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這衣裳,死了也不一定能穿上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卿歲歲字數:2517更新時間:24/06/26 20:13:34
    都察院。

    顧晨手裏頭端着皇后娘娘,叫人送的羊肉湯,眼睛看着外頭今年的初雪,他思緒翻滾。

    他也不知道,此次遠在新繁的寶船有沒有牽扯進去。

    爲了避嫌,四川道不歸他管,他也不好去問範從文。

    “在想什麼?”

    “你要是再不喝,這湯都該冷了。”

    這時候,範從文走上前來,拿過他手裏的湯碗,笑盈盈地道。

    “你不喝,給我喝得了。”

    皇后娘娘的手藝,那可是一絕,平日裏都嘗不到呢。

    “你喝吧。”

    顧晨也懶得和他搶,他媳婦熬的羊肉湯也很好喝。

    不缺這一碗。

    “光曦,你別擔心了,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

    範從文喝完碗裏的湯後,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才低聲道。

    “我剛替你看了,新繁縣的稅收和往年差不多,就算四川道的稅收有問題,那也和寶船沒關係。”

    說起來,他和陳寶船,也有半年的同僚時光。

    對於他有沒有犯事兒,他還是怪關切的。

    聽到了自己想聽的答案,顧晨的嘴角勾起了一個笑容。

    “四川道的事歸你管,你和我說這些不合規矩。”

    “以後別說了。”

    說罷,他擡腳就走,只不過走到半路又折了回來。

    “我不愛喝羊肉湯,我下午那一碗,也給你喝吧。”

    宮裏送吃食,都是送兩頓,半上午和半下午。

    冬天肚子餓得快,馬皇後經常做了吃食讓小黃門送前頭來,所以他們都摸出規律了。

    “行,那我就不客氣了。”範從文看着他的背影無奈搖頭,笑道:“光曦這人,倒是挺傲嬌。”

    今年這雪下得大,顧晨下班回家在宮門和郭桓遇見。

    好傢伙,那眼神差點殺死他。

    顧晨卻表現得早上那頓吵,壓根就不存在似的。

    朝着郭桓,露出兩排大牙,送上一個燦爛的笑容。

    “哼!”

    郭桓氣得拂袖入了他家馬車,然後立刻讓車伕趕緊走。

    “老爺,您又得罪一位大官兒?”

    顧安一看這陣仗,就知道自家老爺今日戰績頗豐。

    “嗯,差不多吧。”

    蘇婉盈在車箱裏頭,墊上了不少羊毛褥子倒是暖和。

    顧晨便把手裏的湯婆子,塞進了顧安的懷裏。

    “抱着吧,凍壞了,以後怎麼掙錢養珍珠啊?”

    說罷,他便進了轎子。

    顧安抱着湯婆子,在雪裏傻傻地站了好一會兒。

    他這會兒,不僅僅是手暖了,這心裏頭也暖了。

    因爲下雪路滑,顧晨的通勤時間都比以往多了一半,到家後,卻看見家裏停了馬車。

    “誰來了?”

    投石見他回來,連忙上前和顧安一起爲他拍掉身上的雪,然後遞上早準備好的新湯婆子。

    “老爺,是大老爺和大太太,還有大爺來了。”

    這個大爺,說的就是顧灝。

    “哥哥嫂嫂來了?”

    顧晨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喜意,立刻往廳堂裏走。

    “告訴廚房,晚上吃羊肉鍋子,再烤一隻肥鵝來。”

    “再去地窖,把上幾個月,太子殿下賜的御酒拿來。”

    他早叫哥嫂,帶侄子來應天定居,可他們總怕給自己添麻煩,不管說什麼都不肯過來。

    這次來了,就別想走了。

    “欸。”投石立刻笑道:“夫人早就已經安排好了,麻醬也還是買的城東麻醬鋪子那家。”

    “鵝也是用荔枝木烤的,順便還烤了一隻鴨呢。”

    主子們吃不完的,他們做下人的可就有口福了。

    媳婦懂他啊!

    顧晨腳步匆匆進了內院,老遠就聽到廳上笑語晏晏。

    那洪亮又稚嫩的笑聲,不是自家皮小子又是誰?

    剛進內廳就見一位,十八九歲的帥氣大小夥子。

    此時正抱着修哥兒撓癢癢,小家夥笑得滿臉通紅,一邊滾,一邊說自己知錯、認輸了。

    “你們兄弟,素日也沒有見過,沒想到竟如此不認生。”

    見他回來,大家都站了起來,蘇婉盈爲他解了緋色披風。

    顧淮便迫不及待地,撲上前就給了他一個熊抱。

    “二弟,大哥想你啊!”

    爹孃走的早,他們兄弟相依爲命,如今卻不怎麼見了。

    “胡說,大哥若是想我,怎麼不肯來應天住?”

    “咱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應該住得近些才是。”

    顧晨眼底含淚,又給嫂子嚴氏鞠了一禮。

    “嫂嫂一路辛苦了。”

    哥嫂身上穿得還是粗布麻衣,可見自己送回去的錢他們都沒花。

    “坐車辛苦啥?”

    “原本,是不該來叨擾小叔的。”

    嚴氏擺了擺手,有些苦笑着指了指灝哥兒。

    “我們這次來應天府,一來,是看看你和弟妹,咱們一家人,也許久沒有一塊兒過年了。”

    “二呢,是這孩子不成器,鄉試的時候落了榜。”

    說到這裏,她艱難地搓搓手,有些難以啓齒地道。

    “家裏的先生說,他的資質,就算是中了舉也不好中進士,中了進士,當官也是勉強。”

    “讓他在家當個啓蒙先生也好,可這孩子死活不肯,非想要和二叔你一樣科考做官,我們這才想着……”

    原本找蘇縣丞說說,能進白鹿洞書院也行的。

    只是,他們不好意思!

    親兄弟都不好開口的事情,怎麼好意思問妯娌孃家開口?

    本來,他們就幫不了二叔什麼,怎麼好張嘴呢?

    “我知道嫂嫂的意思了。”顧晨拍了拍侄子的肩,笑道:“灝哥兒讀書的事,交給我就可以了。”

    “來,坐坐坐,都別站着了。”

    顧晨其實心裏有些酸澀,哥嫂含辛茹苦把原主養了那麼大,給他讀書,爲此耽誤自家孩子開蒙。

    自己是光宗耀祖了,可他們二人爲兒子求學還要小心翼翼。

    不該,不該,實在是不該。

    顧晨看向有些喪氣的大侄子,好聲好氣地安慰道。

    “灝哥兒,你也別難過,不中的又不是你一個人。”

    “你看看外頭那些,四五十才中舉人也不在少數是不是……不是,跟你說話你哭什麼啊?”

    “哎喲,你說你這孩子……”

    顧晨還沒安慰兩句,這孩子眼淚就跟斷線似得哭出了聲。

    “二……二叔,四五十才中舉,那我什麼時候才能……才能穿上緋色的官服,死的時候麼?”

    那還有什麼意思?

    顧晨:“……”

    死了也不一定能穿上啊!

    “好了,好了。”

    “二叔我就是跟你打個比方而已嘛,可能你三年後就中了舉、四年後就中了進士呢是不是?”

    “男子漢大丈夫,別哭了,哭什麼嘛?”

    雖然落榜確實是很難受,原主曾經就見過因爲落榜,而哭到暈厥的那些四五十的大爺。

    可這都是命啊,命裏無時莫強求。

    “二叔,我這心裏苦啊。”顧灝哭得那叫一個委屈,哭訴道:“寒冬臘月,烈日酷暑,我日日苦讀,不敢懈怠,怎麼就能落榜了呢?”

    落榜前,先生說他前途無量。

    落榜後,就說他天賦不行,你叫他如何肯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