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不過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歲月神偷字數:4966更新時間:24/06/27 13:3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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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說,挺合腳!”

    寢宮中,老爺子穿着趙寧兒讓蔣瓛送來的新鞋,原地走了兩步,頗爲滿意的點點頭。

    看着老爺子臉上有所緩的表情,蔣瓛心裏一輕,這寶是押對了。而宮裏的宮人則是如釋重負,這兩日老爺子的殺氣太大,他們似乎活在懸崖上一般。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瞧瞧這針腳,多細,多密!”老爺子指着腳上平平無奇的新鞋說道,“上好的松江軟布,鞋底縫了棉花,穿着又輕快又暖和!那丫頭心細呀,才見過咱一回,就記住咱多大腳了!”

    蔣瓛跪在地上,附和的說道,“回皇爺,太孫妃還說,怕您不合腳特意做了兩雙。”

    可是,意想中誇獎趙寧兒的話沒聽到,蔣瓛微微擡頭。只見老爺子正眯着眼睛看他,頓時心中一寒,趕緊再次俯身。

    “你去趙家幹什麼?”老爺子冷聲道,“是不是趙思禮跟這事有牽扯

    ?”

    這就是蔣瓛最怕老爺子的地方,他們這些鷹犬,一撅屁股老爺子就知道他們拉什麼屎。百戰的帝王,那雙眼睛彷彿能看穿人心,看穿人的心肝肺。

    “臣聽說有許多人犯的家眷,跑去趙家求告幫忙!”蔣瓛趕緊說道,“臣是帶人去清場去了。臣去的時候,趙家大門緊閉,但是胡同口堵滿了人!”

    “咱問你,趙思禮是不是和這事有牽扯?”老爺子又道。

    蔣瓛趕緊道,“沒有!趙大人爲官清廉,據鎮撫司收押的人犯供述,他們分潤的銀錢,平日都是揹着趙大人!一分不該拿的錢,他都沒拿!”

    “嗯?”

    老爺子拉了個疑惑的長音,盯着蔣瓛許久。

    “呵!”突然,老爺子冷笑,一語多觀,“算你辦差還算走心!多多少少明白點人事兒!”

    蔣瓛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打溼,“皇爺交代的事兒,臣唯有盡心盡力!”

    “那些犯官的家眷呢?”老爺子坐下,把腳上的鞋脫下來,邊看邊道。

    “臣,攆走了!”

    啪地一下,老爺子手裏的鞋,直接飛在了蔣瓛的臉上。

    “越活越回去了,剛說你會辦差,白說了!”老爺子怒道,“凡涉及到此案的應天府官員,家眷也一律收押。錦衣衛抄家,拷問家奴,統計財產!”

    說着,老爺子冷哼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犯法也該全家同罪!他們的家眷,就是靠着他們撈的黑心銀子榮華富貴!他們當家人,爲

    了這些銀子,害多少人家破人亡!這是一報還一報,最公平不過!”

    要麼不殺,要麼就殺淨!

    蔣瓛心裏清楚,這才是皇帝做事的風格。在皇帝心中,沒有誰無辜不無辜的。做了一份孽,就要用十分還。

    “臣這就去辦!”蔣瓛開口道,“涉及的外官如何處置,還請皇爺示下!”

    老爺子坐着,微微想想,“選派可靠的人手,快馬出京拿咱的手諭抓人!記着,連他們家眷一併抓了!”

    “不但要抓這些幕後主官,那些經手的差役捕快也一併抓來,還有家眷!抓到京城之後,仔細問清楚,歷年他們抓捕告狀百姓的去向!”

    “把那些百姓的名單,好生統計出來。交給刑部,一一覈實從新署理督辦。再從那些犯官抄沒的家產中,那出三成,分給那些受了委屈的百姓!”

    “遵旨!”蔣瓛叩首。

    “下去吧!”老爺子揮揮手。

    寢宮中再次恢復寧靜,老爺子端坐着,面如沉水。

    他實在是對這些黑心之人,恨到了極點,出手毫不留情。

    至於別人會不會說他殘暴,他一點都不在乎。至於別人說他濫殺無辜,他更是不在乎?

    無辜?

    那些被殘害的百姓冤不冤?無辜不無辜?你們害了人家一家,咱就殺你們全家!

    叩闕案,不管涉及到誰,一律嚴查嚴辦。

    要辦到當官的以後聽到百姓告狀就害怕,要嚴到他們以後不管再攔!

    隨後,老爺子再看看腳上的鞋,心中道,“也不知這時候,大孫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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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天下最爲繁華興盛之城。

    古語云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歷朝歷代杭州都是國家重要的財源之地。當初張士誠佔據此地,不消幾年就是百萬大軍。等洪武皇帝佔了此地,更是如虎添翼。

    這裏不但匯聚了江南之財,之商,之工。同時也匯聚了江南鼎盛的

    文風,當真是人間福地,人傑地靈。

    時在晌午,城中一片熱鬧景象,人羣絡繹不絕,堪稱盛世景象。

    熱鬧的街中,一頂雙人擡着的青色小轎從人羣中穿過,在街角轉彎。漸漸的離開了剛纔的喧譁之地,走在幽靜的街道之中。

    走着走着,轎子的簾子被掀開一道縫隙,露出一張方頭擴面,儀表堂堂,五旬年紀的臉。

    轎子邊上跟着的長隨,趕緊湊過去,“爺,有什麼吩咐?”

    轎中人沉聲道,“沒事,裏面悶,透透氣!”

    長隨聽到這話,馬上用手把簾子完全掀開,並對轎伕說道,“穩當點,別顛着老爺!”

    轎子的速度微微放慢,裏面人繼續說道,“給知府大人的年禮準備好沒有!”

    “尋得了!”轎外的長隨笑道,“知府大人是廣州潮州人,小人特意差人去當地,買了那邊的特產。已經備在家裏,就等着老爺您去送了!”說着,又笑道,“老爺,小的沒見識。那些潮州特產不值幾個錢,您何必這麼費心?”

    “你懂什麼?這叫投其所好!”轎中人哼了一聲,“這世道,送禮送的是人情,更是人心。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知府大人是潮州人,背井離鄉在杭州爲官,多年沒吃過家鄉的特產。送些他家鄉的味道,不比送金銀強?”

    “老爺明鑑萬里!”長隨在外,拍了一記馬屁。

    可是轎中人卻沒受用,反而嘆息一聲。

    這轎子裏的五旬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杭州兵馬巡檢孫孝忠。

    孫家在杭州是地頭蛇,頗有家產。但是真正發跡是在他這代。他少年讀書用功,在軍中也歷練過幾年。回鄉之後,娶了蕭山知縣的女兒李氏爲妻,得以進了官府。先後在杭州擔任典史,巡檢。尤其是後面這個七品官位,他整整已經當了十年。

    流水的知府,鐵打的巡檢就是他。

    有家族的關係,再加上他長袖善舞,不管誰做了上官,都要交好於他。而他又爲人低調,善於不露痕跡的結交討好,能辦事會辦事,仗義輕財,伺候得上官感動肺腑。

    孫家發跡,他做着官,親戚管理着他的生意,杭州繁華之地,日進斗金。他不用貪不義之財,更不用和人爭什麼。同僚上官有用的着他的地方,他總是能貼心的辦好。所以,十餘年來,他在衙門裏人緣好,臉面大,在杭州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

    可是現在,一向春風得意的孫孝忠,臉上卻愁雲密佈,滿是焦慮。

    稍後,轎子停在了孫府。從外面看,這就是一座不起眼的三進宅院,但是進到裏面之後,卻別有洞天。

    穿過門房之後,眼前豁然富貴逼人。假山流水,奇珍異草,一個宅院富麗堂皇得好似江南名院。

    沿路,低頭前行的僕人們紛紛見禮。這些僕人中,不少都是雙十年華的美豔少女,隨便一個拉到人市上,都是大價錢。

    孫效忠板着臉,進了三進後院。

    江南冬日,溫暖如春。妻子李氏正在幾個丫鬟的簇擁下,悠哉的拿着碎糕點,喂着池塘裏的錦鯉。

    “老爺回來了!”李氏五十出頭,保養得當,看着不過四旬年紀。

    她是原蕭山縣令的女兒,家裏在杭州一帶也頗有關係。各衙門裏基層的小吏,她家裏都說得上話,辦得了事。

    孫效忠點點頭,“小畜生呢?”

    李氏不悅,“哪個小畜生?”

    孫效忠立眼,“你生的小畜生!”

    “妾身和誰生的小畜生?”李氏怒道。

    孫效忠語塞,甩袖道,“過兒呢?”

    李氏拉着臉,“書房看書呢!”說着,有對孫效忠道,“老爺,這些日子過兒一直在家看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他知道錯了,您就別打罵了!”

    “狗能改得了吃屎?”孫效忠冷哼一聲,擡腿朝後花園的書房走去。

    孫效忠有二女,只有一兒。大女兒嫁給了藩司的幕僚之子,二女兒嫁給了一個舉人。他三十歲上才有了這個兒子,自然是愛到了骨頭裏。

    可憐天下父母心,怕兒子將來命裏有坎。孫效忠特意找人高人給取了名字,孫不過。他希望兒子平平安安,同時也期盼着兒子,像他一樣有所成就,最差也不能成爲滿身過錯的敗家子。

    只是,天不隨人願,他這個兒子不說也罷。

    走到書房門口,孫孝忠透過窗戶一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書房裏,他那寶貝兒子哪裏在看書,正手插在一個侍女的懷裏,臉上滿是浪蕩的壞笑。

    咣,孫效忠一腳踹開房門。

    “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這個心思?”

    “父親!”孫不過推開侍女站起身,“您今兒回來的倒早,用過飯了嗎?”

    孫效忠是方臉,身材高大,他兒子孫不過身形也不矮,只是孫不過是圓臉,小眼,身材有些微胖。

    都說胖人和氣,可是孫不過的小眼睛中,總是帶着幾分兇殘狡詐,臉上也有些戾氣。

    “你娘說你在書房看書,這就是看書?”孫效忠大怒,對侍女吼道,“滾下去!”

    侍女臉色蒼白,俯身下去。

    孫不過委屈的說道,“父親,兒子剛纔是看書來着,這不是看乏了,解解悶嗎?”說着,看了父親一眼,又道,“父親莫氣,是兒子不好,兒子知錯,請您責罰!”

    說到此處,擡手啪地一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兒子不孝,讓父親操心了!”

    “你呀!”孫效忠嘆息一聲,坐在椅子上,“你就是嘴好!”

    孫不過小心的看了父親一眼,笑道,“父親,孩兒在家裏已經關了這些日子了,能不能出去透透氣!家裏什麼新鮮東西都沒有,眼看過年了,城裏正是熱鬧的時候哎呦!”

    話還沒說完,胖胖的身子直接被孫孝忠踹了一個跟頭。

    “你還要出去?出去你就惹禍!”孫效忠怒道,“上回的事還沒利索,再惹出禍來,誰給你平?”

    “不是有父親和娘嗎?”孫不過趴在地上,委屈的說道,“杭州城,還有咱家辦不成的事嗎?那年,兒子差點被判斬,還不是您”

    “我打死你!”孫效忠心中怒火中燒,抄起門閂。

    “父親,你要打死兒子嗎?”

    兒子胖胖的臉上,滾出的淚水,讓孫效忠心中一軟。手中的門閂,無力的放下,“兒呀,你以爲你老子是誰?啊?你犯的那些事,哪件不是殺頭的罪!這些年,你爹這張老臉都用來幫你擦屁股了。”

    “可是你哪回知道悔改了?一次次變本加厲,若不你不是我兒子,我早就親手宰了你。你也不小了,就不能讓我省省心?”

    “你喜歡女人,家裏這麼多俏麗的丫鬟隨你用就是,再不成花銀子去青樓也行。你卻偏偏喜歡強迫良家女子,喜歡作惡,你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玩意?”

    “也不都是兒子的錯,有時候兒子腦袋一犯渾,就什麼都不顧了!”孫不過低聲道,“再說也不是兒子一人幹的,兒子那些朋友”

    “住嘴!”孫效忠又是一腳,大怒道,“趙家的事沒了結之前,你就在家裏待着,哪都不許去!往後,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來往,讓我發現,打斷你的腿!”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腳步。

    “誰?”孫效忠怒道。

    “老爺,知府衙門來人了!”貼身長隨在外說道,“讓你趕緊去碼頭!”

    “可知什麼事?”孫效忠問道。

    “說是皇皇太孫親臨咱們杭州城。從水路來的,藩臺大人知府大人正在要去碼頭迎駕呢!”

    “皇太孫!”孫效忠一愣,馬上道,“趕緊,給老爺換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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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碼頭,閒雜人等全部迴避。

    杭州是浙江布政司衙門所在,一省不政杭州知府等上百官員,穿着官服在碼頭等候。

    江面上,皇太孫的護軍戰船緩緩停住,無數鐵甲宿衛衝上碼頭,嚴陣以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那艘巨大的御舟,可是那艘船卻緩緩停在了江心,暫時沒有靠岸。

    朱允熥來之前,中樞根本沒有給杭州地方行文,這些官員現在滿頭霧水,不知道年根底下,皇太孫爲何駕臨杭州。

    不過儲君到來乃是大事,所有人有些詫異的同時,又精神振奮,想着若在皇儲面前留下好印象,日後的仕途定然一帆風順。

    孫效忠是七品巡檢,位列在知府的身後。

    杭州知府李林武,一張口是生澀難懂的官話,“你怎麼才來?”

    “大人,家中有事耽擱了!”孫效忠道。

    “皇太孫駕臨杭州,是千載難逢的喜事,你這個巡檢這幾日要忙起來,市面上盯緊了!”李林武正色交代,“不能出一點叉子!”

    “大人放心,杭州市面絕不會有任何不妥之處!”

    “嗯!”李林武點頭,“你辦事,我放心!”

    “來了!”官員中,一聲驚呼。

    他們的驚呼之中,一艘小船緩緩靠岸,當先是一名穿着蟒袍,帶玉帶錦衣衛打扮的武官。蟒袍不是誰都能穿的,只有御賜。玉帶也不是誰都能帶的,除了公侯,功臣子弟之外,只有二品以上官員才有資格帶。

    杭州本地官員還沒認出來,隊列中的杭州錦衣衛千戶已經開口。

    “屬下參見同知大人!”

    這時,杭州官員們才明白,這位武官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錦衣衛指揮同知,開國功臣之後,何廣義。

    何廣義沒有下船,掃了掃碼頭上的人羣,看着見禮的杭州錦衣衛千戶,“吳大用,隨本官來,殿下召見!”

    吳大用心中一喜,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中起身,上了小船。

    “有日子沒見大人了,您還是那麼英武!”吳大用四十出頭的年紀,討好的笑道。

    何廣義冷笑一下,“別拍本官的馬屁,你還是想想,怎麼過殿下這關吧!”

    吳大用心中一愣,憑直覺,他感覺好像不是好事。

    忐忑的上了御舟,還沒站穩就被幾個宿衛夾住了胳膊。

    “拔了他的飛魚服,去了他的紗冠!”何廣義冷聲道。

    “大人!大人!”

    吳大用驚恐的叫聲中,馬上被扒得只剩下貼身的白色中衣。

    “閉嘴!”何廣義呵斥一聲,對船艙內抱拳道,“殿下,人帶來了!”

    “拉進來!”船艙裏,傳出朱允熥聽不出情緒的聲音。

    ~~~~一萬字,我就不分成三章了,發兩章。因爲這個情節分開看,有些不連貫。

    要是你們不滿意,我也可以拆成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