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仙皇沉眠

    葬淵之中，有浩瀚如汪洋的葬氣洶涌，幽冥死亡氣息侵蝕。

    對於低境界的修士而言，海量的死氣會不斷蠶食修士的生機，即便是至尊級數的強者，也並非所有人都能承受，堪稱名副其實的森羅地獄。

    但在葬淵的最深處，卻跟外人想象的截然不同。

    凝爲實質的天地源精緩緩流淌，伴隨着分外濃郁的長生物質瀰漫，難以尋到一絲死氣的蹤跡。

    而那一座座矗立的山包，不像是埋葬亡者的大墳，反倒更像是一處處仙家洞府，有萬道混沌澎湃，仙光瑞靄蒸騰。

    就連腳下的土壤，都是傳說中的萬物土、太初仙土等，即便是不朽仙王級數的至強存在也要動心。

    當然，葬地廣袤，一望無際，不可能整個葬淵的底部都是被此等無上仙土填滿，那也着實太過駭人了。

    像是萬物土、混沌土之類，往往只散落在那一座座大墳的周圍。

    而屬於昔日葬王的洞府之畔，更是往往有着不止一種仙土環繞，伴隨着無窮生機盎然，更有玄奧無比的氣息瀰漫。

    此刻，兩道分別籠罩在朦朧霧靄以及赤紅血光中的身影，正穿梭在那一座座大墳之間，像是在尋找着什麼。

    虛空中的瓦罐嗡鳴，當中的殘屍也並不平靜。

    明明應該已經戰死了不知多少萬年，但當中的殘屍卻似乎並未真正地死去。

    又或許，在漫長的時光中，其逆奪了天地造化，終究成功地凝聚出了一絲生機來？

    但無論如何，此刻仙屍震動，吞吐不盡的仙光霧靄，掀起了這令諸仙悚然驚顫的仙光大潮來。

    除開大墳籠罩的範圍內，其餘的地區都有恢弘磅礴的偉力肆虐，像是要將萬物都連根拔起。

    而得益於九龍拉棺和沾染了仙王血的破布庇護，仙皇和墮天仙尊兩人得以「倖存」，未曾同神域諸仙，以及那些「瑣碎」之物一般，被仙光大潮席捲，無情地裹挾而去。

    只可惜，即便周洛和墮天仙尊幾乎找遍了葬淵底部的每一寸土地，兩人卻仍舊並未尋到那另一具仙屍的蹤跡。

    「或許，那另一具仙屍並未葬在此處。」朦朧仙光中，周洛如此判斷道。

    一旁的墮天仙尊聞言，也贊同地點點頭。

    她曾經近距離觀摩過兩具殘屍，對於那種至高無上的威嚴難以忘卻。如今的葬淵深處，除開瓦罐中的殘屍外，便再無那樣的至強氣息了。

    而此番搜尋，雖然沒能找到仙屍蹤跡，但周洛藉此機會，卻幾乎探尋了目光所及的每一座大墳，窺出了當中不少隱祕。

    原本的葬淵乃是葬域的一處禁地，眼前如此之多的、至少屬於不朽真仙級數葬士的府邸，自然並非一開始就屹立於此，定是後天遷移而來。

    一座座大墳矗立，看似散亂，但卻遵循着冥冥中某種至高大道的軌跡，交織無上道紋，極盡生死的奧祕。

    那種玄妙無比的道痕，周洛並不陌生，與他此前在那長生仙樹上所見的秩序符文類似，顯然是出自同一存在的手筆。

    葬淵深處的佈置，不可謂不驚人。光是那一座座仙王、真仙級數存在的府邸，都堪稱無價仙珍。

    更何況，其並非雜亂無章地擺放，而是遵循着某種天地至理，像是要扭轉乾坤。

    而這一切，都是爲了成全那瓦罐中的存在，要令其由死轉生，再現世間！

    也因此，即便僅以葬淵深處的佈置而言，瓦罐中的殘屍也是當之無愧的核心。

    這樣想來，此地應當不會再存在另一具足以和罐中殘屍分庭抗禮的仙屍才是。

    否則，二者爭奪造化，最終的結果恐怕便是「同歸於盡」了。

    但，周洛也相信，既然荒天帝將兩具殘屍一同送回了此岸，那想來另一具殘屍所在，也有着同樣玄妙的復活後手才是。

    就在周洛心中思緒起伏之際，不遠處卻傳來了墮天仙尊的呼喊之聲，難掩其激動神情。

    只見，一座燦爛輝煌、恢宏無比的大墳矗立。雖然只是一座墳墓，但其上散發出的氣機卻彷彿諸天萬界的核心，絕對屬於葬王中的至高存在無疑。

    然而，周洛的目光只於那大墳上停留一瞬，隨即便被墳前的土地所吸引。

    那片土地流光溢彩，神聖而祥和，乃是由不止一種無上仙土融匯而成，極盡各種仙土的神異，造化無窮，靜靜地流淌霞光。

    此刻，墮天仙尊正站在當中一塊五色絢爛的土地之上。

    這並非是此地仙土本身的神異，而是當中埋藏之物生出感應來，自然而然氤氳出的絢爛仙光。

    見此情形，周洛旋即睜開神道天眼，終於得見了當中景象。

    那是一具赤紅如火的晶瑩骸骨，即便死去不知多少萬年，但當中卻並無絲毫死氣積聚，反而有五色神光絢爛，伴隨着熾盛無比的生機澎湃。

    晶瑩璀璨的骸骨正散發着朦朧的光輝，當中彷彿有仙火在燃燒，像是下一瞬就會有一隻仙凰涅槃，騰飛而出。

    母須多言，眼前所見，乃是一具貨真價實的真凰遺骸。不出周洛所料，其已然達到了十兇級數，距離仙王境界也僅有半步之遙。

    只可惜，葬淵深處，這一座座大墳的周圍都銘刻有玄妙無比的大道神紋，守護着當中佈置不被破壞。

    也正因此，周洛和墮天仙尊雖然可以隨意探尋，但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無法將大墳，以及其周圍的仙土取走分毫。

    所幸，墮天仙尊謀劃已久，爲的便是這具真凰遺骸。如今，其近在眼前，她又怎可能輕易放手？

    心中打定主意，墮天仙尊盤坐而下，周身旋即便有熾盛無比的仙火燃燒，於瞬間將大片的葬地化作了汪洋火海，令人悚然顫慄的血凰長鳴自當中傳出。

    而感受到鳳凰本源的氣息，那埋藏仙土之下的真凰遺骸立時生出感應來。

    隱隱有鳳鳴動九天，神聖無比的火焰自地下蒸騰而出，磅礴的生命源能澎湃，讓人不由懷疑那真凰遺骸將要生出血肉，再現世間。

    只可惜，即便是號稱萬劫難滅的不死仙凰，也難以真正地逆轉生死。

    但埋葬在地下的真凰遺骨的確被墮天仙尊觸動，緩緩升騰而起，將要破土而出。

    果不其然，此地佈置雖然阻攔了外人破壞，但若是當中之物主動脫離，卻並不妨礙。

    眼看着一具完整的真凰遺骨將要落入墮天仙尊的手中，周洛卻絲毫不急。

    他早有預感，墮天仙尊想要將這具遺骨取走，絕非那麼容易。

    「嗡——」

    就在真凰遺骸即將完全脫離那墳前的仙土之際，異變發生。

    只見，繚繞墮天仙尊周身的火焰之中隱隱有烏光浮現，瞬間便將原本神聖祥和的仙火染成暗紅，詭異幽暗的氣息瀰漫開來。

    而就在那烏光顯現的剎那，真凰遺骸中立刻便爆發出了滔天威勢來，像是一尊至高無上的仙王復生，釋放凜冽殺機。

    電光火石之間，墮天仙尊完全來不及反應。而眼前，已然有一道熾盛無比、彷彿要熔鍊諸天萬界的無上仙火席捲而來，像是要焚盡萬物，洗滌一切污穢。

    所幸，一旁周洛的心中早有預感，提前做好了準備，這才將墮天仙尊救下。

    「咳咳！」

    但即便如此，承受了接近仙王境界的真凰本源反噬，墮天仙尊也不由肉身暗澹，元神萎靡。

    墮落血凰一族雖是真凰後裔，但卻早在仙古末年便已經被污染。

    對眼前的情形，墮天仙尊其實也早有預料。

    只是未曾想到，其不僅被真凰本源排斥，更是差點「引火燒身」，自取滅亡。

    想到這裏，墮天仙尊望向一旁的仙皇，恭敬叩拜道：

    「仙皇大恩，日後定當報答。」

    坦然地受了這一禮，周洛旋即感慨道：

    「昔年，血凰之祖受黑暗物質侵蝕，爾等後人雖然並未真正被腐化，但其影響卻也根深蒂固。」

    「若是他日我成就仙王道果，倒是可以嘗試爲你祛除。」

    對此，墮天仙尊點了點頭，但心中卻並未抱太大期望。

    昔年的血凰始祖爲此也曾拜訪過不止一位仙王，終究還是無計可施。

    「轟！」

    一道彷彿開天闢地般的巨大轟鳴響起，伴隨着整個葬淵劇震，虛空萬道盡皆哀鳴。

    萬物歸墟，此前洶涌澎湃而出的仙光霧靄等盡皆席捲而回，包括那長生仙藥在內都無法倖免離，再度被瓦罐中的殘屍吞入體內。

    與此同時，葬淵深處，一座座巍峨的大墳盡皆照耀出絢爛無比的仙光來，並在那巨大的轟鳴聲中緩緩移動起來，勾勒出玄妙無比的大道神痕來。

    「葬淵要關閉了。」墮天仙尊的語氣沉重，眉頭緊皺。

    她此番深入葬淵，不僅真凰遺骸沒有得到，自身甚至還差點隕落，當真竹籃打水一場空。

    如今，葬淵即將關閉，墮天仙尊連忙出手，將部分未曾落入大墳籠罩範圍內的巨碑收起。

    雖然比不上真凰遺骸，但其上銘刻的經文也頗爲難得，聊勝於無。

    「仙皇道友！？」

    將可以收取的古碑洗劫一空後，墮天仙尊卻驚訝地發現，仙皇正屹立虛空之中，俯瞰腳下的葬淵，觀摩那大墳移動的軌跡，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見此，墮天仙尊連忙上前，略顯焦急道：

    「葬淵關閉，葬氣與死氣侵蝕，此地斷不會再像如今這般祥和，道友還是同我一道離去吧。」

    聞言，周洛擡眼，臉上流露出澹澹的笑意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而今的諸天萬界中，若是想要成就仙王道果，談何容易？」

    「此地雖是大兇之地，但亦是本皇的造化之地。我意已決，無需再勸。」

    是的，在見到葬淵深處的景象後，周洛心中便有所決斷。如今的諸天萬界中，恐怕再難尋到能媲美眼前之地的無上神土，既是要悟道修行，他又何必捨近求遠？

    聽聞此言，墮天仙尊心中也頗爲觸動，一瞬間竟也想留下來，於此參悟大道玄妙。但旋即，她還是恢復清醒，不由搖了搖頭。

    自身與仙皇的差距不可以道裏計，儘管對方無懼，但自身卻未必能夠倖免。

    墮天仙尊終究還是下定決心離去，但臨走之前，她將其手中沾染了仙王血的破布給了周洛，後者訝然的同時，卻也並未拒絕。

    雖然沒了破布的庇護，但墮天仙尊短時間內也並無大礙，徑直向着葬淵之外而去。

    在確認其安然回到外界後，周洛才返回了葬淵底部。

    此地的變化還在繼續，死氣與仙光交織，相互傾軋，直到二者達到了某個微妙的平衡，再未打破。

    古樸粗糙的瓦罐，正於死氣和仙光中沉浮，孕育造化不朽。葬淵深處，再度恢復了萬古如一的寂靜。

    最終，周洛選定了一座流轉生死奧義的大墳，進入其內，旋即便陷入了最深層次的悟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