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 厥功至偉的花谷

    舊式獨棟木屋的玄廊門口。

    “我回來了”北原賢人將大衣掛在門口的衣架上。

    燉湯的香味滿屋縈繞，北原賢人走進客廳，廚房裏沒見琴音姐的身影，側身看去，那只“大妖精”在給盤坐在沙發上的“小妖精”扎頭髮。

    花江琴音的手指靈活地編織頭髮，給花谷編織公主式的魚尾辮，隨口問道：“最終循環圈結束了？”

    北原賢人“嗯”了聲，走上前說道：“我的場次全部結束了。”

    花谷小幅度地微微側頭，問道：“七勝零負，歐尼醬是不是又打破記錄了？”

    “循環圈全勝不是什麼稀罕事。”北原賢人頗感興趣地看着琴音姐給女兒編頭髮，說起來，他作爲父親，兼花谷口中的“歐尼醬”，還從沒給女兒扎過頭髮呢。

    過了會兒，等琴音姐扎完頭髮，北原賢人躍躍欲試地說道：“你再拆開，我也試試。”

    花谷的小手立馬護住剛編好的頭髮，警惕地扭過頭，小臉懷疑地看着爸爸問道：“歐尼醬會扎頭髮嗎？”

    北原賢人擠開花江琴音，思量地看着女兒的頭髮說道：“我給你扎個丸子頭，我以前練過，有經驗。”

    花江琴音無情拆穿道：“他不會，他小時候給女朋友扎的丸子頭又歪又散。”

    北原賢人神情意外道：“應該不歪吧”

    北原賢人頓了下，輕咳一聲，小聲對花江琴音提醒道：“那時候才幾歲，女朋友’這個事就別說了，當着孩子的面呢。”

    花江琴音白了他一眼，笑吟吟說道：“歪，歪得狠呢，只不過就算你給她扎的漏洞百出，慘不忍睹，她也會昧着良心說好看，誇伱手法很好。”

    花谷小臉精神地問道：“是雨宮姐姐對吧！歐尼醬給雨宮姐姐扎過丸子頭。”

    “少八卦那麼多。”北原賢人“啪”一下彈擊花谷的後腦勺，把女兒的腦袋扶正，遵循回憶裏的步驟編制髮束。

    感受着爸爸的大手在給她認真地編頭髮，花谷表情笑嘻嘻的，心裏有種暖暖的感覺，但還沒過五秒鐘，她就臉色一變，小手在背後亂。

    “等，疼疼疼疼疼！太用力了！”

    北原賢人停下手，意外又有點尷尬地說道：“我沒怎麼用力。”

    “是很大！”花谷護着腦袋，委屈巴巴地看着北原。

    “歐尼醬動作那麼用力，雨宮姐姐當時肯定是努力忍着疼！”

    花江琴音推搡開北原，語氣責怪地說道：“給女孩子扎頭髮要溫柔再溫柔才行，你以前用力就太大了也就是她能忍住你那麼用力，還面不改色地誇你扎得好看。”

    北原賢人怔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片刻，北原賢人回過神，乾咳嗦兩聲，說道：“我給你扎魚尾辮吧，那個不揪頭髮，剛纔的步驟我記住了。”

    坐在沙發上的花谷慌忙挪開位置，小手連連擺動。

    “你先拿琴音姐練習一下！”

    在損弟弟的事情上，花江琴音從不缺席，嫌棄地後退兩步說道：“女孩子的頭髮可是很珍貴的，你先拿假髮練習幾十遍再說。”

    北原賢人無語地左看右看，識趣的放棄了給大小妖精編頭髮的打算。

    花江琴音一邊重新動手給花谷編頭髮一邊笑吟吟說道：“明白了嗎？能夠忍住你給她編頭髮還不喊疼的女人，一定對你是真愛。”

    北原賢人沒吭聲，繞過她，坐到沙發上。

    三兩下幹淨利落地給花谷扎好一個丸子頭，花江琴音滿意地打量了會兒，囑咐道：“我去洗個澡，十五分鍾後記得去關火，別打開蓋，得再燜十五分鍾。”

    北原賢人打開電視，隨口應付道：“知道了。”

    坐在他身邊的花谷拿着圓鏡子照來照去，對自己的髮型甚是滿意，還評價鏡子裏的小姑娘說道：“真可愛，長大後肯定和雨宮姐姐一樣漂亮，不，一定比她還漂亮。”

    北原賢人沒搭理說在胡話的女兒。

    名人戰的最終循環圈，他的場次已經全部下完，七勝零負，名人挑戰權穩穩收入懷中，只等過一陣子迎接最後挑戰，七番棋挑戰上一屆名人——井山棋聖。

    北原賢人長久沉默，不知不覺，當初花谷所說的他在高中生涯的五件大事，隨着時間慢慢發展，第四件事已經近在眼前。

    1、參加樂隊比賽。

    2、寫了一首很很有名氣的歌。

    3、意外受傷住院。

    4、差一點成爲名人。

    5、週年校慶。

    未來的他，還有幾樣收藏品：兩張面具，兩個口琴，一本手寫的漢語拼音表，一臺退換的手機，一條白色圍巾，斷跟的紅色高跟鞋。

    截止現在，他已經拿到或知道了絕大多數的未來的收藏品。

    “面具怪男”的面具，是他參加樂隊比賽的僞裝。

    兩個口琴，一個來自於雨宮小宅女，一個來自於慄山的謝禮。

    手寫的漢語拼音表，是他給高梨絮風創作的漢語教學資料。

    退換的手機，是他和柏木茉優一起墜崖，出院後，百合同學賠給他的歉禮。

    還剩下一張面具（據花谷說，那是一張很普通的白色面具），一條白色圍巾，以及斷跟的紅色高跟鞋。

    還尚未得到的收藏品裏，普通的白色面具和白色圍巾，這兩樣在屬性上很尋常，他認爲無非又是什麼緣由得來的禮物。而“斷跟的紅色高跟鞋”，實則過於容易引人遐想，難以不令他有種壞預感。

    而且還有女兒信誓旦旦提出的“命運引力”理論。

    “唉”北原賢人嘆了口氣。

    回想每一次大事件，命運的選擇總會在悄然無聲間到來。

    北原賢人認真想了想，好像自己每一次選擇，都是置身於當時的大環境下，順應本心，心甘情願，理所應當做出的判斷。

    就像第一個事件，參加樂隊比賽，是因爲窮，窮到連學費都交不起，整天吃麪條湊活日子，都快被逼到跑外面賣唱了，所以才心懷一絲希望，想參賽去試一試。

    北原賢人覺得，即使當時有人阻止他參賽，自己也肯定不聽，總得去搏一搏。

    第二個事件，寫了一首很有名氣的歌.他每次回憶起那時候，心情就異常古怪，極其無奈。

    他壓根不想文抄，也不喜歡文抄，可誰想到突然被節目組陰了一把，樂隊沒有後備選曲，當時她們都慌了，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他這個隊長。

    當時那個環境下，他還能怎麼做呢。如果爲自己的文抄粉飾辯解，他作爲隊長，理所應當要爲了團隊而犧牲自己的私情，顧全大局。

    而且選擇文抄《月半小夜曲》，是他經歷所有事情中，最明顯能感受到“命運引力”的時刻——如果命運引力真的存在的話——他當時可以選擇不抄，隨便選一首以前街頭演出過的歌，忽略大家配合不熟練的事實，忽略演出效果很差的後果，更忽略掉欠慄山的人情，去草草應付一下，至於最後的後果現在的他無從得知。

    當時的命運岔路，就清清楚楚的擺在他面前，文抄，還是不文抄，就在他一念之間。

    但最終，因爲作爲隊長的但當，因爲欠慄山的救命人情，因爲想晉級，想拿獎金，想養好女兒，他還是做出了最適合自己當下所處的大環境的做法，文抄《月半小夜曲》。

    “如果當初我沒有競爭樂隊隊長，結果會不會改變”北原賢人不禁思維發散。

    “我還是會選擇文抄吧.那場比賽對慄山也非常重要，而我欠她一次跳河救命的人情”北原賢人沉默，看來那次的命運抉擇，早在四個月前的跳橋落水時，就已經濺出了最終結果。

    “這樣來看.”北原賢人思維發散。

    第三件事，意外受傷住院。

    他仔細覆盤當時的情況。

    當時，百合同學就在他眼皮底子下，瀕臨力竭，即將墜崖。

    他一開始想趕緊跑回去喊人，但那家夥已經快堅持不住，隨時都會墜崖，說不定他一扭頭的工夫，那家夥就摔下去了。他只好硬着頭皮，先拉她一把試試，不行再想辦法，但沒想到，就這嘗試性的一拉手，竟然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

    北原賢人後背靠向沙發，仰頭望天花板，腦子亂想：“如果當時我沒嘗試把她拉上來，扭頭跑回去喊人，結果又會樣？”

    另一個選擇的結果無法得知，但他敢肯定一點，如果當時沒有嘗試去救援百合同學，沒跟她一起墜崖，沒一起蜷縮洞口裏求生，事後她沒來家裏做保姆，他和百合同學後續的關係，肯定不如現在這般友好。

    北原賢人的身邊，花谷仰着小腦袋，東瞅西瞅看着爸爸。

    “歐尼醬在想什麼？”

    北原賢人迅速回過神，沉思說道：“我在想是性格決定命運，自己的選擇造就了自己。自身的性格和所處的大環境，決定了一個人的行爲處事所產生的未來命運。”

    花谷想了想，說道：“聽起來有點像歷史唯物主義？”

    北原賢人簡單“嗯”了聲，沒來由的想起了他和高梨絮風，曾一起探討過命運，高梨對“命運引力”持否定態度，她更認可歷史唯物主義觀點。

    他餘光瞟向花谷，女兒撇着小嘴一副不以爲意的態度。

    “命運引力是存在的！”花谷咬定道。

    “還記得我給爸爸做的那個實驗嗎？宇宙天體的實驗。”

    北原賢人嘆了口氣說道：“記得，我明白你的意思。‘未來世界’沒有既定的命運，未來是混亂無序的，自由萬變的，但我們生活在‘過去世界’，命運引力會維護‘過去世界’分毫不差地朝‘未來世界’發展。”

    北原賢人不明白女兒爲什麼篤定“命運引力”一定真實存在。

    花谷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小臉得意洋洋，小聲說道：“海己可是穿越了時空呢，歐尼醬不覺得很帥氣嗎！我可是非常思念的想着爸爸，才來到這裏的。”

    北原賢人無語，無話可說，女兒要是拿穿越時空這種違反物理學的事情來說話，認爲自己的穿越必定存在原因，他還能說什麼，這得把全世界各個學科最頂尖的科學家們，全部帶到這間老屋子裏來，才夠資格與親身體驗過穿越的女兒爭論命運這個高到天上的話題。

    雖然小調皮蛋也是稀裏糊塗睡一覺就穿越了時間罷了。

    “我覺得你是中二，不是帥氣。”

    花谷伸出小手，動作很帥氣地拍了拍爸爸的肩膀。

    “命運引力這種小事，就交給海己來打敗就好了，海己聰明的小腦瓜早就想出了很多辦法。爸爸只需要負責給海己找個溫柔賢惠漂亮可愛楚楚動人的媽媽就好。”

    北原賢人無語，沒搭腔。

    花谷瞅着爸爸，小臉很不服似的，問道：“歐尼醬覺得，至今爲止最大的變化是什麼？”

    北原賢人瞥了眼女兒，說道：“我的樂隊名叫命運引力。”

    “還有呢？”花谷追問。

    北原賢人沒吭聲，當然還有，雨宮小宅女輸掉賭約，欠了他兩個無條件且必須答應的要求。

    但這一條不方便說出口，要是說出來，小調皮蛋肯定又耍不正經。

    北原賢人隨口說道：“還有認識了一個新朋友。”

    花谷緊接問道：“相武葵？”

    北原賢人“嗯”了聲，他反覆問過花谷好幾次，花谷確信，未來的爸爸不認識名字叫“相武葵”的人，她也從來沒見過相武葵。

    花谷想了想，問道：“爸爸認爲，性格決定命運？”

    話剛落，外面浴室淅瀝瀝的花灑聲停下了，花谷挺起腰桿，瞅了眼客廳外面，壓聲對爸爸說道：

    “其實我覺得，至今爲止最大的改變，就是爸爸的性格，或者說心態。”

    “海己，幫我拿一下浴袍。”外面傳來琴音姐的喊聲。

    “來了。”花谷從沙發上蹦下來，抓起一旁的浴袍跑出去。

    三分鐘後，一隻披散着溼漉漉頭髮裹着浴袍的大妖精帶着一隻笑嘻嘻的小妖精回到客廳。

    花谷擡手揪了揪琴音姐的浴袍帶子，問道：“琴音姐，海己沒來的時候，歐尼醬的狀態是不是很頹廢？”

    花江琴音一邊梳理髮絲一邊意外問道：“突然問這個幹嘛？.要說頹廢的話，是挺頹廢的，天天垮着肩，臉上一點兒精氣神都沒有，跟加班熬了三天夜差不多。”

    北原賢人默然，那是累得，一天到晚，上學打工練琴練聲，回到家還得打掃衛生，時間表排得滿當當，不累成那樣才怪。

    花谷肯定地點了點頭，她第一次見到爸爸的那天，也是這麼認爲，還誇爸爸有“憂鬱感”呢。

    “說起來，那時候我還擔心，”花江琴音將毛巾扔到沙發上，感嘆道，“那時候的小賢，心態應該說是非常.疲憊吧，我還擔心雅柊轉到峯高後，萬一對待你太粗暴，惹你發火了該怎麼辦，不過現在看來”

    花江琴音語氣一頓，笑吟吟地摸了摸花谷的小腦袋。

    “好像自從海己來了以後，小賢就慢慢振作起來了，這一點真要感謝海己。”

    北原賢人無語，那是被女兒鬧騰的，攤上這麼一個調皮搗蛋無法無天的小妖精，當然得打起精神，時時刻刻集中注意力盯着她。

    花谷笑嘻嘻地朝北原比了個“V”字手勢，彷彿在說“看吧，我就說爸爸的心態變了。”

    北原賢人無言。不過真要說起來，花谷來的日子裏，每天早晨喚他起牀，給他整理衣服，給他做早餐，再口吻溫柔地送他出門上學，到了晚上，跪坐在門口等他回家，的確帶給他很多溫暖。

    花谷追問花江琴音：

    “因爲有了海己，歐尼醬的心態慢慢變好了。雨宮姐姐一開始粗暴對待歐尼醬，歐尼醬的包容心和忍耐度也變大了。換而言之，海己讓歐尼醬對雨宮姐姐的好感度增加了？”

    “好感度？”花江琴音品味了下意思，笑道：“確實有吧，我起初就是那樣擔心的。”

    “如果小賢每天以疲憊頹廢的心態，去面對雅柊一開始的粗暴對待，他們倆肯定得鬧出事情。海己，這一點你厥功至偉。”

    “厥功至偉”花谷嘟囔了幾句，扭頭問道：“厥功至偉是什麼意思？成語？”

    北原賢人嘆息解釋道：“意思就是你功勞很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