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食堂前的告示牌

    S市大學食堂的午間開放時間是10:40~13:20，但上午的課卻要上到11:00才結束。

    儘管這樣，留給學生吃午飯的時間還是十分充裕的。

    X023年5月7日，11:02，林異和魏亮先後踏出了教室。

    走出教室的瞬間，林異的心頭驀地悸動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教室，看了一眼教室的門框。

    明明只是一扇門的距離，但林異的心裏卻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只要這扇門關上，整個教室就都會與這個世界隔絕一般。

    門裏門外，似乎是兩個世界。

    他低頭看了看四周圍的環境，灰白色的走廊牆壁上鋪設着雕刻有誇張紋路的瓷磚，像古時候村子裏雕琢在石橋下的那種鎮壓邪祟的浮雕，讓他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邪典感。

    他看了看前方，教師辦公室的前面清晰可見B組1班的門牌，往後則是另一個教師辦公室和B組3班的門牌。

    班級與班級之間固然有一些距離，但也不至於像昨天晚上那樣走那麼久都看不到。

    他又看了看教室門口附近的環境，緊接着便眯起眼睛蹲了下來。

    只見教室門口的地面上殘留着類似於講臺邊那種雕塑碎片的物質，四周也是散落了不少已經硬化的碎片，看樣子昨天晚上保安下手不輕。

    但讓他疑惑的是，走廊外就是臺階，他沒記錯的話，聽聲音昨天保安應該是帶着那個不明生物滾落到了臺階下去的，可是這一整片的臺階都沒有半點受損的痕跡。

    「像保安那種體型，再加上那麼粗大的一條鐵鏈，別說抱着個不明生物，就是抱着一桶水滾下去，臺階都不可能完好無損吧？」

    「最起碼也要有點劃痕才對……」

    他若有所思，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恍惚之間感受到的畫面。

    當濃霧涌起時，整個校區就像是被棉被覆蓋了一樣，昏沉得連月光都無法穿透下來。

    那種環境下被濃霧侵蝕的教學樓，就像是一艘月夜迷霧下迷失在了茫茫海面上的船隻。

    臺階之下就彷彿一片深邃的海洋，保安就像是帶着那個東西跌落到了海洋裏去一樣。

    「可是……這種感覺終究只是‘感覺’，難不成濃霧之下還有着什麼詭異的東西一樣？太荒唐了……不可能的。」

    他搖了搖頭，那種幾乎把現實都要顛覆的情況，怎麼可能出現在身邊？

    正在這時他的視線落在了教師辦公室的門上，緊接着他的表情就突然一僵。

    「顛覆現實……」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猶豫了起來，喃喃道，“……真的不可能嗎？”

    「如果不可能的話，那個樓梯間又是怎麼回事呢？」

    他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教師辦公室的門，但目光卻沒有聚焦。

    他想到了一件就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顛覆現實的事情——

    已知：

    【抵達教學樓之後，他們一行人首先看到了一塊告示牌，然後根據告示牌的指引進入了一個樓梯間。並且在繞着斐波那契數列形狀的樓梯一直下了20分鐘的樓梯，然後出門左轉來到了教室辦公室的門口。】

    且：

    【在進入教師辦公室取得了學生證和教學樓守則之後，從教師辦公室出門右轉後的第一個門就是B組2班的門。】

    那麼請問：

    【樓梯間和B組2班的空間位置關係是……？】

    根本不需要頭腦風暴，只需要從他的認知裏進行判斷就可以得出一個極具顛覆性的答案：

    「樓梯間的門，就是B組2班教室的門！」

    「以教師辦公室爲參考系的話，這兩個東西的位置是重疊的！」

    “艹！”林異忍不住口吐芬芳，“這他媽怎麼可能？！”

    不合邏輯！

    什麼邏輯，根本沒有半點邏輯可言！

    就在林異思考得腦瓜子逐漸開始“嗡嗡嗡”的時候，徐順康的聲音從教室的門裏傳了出來：“所以說……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看你現在的樣子，我是越來越好奇了。”

    徐順康和謝華陽走出了教室，在太陽下盡情地伸了一個懶腰：“還是陽光好啊！暖洋洋的，就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他抖了抖身子，然後將目光放到了林異的身上，期待着他的回答。

    林異收回思路，看了他一眼，好奇地反問道：“這麼好奇的話，昨天你還走掉幹什麼，乾脆留下來看看好了。”

    徐順康不置可否道：“我個人是想留下來見識見識的，但是沒辦法呀，我要是不走的話……”

    “咳！”謝華陽削了他一記頭皮，提醒道，“話不要亂講！”

    徐順康縮了縮脖子，然後笑吟吟道：“差點說多了……總之是不走不行的，但我還是很好奇現場情況是什麼樣子的。”

    林異撇了撇嘴，道：“如果我知道情況的話，你今天怎麼可能見得到我呢？”

    徐順康一愣，但馬上明白了林異話裏的意思，不由地摸了摸後腦勺，笑道：“你說的對！倒是我草率了！哈哈哈……走吧走吧，要不一起去食堂恰飯吧！”

    “你們也去吃飯？”林異道。

    謝華陽怒道：“媽的，餅乾都讓徐胖子裝逼給你們吃了，我們不去吃飯難道留下來啃桌子？”

    林異悻悻然沒有說話。

    魏亮過來打圓場道：“好啦好啦，一起走就一起走，不過醜話說前頭，我們各刷各的卡！”

    謝華陽冷笑一聲：“嘿伱丫的，老子卡上有的是錢。”

    魏亮沒有說話，倒不是他不願意，實在是學生守則裏規定了不要把學生證交到別人手裏。

    ……

    X023年5月7日，11：12。

    林異看了一眼時間後走下了教學樓的臺階，照着地圖上標註的路線前往食堂。

    行走在鵝卵石鋪出的路面上，林異細心留意着途經點上的路燈杆的位置和編號，同時拿出地圖一一對照。

    緊接着他就發現，地面上路燈杆的編號與位置，與地圖上給出的一模一樣。

    但這樣一來，問題也就出現了。

    「既然位置信息和地圖上的一模一樣，那麼也就意味着我從校門口到教學樓的路程其實並不長……可我實際上卻走了很久。」

    「而且昨天傍晚霧氣起來之後，路燈與路燈之間的距離明顯和地圖上的不一樣，就連位置都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林異邊走邊思考問題。

    「難道有的路燈沒亮？就像教室裏的燈一樣，會熄滅？」

    想到這裏，他又搖了搖頭。

    「不應該是這樣的。」

    「教室裏的燈光會閃爍和熄滅這件事情，寫在了教學樓守則裏。而學生守則裏明確寫道‘18:00之後校區內的路燈會全部亮起’，所以不存在熄燈的情況！」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他皺起了眉頭，這個問題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究其原因，倒不是邏輯不對，而是他在現實裏遇到的情況，跟規則起到了衝突，從而讓整個問題都變得微妙了起來……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着林異，那就是這一條：

    【18：00之後校區內的路燈會亮起，此時您可以尋找到距離您最近的路燈，順着路燈朝編號遞減的方向一直走，您會遇見保安。

    請您跟隨保安，直到抵達屬於地圖上的建築，並且在其他學生發現您之前，離開保安的身邊。】

    順着路燈朝編號遞減的方向一直走，就可以遇見保安。

    而從教學樓守則上附帶的S市大學地圖來看，校區的路燈排布完全是雜亂無序的，比如“教學樓-017”的周圍就有“教學樓-016”、“教學樓-012”，而它們之間的位置關係又是截然相反的。

    真要是朝着路燈編號遞減的方向走，很可能直接精神錯亂。

    林異邊走邊想，忽然在鵝卵石的地面上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痕跡，然後他就停下腳步，蹲了下來。

    “什麼情況啊老林？”魏亮問道。

    林異蹲在地面上看着鵝卵石與鵝卵石之間的縫隙，眉頭緊鎖，道：“亮子你看，這裏是不是沾上了石膏粉？”

    “啊？”魏亮驚呼一聲，趕緊低頭看去，只見鵝卵石的縫隙裏填滿了硬化的白色石膏狀物質，就像是有人把石膏按在鵝卵石的路面上摩擦一樣。

    這樣的石膏狀物質，散落在鵝卵石地面的縫隙裏，一直延伸到路的盡頭。

    徐順康和謝華陽看到林異有所發現，都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石膏狀的物質，什麼話也沒有說。

    四人就這麼往食堂走去。

    林異看到一路上都有這樣的物質，面色當場便陰沉了下來，太陽光下，他依舊感到了一種冰冷的感覺。

    他還不知道那是怎麼形成的，但一種非常不爽的感覺，還是在這個時候在他的心中埋下了種子。

    走走停停，大概在11:12時，遠處的綠化帶後露出來了一棟建築樓的身影。

    根據地圖顯示，那就是S市大學的食堂。

    由於S市大學建立在郊區的山體周圍，地面不但存在傾斜的趨勢，有些還直接就是掏除了部分平緩的山體，依附山勢建造出來了教學樓。

    食堂也是這樣差不多的一棟樓。

    食堂遠看是一棟二層樓的建築，但實際上卻共有三層。

    由於山體位置的關係，林異憑藉肉眼所看到的那一層其實食堂的第二層，需要通過樓梯或者電梯才能夠到達。

    食堂的整體外觀非常大衆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嵌入了山體的長條狀盒子，然後塗抹上了部分充滿了學校風格的橙黃色油漆。

    但由於其依附山體的關係，食堂的牆壁上已經爬滿了植被，有些區域就連窗戶都打開不了。

    “食堂就要到了，老林，我們大概走了多久？”魏亮關心地問道。

    林異看了一眼手錶，然後道：“到現在爲止，走了10分鐘，看這個樣子，差不多15分鐘左右就可以到食堂了。”

    “嗯，和我那時候走的差不多。”魏亮點頭道。

    林異心頭一動：“什麼意思？你那個時候走的不是這條路？”

    魏亮的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然後不太確定道：“我有些記不清了，但感覺好像有一點小小的出入……但也有可能是我‘曼德拉效應’，所以記錯了。”

    林異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X023年5月7日，11:16，林異四人來到了食堂前。

    在進入食堂的必經之路上，立着一塊巨大而醒目的告示牌，告示牌上的內容十分簡單：

    【食堂開放時間：

    5:40~8:00；

    10：40~13:20；

    16：00~20：00】

    緊接着，便是四排帶有強烈感嘆符號的警告：

    【禁止在開放時段外進入食堂！

    禁止在異常天氣下進入食堂！

    未攜帶學生證禁止進入食堂！

    在食堂區域請遵守食堂守則！】

    持此之外還有一行小字：

    【食堂守則詳見下方貨架，進入食堂前，請您務必確保已經翻閱過一遍食堂守則，以瞭解有關內容。您也可以攜帶好食堂守則，以防遺忘規則，但請在離開食堂回到這裏的時候，將食堂守則歸還。】

    這巨大的告示牌像個驅魔驅邪的牌坊一樣插在地面上，四條警告看似平平無奇但放在這樣的環境下卻多少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明明有一種危言聳聽的感覺，但林異卻怎麼都不覺得奇怪。

    他走近告示牌，果真在告示牌下方的貨架上看到了一大片的《食堂守則》。

    林異和魏亮遵照告示牌的提醒，各自拿起了一本。

    正當林異準備翻閱時，卻發現徐順康和謝華陽站在一旁無動於衷。

    “你們不看嗎？”林異不解道。

    謝華陽懶得說話，徐順康便似笑非笑道：“你們看就行了，我們不看《食堂守則》。”

    “那……要不帶一本在身上？”魏亮遞過來兩本《食堂守則》。

    謝華陽直接拍開了他的手，不耐煩地說道：“廢話別這麼多了，你們趕緊看吧，磨磨唧唧的話再多的時間都不夠你們吃頓飯的。”

    “好了好了好了……別動怒別動怒。”徐順康笑着打消了謝華陽的不悅，趕緊道，“反正你們看就行了，我們在這裏等你們看完再一起走。”

    雖然談及《食堂守則》，但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避開了《食堂守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