聲。

    楚明無能爲力，只能暗裏祈禱，希望阿公能獲得勝利。

    書齋越飛越遠，駕馭扶搖，涌入了雲層。

    待書齋衝出雲霧，望向窗外的楚明不由地長大了嘴巴，激動之情難以言表。

    天的那邊，是星與河，其中的星辰不似楚明想象那般，而是一個接一個，呈團狀懸掛於空。

    仔細看去，不難發現那些團狀之物遊無數星辰組成，數量無極，如同流河沙粒，無法計算。

    諸多的團狀星體散發着各色光芒，相互簇擁之下似寬長無邊的錦緞，其中團狀星體緩緩移動，給人一股緩緩流動的感覺，故名：天河。

    看着天河，楚明放肆地笑了，他笑得合不攏嘴，笑着笑着又止不住地哭了。

    阿公實現了他與楚明的約定，他讓楚明看到了這世界最美的星空。

    可惜這一片漫天玉宇，美中只剩下孤獨。

    而人，總是逃不過離別。

    所謂悲莫悲兮生離別，不外如是。

    ……

    書齋如同流星劃過夜空。

    楚明不知道自己飛了多久，又是在以怎樣的速度飛行，他就那樣呆呆地望着夜空繁星，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過了很久，伴隨着一陣猛烈的晃動，楚明從睡夢中甦醒過來。

    楚明站起身，順着窗向外看去，書齋外是一片密林，林中不時傳出猛獸的嘶吼與不知名的哀鳴，顯然他已經遠離了五指峯所在的天地。

    楚明沉默，心知自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雖然不知道是哪裏，但想來這便是阿公口中的“外面世界”了。

    片刻之後，楚明走到放置油燈的桌前。

    油燈已經燃盡，無復燃，正如阿公一樣，無相見。

    楚明苦澀一笑，目光隨後落在了油燈旁的一枚木戒之上。

    楚明蹙眉，他不記得此前桌上有此物。

    “是阿公放在這裏的嗎？”

    說話間，楚明拿起木戒，眼中閃過一絲思念，隨後將之戴在了手上。

    木戒上手，頓時自主地吸收着楚明體內的玄氣，與此同時，楚明新生出怪異之感，彷彿他帶着的不僅僅是一枚戒指那麼簡單。

    出於好奇，楚明主動向其輸送玄氣，想要看看木戒有什麼特別之處。

    “唰。”

    下一刻，伴隨着風聲，一道黑影衝進了楚明的戒指之內。

    楚明一怔，低頭一看發現身前的桌子不見了……

    “消失了？似乎不是……”

    楚明皺眉呢喃，他能感覺到，木戒中多出了什麼。

    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楚明再次向木戒輸送玄氣，心中想着剛纔的木桌。

    又是“唰”的一聲，一道黑影從木戒飛出，桌子重新出現了。

    看到這一幕，楚明終於弄清這木戒的作用。

    “空間藏物麼…”

    暖心一笑，楚明輕輕撫摸了下木戒，對着書齋一揮手，將書齋中的書全部放進了木戒了之中。

    這些書陪伴着楚明長大，楚明想帶着它們一起離開。

    離開前，楚明端詳起屋內四周，似想把書齋中的一切牢牢記在了腦中。

    “阿公，我一定會回來的，等我……”心中這般想到，楚明跨門而出。

    深山老林中，楚明背影寥落地行走着，那一刻孤獨二字似乎在其身上具象化。

    從現在開始，沒人再是楚明的依靠。

    從現在開始，楚明將身如不繫之舟，獨自漂泊，流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