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補充便籤

    「譁——譁——」

    清風拂動淡霧，猶如瀚海推波，林異的耳邊響起了海浪的聲音。

    但就在這一刻，那清新的空氣忽然溫度驟降，猶如冰泉一樣試圖鑽入林異的口鼻，刺骨的寒冷開始衝擊他的感官。

    林異看到，稀薄的霧氣像暈開的乾冰一樣流入了教室，整個教室的地磚上都浮動起了一層冰霜。

    “林異……”

    “林異。”

    “林異！”

    他突然聽到海浪聲中隱隱夾在着某種空靈的聲音，一刻不停地呼喚着他的名字……

    他眯起了眼睛，下意識地就想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但潛意識裏又有一股意志壓制着他的動作。

    這在他自我對抗的時候，一隻手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擱着兒看什麼呢，看得這麼認真？”

    魏亮的聲音像一把斧子一樣破開了包裹住了林異的海浪，然後一把將他從裏面抽離了出來，丟回了椅子上。

    林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整個人的分量一下子交到了椅背上，整排椅子都晃動了一下。

    他猛然回神，一個戰術後仰，張大嘴巴抽了一口氣。

    這一次不用問魏亮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沒想到從教室燈閃之後就開始警惕，到最後居然差點陰溝裏翻船了！

    “亮子，我剛纔的表現是什麼樣子的？”他問道。

    「如果是打盹的話，一旦瞌睡說不定會跌倒，然後清醒吧？」

    「總不至於站着睡着吧？」

    魏亮鄙夷道：“你就差沒有站着睡着了！

    “你剛纔一直在盯着教室的門看，一直到我聽到了關門聲都沒見你坐下來，才來叫你的。”

    “然後我就發現你整個人搖搖晃晃地盯着教室的門看個不停，但是眼神非常空洞，就跟失了神一樣。”

    林異倒抽了一口氣：“亮子，這次又多虧了伱！”

    魏亮擺了擺手：“唉，碰巧啦！不過這一夜對你來說也的確滿難熬的，今天晚上就早點睡吧！”

    “嗯。”林異點了點頭，然後低頭看了一眼手錶。

    5:16。

    「果然……一下子就過去了十幾分鍾，跟在找路燈的時候一樣。」

    他環顧四周。

    不對勁的那幫同學離開了之後，整個教室只剩下了十來個正常的同學。

    林異認真地回憶了一下。

    他低頭掃視教室的地磚，然後不顧魏亮疑惑目光的注視，徑直衝到了書架前的課桌區域前，找到了自己躲藏的那只課桌。

    課桌桌腿上的劃痕還在，桌面上還有磕碰的輕微的凹陷，但是不管是桌面還是地磚上，居然都沒有半點血跡！

    那個同學的老式球鞋上可是濺到了血漬的，他甚至拖走了小天才的屍體，可是爲什麼教室裏連一滴血都找不到？

    小天才的屍體不見了。

    但他印象裏一直到沒有人離開過啊！

    「難道他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下走出了教室？」

    他爲了消除那個同學的注意，沉寂式看完了三卷《一騎當X》的劇情，他沒有那三個多小時的記憶，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時候同學們離開了。

    「可如果是那樣，他們爲什麼不顧班主任的警告也要離開？」

    教學樓守則中規定的離開時間是次日7:40，在此之前離開都是違反規則。

    從他和魏亮的情況來看，遵守規則的確是最安全的一種做法。

    「那小天才又是怎麼回事？」

    小天才絕絕對對被幹掉了，那個同學的手裏還拿着小天才身上爆出來的裝備。

    林異不理解，但現在也不打算去強行理解。

    他將漫畫書全部疊到一起，然後將那個小本子拿出來，翻到了寫有“4:30”和“燈光”的那一頁。

    他將這一頁撕下來，然後將小本子翻到了最初寫的便籤部分。

    目前的便籤爲：

    【1、霧氣天氣裏的老師和學生有問題，聽說是藝術老師和藝術生。

    2、亮着的路燈下是安全的，如果迷路，在路燈下等着，真的可以遇到保安。

    3、保安比正常人都高大，腰上纏着一根巨大的鐵鏈子。跟着保安可以在霧氣裏行走。

    4、教學樓有地下室……？（這句被劃掉了。）

    4、班主任的胸口有一個白色的亞克力板材質的白色胸牌，胸牌上寫了B組2班。

    我叫林異，學號是X0230506098。

    5、體育生似乎是好人。

    6、上廁所的時候需要堅信前面有個廁所。（難道堅定的意志是生存的關鍵？）

    注：大智若蠢好像也行。

    7、小心那些笑容一看就很假的人，他們是有問題的。】

    他想了一想，開始補充便籤：

    “8、遵守規則是實現自我保護最重要的手段！”

    寫完之後，他還加了個下劃線，然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把第五條裏“體育生似乎是好人”中的“似乎”塗掉了，並且補充了一句：

    “相信體育生的話。”

    「哪怕他們罵你是個沙比。」這句是林異心裏腹誹的，當然沒寫上去。

    還有……

    “相信班主任的話。”

    “9、晚自習……”

    林異想寫關於不對勁的同學、教室燈光和以及看漫畫的事情，但這一條如果要細細闡述的話太累贅了，於是他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先把不對勁的同學排除了。

    越寫越容易注意他們，乾脆就不寫。

    他想了好一會兒，把原來的“9、晚自習”劃掉了，重新落筆：

    “9、校區裏有燈照到的地方是安全的，括號：只能是安裝在校區裏的燈，自己帶的移動光源不算。”

    “當教室裏的燈開始閃爍時，馬上鑽到課桌下面用鬥雞眼盯着課桌的腿，或者抱住頭看地面，等燈光恢復後再鑽出來。”

    “在此期間不要閉眼，並且無視一切動靜，就是絕對安全的。”

    寫完之後，他把之前撕掉的那張紙拿過來，看着“4:30”想了想，本想補充第10條，但奈何他怎麼想都不知道第10條該怎麼寫，只好暫且作罷。

    但他在原先的“4:30”後面寫道：

    “不對勁的同學在4:30的時候起身離開了教室……暫時不知道原因。”

    寫完之後，他把紙頭折起來放到了褲兜裏，然後看了一眼時間。

    5:40。

    「食堂開門了，但是還不能去，還要等兩個小時。」林異想道。

    他把小本子收起來放到另一邊的褲兜裏，然後重新拿起漫畫書看了起來。

    雖然，隨着那些不對勁的同學離開了教室，教室裏面的安全程度提升了一大截，但是，來自於同學的威脅只佔了全部危險的其中一部分。

    真正危險的地方，其實是無時無刻不會見縫插針鑽入大腦的詭異聲響。

    林異翻了一會兒漫畫之後，感覺教室裏的光線亮起來了一些，他擡頭看了看牆上的擺鐘。

    5:56。

    他又看了一眼教室的窗戶。

    窗戶玻璃上的水霧逐漸變成了一顆顆水珠，澄黃色的曙光照在窗戶上，讓人覺得十分溫暖。

    “天亮了啊……”林異唏噓道。

    不知爲何，看到晨曦的曙光時，他發自內心地鬆了一口氣。

    一直到現在，他回憶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一些事情，依然有一種荒誕而不現實的感覺。

    似乎是一場離奇的噩夢。

    在他的身邊，魏亮合上了漫畫書，然後從座位起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第二天了！”

    “還有六天就可以領錢咯！”

    他沒心沒肺地笑着，然後用手肘戳了戳林異，笑吟吟道：“老林，你說徐順康和謝華陽看到我們還好好的會不會很驚訝？”

    林異搖了搖頭，心不在焉道：“不知道。”

    他的心情其實有些沉重。

    一夜下來，不知道田公子他們怎麼樣了，還有毛子。

    林異最擔心的就是毛子，但他現在一點辦法都沒有。

    甚至還因爲思考問題幾次讓自己身處險境，多虧了魏亮才化險爲夷。

    儘管他因此而得到了“正確思考部分問題不會出現危險”的經驗，但其中運氣成分的佔比卻非常重。

    魏亮看得出來林異的心情有些沉重，但換成他絕對不會因爲一個隊友走散而如此上心。

    正是如此，他只能儘量理解林異，卻很難共情。

    正在這時，魏亮忽然發現教室的玻璃上映出來了一道人影。

    “咦？老林，窗外有人！”他下意識地驚呼了一聲。

    林異跟着看了望了過去。

    但魏亮話音未落，自己馬上又意識到了什麼，猛地別過了頭去，同時道：“誒不對，不要看！老林，別看！”

    教學樓守則第5條：

    【21:00之後，禁止離開教室，請自習到次日7:40，在此期間，如果您看到窗外有異常情況或者門外有人喊你，請無視之。】

    但是林異還是不小心多看了幾眼。

    魏亮十分焦急，但林異卻道：“沒事的亮子，別慌。”

    “可是老林，現在才六點鐘啊！”

    林異拍了拍他的肩膀，搖頭安慰道：“教室和走廊的燈都還亮着，根據我的經驗，看了一眼還是沒事的。”

    “喔……”魏亮將信將疑地應了一聲。

    林異則是低下頭看了一眼手錶。

    6:00。

    「六點整。」

    「在這種不上不下的時候，外面走過的身影是什麼人？」

    ……

    X023年5月7日，6:00。

    身着藍色圍兜的廚師，拎着一隻飯盒，走過B組2班的教室，停在了教室門左邊的辦公室的門前。

    廚師擡頭看向了辦公室的門牌。

    然而辦公室並沒有門牌。

    他皺了皺眉頭，先看了一眼B組2班的門牌，再重新看向辦公室的門牌位置。

    只見原先的位置出現了一塊白色亞克力板材質的門牌，上面工整地寫道：教師辦公室。

    他暗鬆了一口氣，叩響了教師辦公室的門……

    ……

    X023年5月7日，6:59。

    B組2班。

    林異屏住呼吸，眯着眼睛盯着手腕上的石英錶，視線跟隨指針緩緩移動。

    「嚓！嚓！嚓……」

    6:59:55……6：59：56……6：59：57……

    6:59：59……

    7:00:00！

    「七點整！」林異心頭一跳，擡起頭來望向天花板。

    「茲！茲！茲……」

    伴隨着白熾燈熄滅的聲音接連響起，教室裏的光線暗淡了一分，自然光透過窗戶玻璃照進來，靠近窗戶的位置立刻溫暖了起來。

    “燈滅了，現在的教室應很安全吧？”林異嘀咕道。

    魏亮笑道：“雖然守則上沒有這麼寫，但應該是這樣的。因爲我上一次來的時候，還真沒有在白天遇到過什麼問題。”

    “當然，你可以把我說的白天理解爲‘天氣晴朗並且時間在7:00到18:00之間’這個時間段。”

    林異道：“你的意思就是說，只要天氣好，校區就是安全的？”

    “相對安全啦！我可不敢打什麼包票。”魏亮道，“要是7點40還是這個大晴天，我們或許可以考慮去食堂吃早餐。”

    他打開地圖瞅了瞅，然後盤算道：“以前去吃午飯的時候，我記得走到食堂差不多需要15分鐘左右，我們小跑一手，應該可以搞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吃一下。”

    林異微微皺眉：“時間會不會有點趕？”

    “還行，不過但凡有一點霧氣我們就不去了。”魏亮嚴肅地說道，“實在不行就餓一頓。”

    “要不就餓一頓吧。”林異沉吟道，“你說食堂的早餐時間是5:40到8:00……”

    “但是在教室過夜的話要7:40才可以離開，而從教學樓走到食堂需要15分鐘……”

    “我們真要去的話，留在食堂裏的時間其實只有5分鐘，我感覺有問題啊！”

    魏亮忍不住道：“聽你這麼一說好像的確不太對勁喔，所以你的意思是？”

    林異沉吟道：“說實話，我感覺定下規則的人，再某種程度上似乎不太希望在教學樓過夜的學生去吃早餐。你覺得呢？”

    “嘶——”魏亮吸了一口氣，簡單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林異的話後，點頭道，“好像有點道理，那我聽你的吧！”

    林異懷疑魏亮壓根沒有思考。

    “那就先等到7:40再說吧。”

    “好哇，聽你的。”

    ……

    時間一晃來到7:40。

    教室的門從外面被打開了，一襲職業裝的班主任從門外走了進來。

    見到班主任的第一眼，林異的面色微微一變。

    「好像……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