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下如棋(2)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歲月神偷字數:2350更新時間:24/06/26 20:20:26
    “你將來,會比老夫更難。朝堂之上,也更多風波!”

    凌漢的話,帶着幾分惆悵。

    “還請恩師教我!”韓克忠拱手道。

    “在外人看來,如今朝中的派系除卻淮西開國勳貴之外,有老夫爲首的實幹派,有翰林院的清流,還有一羣不做事的只做官的中立之人!”

    凌漢說着,咳嗽兩聲,又趕緊端起茶碗喝一口壓了壓,“可在老夫看來,還有一派!”說着,看看韓克忠,“那就是你們!”

    “我們?”韓克忠不解。

    “你們是實幹派,但卻是實幹派之中的單獨一派!”凌漢眯着眼睛微笑,“鐵鉉,景清,解縉,你,侯庸,張紞,練子寧,東宮三位大學士。還有最近,皇上剛剛換上去的幾個行省的布政司使!”

    這話,讓韓克忠更是不解。

    “老恩師,學生和其他人”

    “我知道你和他們不熟,但你們都有一個特點。”凌漢正色道,“都是簡在帝心,皇上親手提拔之人。你說,皇上爲何提拔於你?”

    韓克忠似有所悟,“新政?”

    “對,就是新政!”凌漢又道,“我大明朝從建國開始,說的是防唐舊制。可當時天下初定,不以大刀闊斧的改革,是以把前元的政策,許多都沿襲下來。比如軍戶制,還有匠戶制。”

    軍戶世代都要當兵,匠戶世代都是工匠,另外還有賤戶

    “還有對士紳的寬容重用,這些都是權宜之計。”凌漢繼續說道,“可如今已三十年,三十年內這些弊端成了規則,想改變就要觸及許多人的利益。”

    “還有土地,稅收。各省連年報上來的土地,不增反減者大有人在,稅收也有大筆的糊塗賬。人口呢,實際人口和戶部的丁稅也對不上。”

    “這些!”說到此處,凌漢看看韓克忠,“都是皇上的心腹大患,更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就像是慢性病,由淺入深由輕到重。還有藩王,江南財閥。”

    “老夫再問問你,何爲新政?”

    韓克忠想想,“改革!”

    “何爲改革?”

    “這”韓克忠說不出話來。

    “改革,就是利益的再分配,也是資源的再分配。”凌漢拍拍椅子的扶手,“就好比皇上在中都,中原,還有浙江試行的攤丁入畝,這事你最清楚,反對的都是誰呀?”

    “大地主大官紳!”韓克忠說道,“小地主中農貧農最是歡欣鼓舞!”

    “嗯,說到點子上了!”凌漢繼續說道,“這就是爲何你們這些簡在帝心的臣子,自成一派的原因!”說着,他笑了笑,“前元時就是如此,大地主之家必然有官身,族中子弟考取功名,爲家族牟利。”

    “想必你也清楚,朝中許多官員,地方上多少名望之士,都是大官紳之家出身。皇上要行新政,用這些人行嗎?”

    “自然是不行,所以只能用你們!而你們幫着皇上推行新政,自然不容於官紳階層,被他們視爲仇寇!”

    “土地的事不只是官神,還有權貴,乃至藩王,到時候你們這些人孤立無援,被別人視爲眼中釘肉中刺。所以老夫剛纔說,你將來會比老夫更難。”

    “也比嚴震直他們更難,他們是君子不黨。你們呢,你們是君子必黨,且結天下之怨。”

    聞言,韓克忠陷入沉思。

    這個道理他懂,古人都說,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爲也。

    就是俗話說的,斷人財路勝過殺人父母。

    半晌之後才開口道,“新政,學生看着好,百姓國家受惠,只損官紳之利。學生愚鈍,只要有利國家的事,但求無愧無疚!”

    “若是顧及他人,想着和光同塵,那麼新政也推廣不起來,您所說這些慢性病,依然會讓大明百病纏身!”

    凌漢靜靜的看着他,“那你可準備好了?”

    韓克忠一笑,“不單是學生如此想,在浙江時鐵布政景按察和學生言談時也說過,國家明明能有更好的路,爲何要走過去歷代王朝的死路?”

    “怨恨避免不了,爲國爲民的事,招人怨恨又如何?”韓克忠又道,“再說,您也說了,學生等是簡在帝心之臣。改革是皇上主導,學生等實行”

    此時,凌漢忽然擺擺手。

    “你要明白,新政可不單是土地的問題。推行新政之前,朝堂必然動盪,多方利益糾纏之下,你們能獨善其身嗎?”凌漢道,“老夫要告誡你的不是如何做事,而是如何立於不敗之地!”

    “請老師明言!”韓克忠拱手道。

    “你們這些人,名無黨實則自成一派。但居於新派改革官員之中,切忌通氣連聲。”凌漢眯着眼說道,“老夫告誡了嚴震直他們不要走得太近,這話在你這要加重幾分。”

    “你要做到鐵面無私六親不認!”說到此處,凌漢看看他,“即便是和你一派的改革之臣,你都要敬而遠之,就是俗稱的孤臣。”

    這話,韓克忠懂了,但也似乎沒懂。

    “改革不是一朝一夕,更不是一代兩代。”凌漢繼續說道,“時局如棋,下棋的人是誰?”

    “皇”

    “是,下棋的是皇上,我等臣子就是棋盤上的棋子!”凌漢諄諄告誡,“皇上讓去哪就去哪,不要問對錯,也不要跟旁人議論對錯。”

    “你們,老夫我,朝臣都是過河小卒!只能往前,不能後退!一旦後退,即便皇上容,別人也不容!”

    韓克忠面容肅穆,“學生明白。”說着,一笑,“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做事先做人。人做不好,自然有人阻撓做事。可有時候想做事就不能做人,怎麼說都沒有兩全其美。”

    “所以,只能一條道跑到黑,即便撞牆了也不能後悔。恩師的苦心學生知道,新政要面對的困難,學生更知道。”

    “其實學生早就想好了,苟利天下何惜此身!既要不負讀書人之身,想做好事,做爲國爲民的好事,學生只能一條道跑到黑了!”

    “好!”凌漢重重的點頭,“有魄力!”說着,苦笑道,“只是老夫可能看不到,你們改革大成的那天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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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克忠走了,他在京師之中人際關係簡單,除了凌漢這位名義上的恩師之外,再無旁人。

    凌漢依舊坐在椅子上,看着將要熄滅的炭火。

    “哎,世無恆事,無恆理呀!”他心中嘆息,“嘿嘿,多好的小子呀,就是有點軸了!”

    這時,凌漢的長子,凌普從外邊進來,“父親!”

    “讓你準備的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這些年的御賜之物,還有太上皇當年賞賜的免稅勳田地契,還有人口佃戶,兒子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明兒我見了皇上之後,你自己交還給戶部!”

    “那戶部那若不是收呢?”

    “會的!”凌漢好似累了,閉着眼,“一定會收的!”說着,猛的又睜開,看看自己的兒子,“咱家是不是也有別人把田地寄掛在自己名下,用以免稅的事?”

    “老家那邊有一些,大概一千兩百多”

    “以後一壟都不許有!”凌漢說道,“你馬上把這些年,家裏給別人免稅得了多少銀子,給我列賬單子,務必詳細。”

    “您要這個作甚?”

    “不是我要!”凌漢苦笑,“有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