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遺忘過去，暮鼓晨鐘

    北斗東荒，某處人跡罕至的山嶺間。

    有霧靄瀰漫，澹澹的神霞蒸騰，天地源氣明顯比周圍的地區更加濃郁。

    當中，一隻體型不大，但神駿異常的金色麒麟矗立，對面則是一老一少兩名修士。

    少女名叫止茵，此刻正一副心都在滴血的模樣，忙不迭地仔細打量着身旁的神源，旋即便是滿臉肉痛的表情。

    這小家夥看似體型不大，但胃口着實不小。一口下去，便去了接近三分之二。

    原本人身大小的神源，如今只剩下接近四周叢生的荒草高度。

    若不是止茵眼疾手快，恐怕一顆神源粒都不剩下了。

    “你！”止茵怒不可遏，旋即擡起頭來，瞪大了雙眼，神色不善地看向對面的麒麟獸。

    然而，在對上後者那一臉無辜、可憐兮兮的表情時，止茵的氣勢瞬間就瓦解。

    “唔——”

    金色的麒麟微微垂下頭顱，張口發出了類似仙靈嘶吼的聲響，又像是某種悲涼的嗚咽。

    但止茵對此自然一竅不通，只得嘆了口氣，旋即緩緩靠近，溫和地摸了摸後者的頭頂：

    “怎麼，你的親人呢？只有你一個人在這？”

    聞言，金色的麒麟獸擡起頭來，一臉的迷茫。

    一旁，老者正仔細觀察着山中的痕跡，此刻像是有了新發現，呼喚止茵。

    “這是？”

    止茵盯着掌心的神源碎片，旋即疑惑地看向老者。

    老者的目光凝重，捋了捋鬍鬚道：

    “原本的神源應該更爲巨大，而這只麒麟獸應該就是被封印在當中。”

    聞言，止茵不由訝然，好奇地看向身旁那看上去完全無害的小家夥。

    後者似乎頗爲通靈，即便看上去沒有記憶，但似乎還是聽懂了兩人的交談，旋即做出了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像是在說：

    這本來就是我的。

    沒有在意小麒麟的反應，老者繼續道：

    “能夠以一塊如此巨大的神源自封，它的來歷恐怕遠超我們的想象——”

    老者正要勸止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將那神源和麒麟都留下最好。

    誰料，等老者擡眼，看到的便是那金色的麒麟親暱地將頭顱蹭到止茵的掌心，二者儼然已經打成了一片。

    與此同時，它的雙眼中隱隱有狡黠的眸光，在搜尋着神源所在。

    “彭！”

    等待它的，是止茵一拳頭輕輕敲在了它的頭頂。

    “不許偷吃！”

    旋即，止茵擡起頭來，一臉笑意盈盈地看向老者：

    “既然這樣，就把它們都帶回去吧。正好！咱們棲霞派還缺一個護山神獸不是嗎？”

    “嗯，師父？”

    還沒等老者做出回答，止茵懷中的小麒麟先不樂意了，露出不滿的表情，似乎是覺得護山神獸有失自己的身份。

    老者欲言又止，但在看見那塊巨大的神源之後，卻也有點捨不得，最終只得接納了止茵的建議。

    ……

    棲霞派，是東荒南域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門派，屬於渡神道的管轄範圍內。

    雖然勢力弱小，但門內畢竟有着化龍九重天的掌教坐鎮，在這片貧瘠的地域倒也算得上逍遙自在。

    事實上，老者年輕時也曾遊歷東荒，在衆多散修中也略有薄名。

    最終，其厭倦了爭鬥，才歸隱此地，開宗立派。

    師徒二人將荒山中的一切痕跡抹除後，便帶着那麒麟獸和神源回到門派中，此事自然沒有聲張。

    而掌教也有意對那麒麟施加了禁制，掩蓋了其不少神異，使它看上去不過是一隻擁有稀薄麒麟血脈的荒獸罷了。

    說是讓它當護山神獸，其實也就是陪着門下弟子們嬉戲玩鬧。

    棲霞派不大，弟子也不多，相應地，門內也幾乎不講究什麼繁文縟節。

    門內的弟子也大多是方圓十萬裏出生凡俗的孩子，略有修行資質的都被收入了門中。

    和那些家大業大的聖地相比，棲霞派倒真頗有點大家庭的意味。

    這會兒，門內的弟子們皆在打坐修行。

    由於有弟子察覺到小麒麟的周圍天地源氣會自然而然地聚集，於是諸多弟子們便都圍着小麒麟一圈又一圈地盤坐着。

    而那小家夥卻也不是個能收心的主，時不時地使壞，和弟子們打鬧起來。

    棲霞掌教來此，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白髮蒼蒼的老者神色莫名，不由一嘆，旋即便將止茵喚走。

    “你可知，其真身乃是一隻神蠶？”老者一臉嚴肅。

    “神蠶？那又怎麼了嗎？”止茵略帶疑惑的同時，心中驚訝。

    那小家夥明明是一隻麒麟，師父怎麼會說它是一隻蠶呢？

    見止茵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老者語重心長道：

    “神蠶一族，本爲王族，但只因爲得罪了某個無上皇族，便引來了覆滅之禍。如今，該皇族中依舊有人在追捕餘孽，你可明白？”

    止茵雖然不諳世事，但一大皇族是什麼概念，她還是心知肚明的。

    聞言，其臉色是一片煞白。

    見狀，老者也不由一嘆：

    “儘早將其送走吧。爲師與渡神道長老有舊，只要神蠶不在此地，斷不會爲棲霞招來禍患……”

    入夜，止茵偷偷來到了她爲小家夥搭建的住處。

    後者神覺敏銳，自然早就察覺到她的靠近，不由探出頭來，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對方。

    止茵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將麒麟模樣的神蠶抱在懷裏。

    嘴中喃喃道：

    “我知道，你肯定能聽懂我說的話……你要記得，離開這裏以後要處處小心，最好不要在其他人、還有萬族生靈面前露面……實力強大之前，也不要去尋你的族人，明白嗎？”

    神蠶一反常態地沒有打鬧，只靜靜地傾聽着。

    其話音落下，止茵便將神蠶狠狠地摔在地上，旋即頭也不回地遠去。

    而地面光華一閃，一塊巨大的神源浮現。

    良久，直到止茵的背影再也不見，那神蠶居然露出了人性化的表情，神色複雜。

    他渾身抖了抖，旋即破除了棲霞掌教的遮掩法術，恢復了神駿異常的金色麒麟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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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那神源中烙印着諸多關鍵訊息，他早已吞食了大半。

    而這段日子以來，其於棲霞派中靜養，修爲和靈智也逐漸恢復了不少，能比擬仙台一重天的修士，足以自保了。

    沒有絲毫猶豫，神蠶將眼前的神源吞下，旋即肉體生霞，輝光絢爛無比。

    他本應立刻離開此地，最終卻扭頭遁入了一座洞府中。

    止茵正盤坐修行，眼角卻隱隱有淚光閃爍。

    雙方修爲差距極大，後者自然沒有絲毫察覺。

    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神蠶吐出了一道微不可察的七色霧靄，沒入了止茵的仙台之中。

    旋即轉身離去，沒有選擇與其相見。

    巨龍與螞蟻的偶然交會，若是長久停留，只會徒增傷感。

    ……

    光陰荏冉，歲月無情。

    東荒，某位大成王者留下的洞府中，有年輕一代的諸多俊傑聚集於此，展開殘酷的廝殺，爭奪機緣。

    一處邊緣戰場，此地人族的修士最多，但遠遠無法佔據壓倒性的優勢，反而被萬族圍毆，即將潰敗。

    “止茵，小心！”

    漆黑鋒利的銳刺撕裂虛空，朝着一位清麗絕俗的女子而去，後者反應不及，眼看就要香消玉殞。

    “轟！”

    一隻大掌探出，伴隨着四色神霞閃爍，那尖刺、連帶着那出手之人，瞬間化爲了飛灰。

    剩下之人，見到來者模樣，瞬間就失去了戰意，一聲驚叫，旋即便落荒而逃。

    “神宙！”

    那是一個籠罩在神霞中的英俊青年，黑髮披散，眸光冷冽，給人一種生人勿近之感。

    得救的人族修士們聞言，也頓時訝然。原來出手相助的，竟然是傳說中年輕一代最爲神祕的天驕——神宙。

    “謝過神宙道兄。”

    止茵上前，向其表達謝意。

    後者見到女子模樣的剎那，有瞬間恍忽，緊接着便恢復了冷漠：

    “本尊不過是爲了他手中的神晶罷了，勿要自作多情。”

    旋即，神宙將灰盡中的神晶取走，旋即頭也不回地遠去。

    止茵看着後者遠去的身影，卻小聲滴咕道：

    “奇怪，分明是第一次見面，爲何那人卻給我熟悉之感。”

    搖了搖頭，止茵也不再多想。

    另一邊，神宙正在打坐修行，吸收着於王者洞府中所得。

    往日裏，他只要心念一動，便能自然入定，但今日卻遲遲無法平靜。

    緩緩擡頭，神宙的雙眸中是複雜莫名的神色。

    其身形旋即消失，出現在了廣闊無垠的高空中，隨風而去，得以享受片刻的寧靜。

    從那第一次見面的少女開始，不由想起了很多。

    遺忘過去的“詛咒”、背負着族人的期許和希望、難以對抗的不世大敵……

    心中思緒繁多，滿腔熱血沸騰，難以平復。

    “當——”

    一道清冽的鐘聲響起，令其瞬間清醒。

    原來，恍然中，其已經離開了閉關地不知多少萬里，進入了人族的疆域。

    前方是座小山，山上坐落着一間不起眼的廟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