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員工通道

    林異見狀，卻也不好安慰什麼。

    魏亮的球鞋是飛人牌和著名偶像練X生愛坤聯名推出的飛坤限定版，鞋舌上一個非常具有特點的愛坤運球logo，球鞋的側邊則是一個愛坤的標誌性鐵山靠動作。

    穿上這雙鞋抖腳的時候，那個鐵山靠的動作就彷彿活過來了一樣。

    魏亮因此有意無意地抖抖腳。

    但現在這雙聯名限定款球鞋即將宣告退役。

    帶着滿腔的不捨，魏亮耷拉着腦袋走在林異的身後，跟隨着林異往員工通道走去。

    此時通道外陽光正好，兩人走在陽光底下，有一種被暖流包裹的感覺。

    員工通道和學生通道在食堂的反向上，從學生通道的出口走到的員工通道的出口有幾十米，需要順着地磚走過一個小小的斜坡，從食堂的側面繞過去。

    斜坡的路邊覆蓋着茂密的香樟樹，樹與樹的間隙裏有時候還排布着一根根的路燈。

    林異低頭看了一眼手錶。

    12:48。

    「已經12:48了？」

    他微微皺眉，還記得排隊那會兒才12點多，沒想到一晃40多分鍾就這麼過去了。

    「不過我現在應該不算是在‘食堂內’吧？」

    林異琢磨了一下。

    「不過……」

    「雖然食堂的中午開放時間是10:40~13:20，但是求穩一些的話還是趕緊把鞋子丟掉然後光速滾粗吧！」

    他掃了就近的路燈幾眼，看到了用白色油漆刷上去的路燈編號：「食堂-002」、「食堂-031」、「食堂-014」……

    「果然這順序還是錯亂的。」他心中嘀咕了一聲，繼續向員工通道走去。

    但是就在他途徑某一片香樟樹的某一片廕庇處時，忽然感覺林間吹起了一陣陰嗖嗖的風。

    一種被人注視的感覺，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寒意來襲，他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

    這時，他的背後突兀地傳來了魏亮的聲音：

    “老林。”

    林異嚇了一跳，脊背一下子挺直了起來。

    但他沒有回答這個聲音，他不知道該不該回頭，於是一咬牙，加快了前往員工通道的腳步。

    “我靠老林你慢點等等我等等我……”那聲音忽然急促了起來，“我感覺陰嗖嗖的，這條路好像不大對勁啊，要不我們靠着點太陽底下走吧！”

    「這裝得也像了！」林異感到了陣陣壓力。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一咬牙衝下了斜坡，直奔員工通道而去。

    “誒我湊！”魏亮的聲音跟着急促了起來。

    「噠噠噠噠……」

    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在林異的背後響起，林異寒毛豎起，就差沒有隨風拂動了。

    衝下斜坡後跑了一段距離，他很快抵達了員工通道的入口。

    他顧不得背後的聲音與那種詭異的注視感，確認了一下垃圾桶的位置後，就趕緊蹲下身子開始脫鞋子。

    但就在脫鞋子的瞬間，他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了鞋子上沾到的番茄醬。

    他微微一愣。

    愣完，便是一驚。

    「嗯？這——」

    林異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幕，只見鞋子上原先沾着的那一片番茄醬，如今居然變成了一片白色的固態物質。

    「這是？！」

    他揉了揉眼睛，又湊上去仔細觀察了一遍，然後發現，這白乎乎的東西，似乎是……

    “石膏？”他眯起了眼睛，“這不是番茄醬嗎，什麼時候變成了石膏了？”

    他印象裏記得是番茄醬……

    不對等等，真的是番茄醬嗎？

    他回憶了一下……

    他之前真的有注意到鞋子上沾到了什麼嗎？

    「好像……沒有？」

    「到底有沒有……？」

    他看着鞋子上的石膏狀物質，陷入了短暫的迷惘狀態。

    就在這個時候，林異不曾注意到，他腳下的地磚，隱隱出現了一種輕微的扭曲感……

    猶如蟒蛇的紋路一樣。

    一種不可名狀的危機感，悄無聲息地籠罩了下來。

    明明是太陽高懸的清朗天氣，但當林異出現認知障礙的時候，整個世界彷彿都隨着他混亂的狀態而扭曲了起來。

    那覆蓋了半條道路的林蔭道陰影，隨着地磚的扭曲緩緩爬向林異……

    「不對不對，亮子提醒我看鞋子的，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明明就是番茄醬！」

    林異回想起來了。

    「那就是番茄醬嘛！」

    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前的確就是番茄醬，但是現在卻變成了石膏狀的物質。

    當他的思想不再錯亂時，那種不可名狀的感覺，又化爲了一縷清風消散了去……

    「呼——」

    微風拂過了林異的臉，他毫無察覺，也根本沒有意識到，腳下的地面曾出現過一種一輕微的扭曲……

    他脫掉了鞋子，看着鞋子上的石膏狀物質，忍不住輕輕地叩了叩地面。

    「邦邦邦！」

    石膏狀的物質就像堅固的鋼鐵一樣攀附在鞋子上，整雙鞋子彷彿都變成了硬邦邦的石頭。

    “真是奇了個大怪。”林異忍不住咂了咂嘴，“番茄醬居然還能變成石膏，笑死個人……等等！”

    “等等等等！！！！”

    他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情，整個人差點從地上跳起來。

    「番茄醬！」

    「這是番茄醬變的？！」

    他的腦子裏閃過了一副畫面——教師辦公室裏的那只垃圾桶！

    他記得，垃圾桶裏有一隻沾着暗紅色物質的飯盒！

    他記得那個垃圾桶放在了辦公室陰暗的角落裏，所以他第一時間也沒有看清楚那是什麼，只記得是什麼暗紅色的粘稠物質，如今看來——

    「就是番茄醬！！」

    「所以班主任吃過含有番茄元素的食物！」

    「昨天？！」

    他的記憶開始光速閃回，他想到了保安用鐵鏈帶着那羣廚師在霧氣中行走的場景。

    他想到了那個混在了藍色圍兜廚師隊伍中的綠色圍兜廚師！

    那個廚師的手裏拎着一隻裝有番茄肉醬意麪的飯盒！

    而那一個隊伍的第一個目的地或者途經點，正是——教學樓！

    一條條線索忽然在他的腦海裏交織了起來，他和舍友還有魏亮在靠近教學樓的時候衝出了隊伍，然後進入了教學樓的範圍。

    看似比保安他們先到，可實際上他們光是穿越兩個路燈的距離抵達教學樓就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走樓梯間下地下室又花了二十多分鍾。

    而如果保安帶着廚師無視濃霧行走的話，遠遠比他們先到教學樓，再加上……B組2班的教師辦公室實際上是唯一一樓的，只需要走上那個臺階就可以抵達。

    所以——

    「在我見到班主任之前……那個綠色圍兜的廚師先行一步把番茄肉醬意麪送到了她的手裏！」

    「她……吃了？！」

    林異瞳孔地震，回憶起昨天晚上進入教師辦公室裏的那種陰森的封閉感和詭異的時差，他一時間也不知道來源是垃圾桶裏的番茄醬，還是……班主任？

    但不管怎麼樣，班主任帶給他的那種不對勁的壓迫感，卻不容置疑。

    而且……

    「班主任的眼睛，會發光！呸呸呸……神他媽發光，班主任的眼睛有着像保安那樣的顏色，但是……給我的感覺卻非常陰冷！」

    「雖然冷……但又沒有什麼敵意，不像那些不對勁的同學和詭異的廚師那樣……」

    「奇怪、奇怪了……」

    林異甩了甩腦袋，將這個想法緩緩收起——也就現在是在太陽底下，他敢多想一點。

    「等等順路的話還是得回一趟教室，把最新的一些想法記載便籤上。」

    便籤是一個好東西，以防自己遺漏東西，記下便籤每天晚上睡覺前翻一翻，可以有“溫故而知新”的效果。

    誠然，寫便籤哪裏都行，沒有那麼多講究的地方，但是在這種半路上就地寫……

    儘管是在太陽底下，未免也大膽了一些。

    還是教室好。

    至少在這時間段，教室是一個相對安全的“據點”。

    可是一提到教室，林異馬上又想到了講臺下的白色石膏狀物質與教室裏拖得一地的石膏痕跡。

    「如果說白色的石膏狀物質是番茄醬遇到太陽轉化來的，那麼也就是說，昨天晚上，有什麼東西拖着番茄醬在教室裏兜圈？」

    「而番茄醬……」

    林異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又一個雜亂無序的靈感，這些靈感之間肯定有着大量的聯繫，但他一時間沒辦法全部串聯起來。

    他無法推斷出來番茄醬是從什麼地方進入的教室。

    他只有一個模糊的猜測，但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番茄醬與“那個東西”有關。

    他深吸了一口氣，不打算再繼續思考這個問題。

    “老林！你他媽的躲鬼呢？！”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背後響起了魏亮的聲音，緊接着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

    魏亮從他身邊探出半個身子，扶着他的身子氣喘吁吁地喘着粗氣，忿忿不平道：“你怎麼回事啊，叫你半天也不回我？”

    林異微微一愣。

    經歷那麼多背後傳來詭異呼喚聲的事情，再加上林間吹起的陰嗖嗖的風，他自然第一時間默認那不是魏亮的聲音了。

    沒想到自己預判錯了。

    但面對着魏亮炯炯的眼神，再加上眼睛深處轉動着的“我可以跟在你身後，像影子追着光夢遊”的悲催情緒，林異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他明明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一張口，頂級爛花不經大腦便脫口而出：

    “那啥……坡太陡，我一時間沒能剎住車。”

    魏亮一愣。

    魏亮再愣。

    魏亮看着林異一副“事實就是如此你我不必爭辯”的認真眼神，眼睛眨巴又眨巴。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些磨平的飛坤限定版球鞋的鞋底，若有所思，然後道：

    “這個坡……的確有點陡。”

    “而且還有點磨鞋。”

    林異：「……」

    “咳。”

    “是吧，我也是這麼感覺的。”林異苦笑着摸了摸後腦勺，然後提着鞋子走向垃圾桶。

    正在這時，他忽然感應到了一絲微弱的震感。

    從他光着腳的腳掌底下。

    他微微一愕。

    緊接着，一道若有似無的聲音，忽然從空氣之中傳播了出來。

    「咚！」

    「咚！」

    「咚……」

    聲音由遠及近而來，初時還很輕微，但沒過多久，就變成了猶如心臟跳動般大小。

    「咚！」

    「咚！！」

    聲音越來越大，震感越來越強。

    最終，變成了猶如擂鼓般的沉重響聲！

    這巨大的響聲飄飄蕩蕩地從員工通道的深處傳來，空氣之中彷彿飄蕩着實質化的音波。

    「咚！」

    「咚！！」

    這聲音振聾發聵，讓林異感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隱隱出現了共振。

    他的面色開始變得紅潤；

    他的氣血開始翻騰；

    他的心跳開始跟着這樣的節奏跳動了起來。

    「咕咚！」

    「咕咚！」

    「咕咚……」

    林異逐漸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裏跳動，渾身的熱血彷彿開始沸騰、開始暴走，想要破體而出！

    「什麼鬼啊？！」

    員工通道裏傳播出來了一種恐怖的壓迫感，如果說綠色圍兜廚師和不對勁的同學帶來的是一種陰惻惻的詭異感的話，現在的這種擂鼓聲就是一種正面的恐怖感。

    彷彿有某種蟄伏在異域深淵的不可名狀的巨型生物，正在甦醒過來一樣！

    不！

    甚至不能叫甦醒，而是……打呼嚕！

    “老林！老林我他媽受不了了，這什麼聲音啊，我太難受了！！”魏亮緊緊地捂着自己的耳朵，但根本不能夠抵擋這樣的擂鼓聲。

    這根本不是聲音，而是一種音波，震撼身心的強大音波！

    “丟……丟掉鞋子！然後走！快！”林異眼睛微微充血，要緊了牙關低吼道。

    “好、好！”魏亮艱難地脫掉了兩隻腳上的鞋子，然後拿在了手中。

    兩人咬緊了牙關，抵禦着音波的侵蝕，艱難地靠近着垃圾桶。

    垃圾桶距與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三五米，但就是着三五米的距離，卻彷彿隔着大江大河一樣，難以跨越！

    “靠！衝出了食堂，沒想到竟然要折在這裏！”林異在音波的衝擊中生出了一種振聾發聵的感覺，就連腳步都快站不穩了。

    魏亮比他好不到哪裏去，兩個人跌跌撞撞，像一對在跑步機上躊躇不前的健身廢柴。

    關鍵時刻，林異忽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抵在了他們的後背上，推着他來到了垃圾桶前。

    「嗯……？！」林異微微一愣。

    “白癡，還不丟東西？不是再說伱，而是再說你們兩個。”一道平淡的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

    徐順康揹着一根沾滿了石膏粉的球棒，左手推着林異，右手推着魏亮，一人頂倆，把他們送到了垃圾桶的面前。

    “艹了，發什麼呆啊，你當我舉重若輕呢？我他媽也頂不了多久的！”

    徐順康額頭上爆出青筋，眼中金光滌盪，音波如刀般切削過他的身體，反將運動服下的肌肉線條描摹地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