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 病入膏肓

    「你的單車，我放在哪裏？」

    下午五點二十分。東京棋院門口。

    北原賢人思忖片刻，回覆短信，告訴百合同學把車子停在他家的門口就行。

    他回望棋院大廳，心裏長舒了一口氣，名人戰最終循環圈的第一場，有驚無險的拿下了。

    所謂“最終循環圈”，即是從BC預選賽殺出重圍的三位新棋士，與上一屆最終循環圈中留下來的六名舊棋士，共九人，組成最終循環圈。九人一一對決，勝場最多的人，將獲得名人挑戰權，擇日挑戰上一屆的名人。

    “首戰告捷？”

    北原賢人回頭看去，武宮爺爺樂呵呵朝他而來，他點了點頭說道：“有驚無險，第一次在官子差距不大的情況下，拿下比賽。”

    武宮秀樹笑容欣慰，在此之前，他和理事長都沒有想到，不過是今年才定段的新晉職業，居然可以突破一衆老牌高手的重重封鎖，成功殺進最終循環圈。

    武宮秀樹勉勵道：“別懈怠，後面還有七場，也不要妄自菲薄，盡情展望，只要能拿到名人挑戰權，即使七番棋輸給井山，北原君也創造了一個國內棋壇上的小奇蹟。”

    北原賢人坦言自己會努力。據他所知，世界上新晉職業的最快首冠記錄是一年零八個月，由當時的徐奉洙職業二段——現在的三冠王——在韓國名人戰中創造此記錄。

    “北原君在等那個孩子？”

    北原賢人點了點頭，他和相武葵一起來的棋院，今天不只有名人戰的最終循環圈，若鯉戰的預賽也正式開始了。

    舊式獨棟木屋的小庭院門前。

    「停在我家門口吧，我還在棋院。」

    “他還沒回家”柏木茉優收起手機，心情反常地，竟然有些低落。下午的放學鈴一響，她連學生會都沒有去，匆匆告訴絮風一聲，第一時間就來歸還單車。

    她擡頭看了一眼獨棟木屋的二樓，推着車子走進小庭院。

    安置好自行車，她從口袋裏摸出一張銀行卡，“污染源”借給她的一百五十萬円，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她蹲下來，將銀行卡塞入門縫裏，忽然聽到屋內有女聲響起：“海己，醬油快沒了。”

    柏木茉優微怔，擡頭望向白門。

    “誰在他家裏不是雨宮的聲音.那個作家嗎？她還沒走？”她一瞬閃出許多念頭。

    “路上小心，留意汽車。”

    柏木茉優趕緊回過神，迅速站起來，靜悄悄後退兩步，轉身快步離開小庭院。

    路上，她摸出手機，編輯短信告訴“污染源”，她已經把車子停在門口。短信發送過去，她慢慢放緩腳步，內心始終非常在意一件事情，幾經踟躇，她一咬牙再次編輯短信。

    「花江老師還住在你家裏嗎？」

    沒過一會兒，短信回覆聲“滴答”響起。

    「你遇到琴音姐了？我妹妹沒對伱說什麼奇怪的話吧？她還小，童言無忌，你別放在心上。我妹妹很喜歡琴音姐，我胳膊痊癒之後，她挽留琴音姐多陪她玩一陣了。」

    “他的妹妹很喜歡那個作家”柏木茉優於心裏默唸幾遍，有種說不出來的複雜滋味，開始時如釋重負，旋即又動盪不安，非常介懷，非常矛盾。

    “頒獎會場裏的金髮姐姐？”她聽到一聲有點稚氣的女聲。

    柏木茉優聞聲擡頭，微微一怔，一個非常可愛的小姑娘推着超市裏的購物車，小臉蛋意外地看着她。

    她立馬記起了這個小女孩，印象太深刻了。

    那還是在樂隊比賽的時候，她陪伴絮風去觀看芥川賞的頒獎儀式，來來往往的人流裏，她驀然發現了一位“兒童版的絮風”，急忙追了上去。

    花谷小臉蛋十分意外地望着金髮大姐姐，同樣對眼前人的印象十分深刻。不只是偶遇過一回，她在那本雜誌裏，也看到過這個金髮姐姐的照片，跟爸爸是同學，名字叫柏木茉優。

    而且這個金髮姐姐，當時形容她“世界第二可愛”，還給她拍了一張照片，甚至還想抱抱她，被她一口拒絕了。

    “你也住在這片社區？羽未？”柏木茉優驚訝看着“兒童版絮風”，簡直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孿生姐妹。

    她記得清楚，這個孩子的名字叫加藤羽未。

    花谷的小心思頓時活泛起來，撒手放開小推車，跑到柏木的面前，非常自來熟的親暱稱呼對方叫歐內醬：“歐內醬也住在這片社區？”

    柏木茉優語滯，一個才認識不滿五分鐘的小女孩，張口喊她叫歐內醬，尤其是，對方還頂着一副絮風的童年面貌，她心裏止不住的古怪。

    “我不住在這裏，我.來這找一個朋友。”

    花谷眨了眨眼睛，試探問道：“歐內醬長得這麼漂亮，一定有男朋友吧。”

    柏木茉優再次語滯，不只是這一次見面，羽未的態度比上次積極了太多，而且一上來就問這麼私密的問題，未免太古怪了吧。

    “我——”她話還沒說完，眼前的“兒童版絮風”就笑嘻嘻說道：“歐內醬沒有男朋友的話.嘿嘿，我家的歐尼醬很優秀呢。心地善良，學力出衆，人也超帥。”

    柏木茉優愣神反應了會，這個“兒童版絮風”，是在給找不到女朋友的阿宅哥哥聯絡相親對象嗎？

    柏木茉優笑容有點勉強地謊稱道：“我有男朋友。”

    花谷頓時大失所望，索然無味。

    柏木茉優靜靜看着小女孩的臉蛋，內心止不住的涌出荒唐感，太像了，太像小時候的絮風了，除了眼睛，哪裏都一模一樣。即使是眼睛不像，她眼睛裏的那股閃閃調皮勁，也有八分神似。

    花谷被她盯得都有點不太自然了，古怪問道：“歐內桑，你該不會還想抱一抱我吧？”

    柏木茉優迅速回過神，一時沉默。這一次相見，她心裏沒有想擁抱一下的衝動，雖然這個小女孩非常可愛，雖然這個小女孩與小時候的絮風幾乎一模一樣。

    “歐內桑沒有其它事情的話，羽未要回家了，姐姐還在等我。”

    柏木茉優無言，側過身，靜靜看着羽未推着購物車路過她。

    她腦子裏突然蹦出來一個念頭：“很帥的哥哥，等她回家的姐姐，她的購物車裏，好像還放着醬油瓶.她會不會是就是‘污染源’的妹妹？羽未就是海己？”

    柏木茉優沉默了會兒，否定了猜測，羽未和“污染源”長得一點都不像，怎麼可能是兄妹.羽未是羽未，海己是海己，應該只是巧合吧。

    “她是絮風的妹妹還差不多，失散多年的妹妹。”柏木茉優心裏呵呵一笑，倍感荒唐。

    若非羽未的眼睛不像絮風，她真的說什麼也得想辦法，爭取將羽未帶到學生會，讓絮風也看一看，這個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的奇蹟般巧合。

    柏木茉優收回視線，心事重重地折回學校。

    “她的眼睛，似乎很像雨宮，其它五官，與絮風一模一樣。”

    “太像了，世界上竟然真存在奇蹟般的巧合。”

    “她的媽媽，是不是也很像絮風。”

    回學校的一路上，她腦子裏，仍然滿是那個叫羽未的小女孩。

    紅燈轉綠，柏木茉優左右顧盼，邁上人行橫道。

    “她和‘污染源’同住一片社區，‘污染源’也認識羽未嗎？應該見到過幾次吧”

    柏木茉優突然想發去一條短信，問問一北原，關於那個小女孩的事情。

    但念頭才產生一會兒，她就嘆了口氣，打消了想法。她很清楚自己內心的變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可能是昨晚吧，她變得不情願再與“污染源”談論關於她和絮風的事情，會令她很不舒服。

    昨晚也是。污染源問他，絮風都搬到了中央區，爲什麼她還有些不高興。當時她聽起來非常刺耳。

    而且就在剛纔，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去親近“小絮風”的念頭，不想給“小絮風”拍照，不想抱一下“小絮風”。彷彿突然間，自己對待關於絮風的事情，不再那麼急切了。

    柏木茉優心情沉重，回想自己一路上歸還單車的心緒變化，喟然低嘆了聲：“我是不是對他病入膏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