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日光直射，廣闊雪原像一面巨鏡，不停折射耀目光芒。

    北原賢人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一隻擡手擋眼前，一隻手去拿頭盔，不斷提醒柏木：“慢一點，車速太快了, 慢一點！”

    柏木茉優目不斜視，充耳不聞，右腳猛踩地板油，加速加速再加速。

    月山滑雪區一眼望不到頭，小孩子都能閉着眼開二十秒，她只恨油門還不夠深, 這輛未來概念感十足的雪地車的三角履帶穩定性太好，要不然非要飄幾個大鐘擺，最好嚇得那個可惡的混蛋大聲尖叫。

    “吵死了，你沒坐過車嗎，時速還沒有六十邁。”

    “這是雪地，不是陸地！雪地上的制動距離有多遠，你知道嗎。”

    “我至少比你懂，連駕照都沒有的人就少說點話。”

    柏木茉優右手慢慢放到手剎上，心情頗爲美好。雖然第一次開自動擋車，還是滑雪車，但開起來也沒她想象中那麼複雜。就是旁邊那個可惡的混蛋明明連駕駛書都沒摸過，還一直喋喋不休地教她，真是吵死了。

    北原賢人餘光一瞥，心頓時提到嗓子眼上，趕緊提醒道：“你碰手剎幹什麼，那不是檔，看清楚！”

    “我眼睛不瞎。”柏木茉優淡淡迴應，然後忽然九十度猛打方向盤，同時一腳踩下剎車, 提起手剎。

    北原賢人只感到一股突如其來的離心力，差點把他甩在車門上，幸好六點式安全帶足夠牢固，緊緊拴住了身體。

    滑雪車頓時平飄起來，然而沒飄一會，座後就“砰”一聲悶響，車內劇烈顛簸，滑雪車戛然熄火。

    北原賢人扶車門坐正，胃被安全帶勒得很不舒服，他沉着臉轉過頭，用眼神質問柏木。柏木茉優面不改色，不解釋，裝作看不見，伸手重新打火。

    她剛纔腦海忽然浮現電影裏的漂移畫面，於是就想嚇唬那個可惡的混蛋，但不知道哪個步驟出錯，滑雪車中途突然熄火。

    看那家夥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北原賢人氣不打一處來，劈頭蓋臉教訓她。

    “你腦子進了什麼水？”

    “後輪是三角履帶, 你還想漂移？！”

    “漂移也不是你這麼飄的！變速箱都快被你禍害廢了！”

    “下次開這輛車的人萬一發生事故怎麼辦？你和你的駕照考官真應該被判反人類罪！”

    唯獨面對這個可惡的混蛋，她是真的忍不住氣, 管不住情緒！柏木茉優宣泄似得給了方向盤一巴掌, 霍然轉頭。

    “你來開！換你！你試試！”

    北原賢人緊了緊安全帶，餘光瞥了眼她，無動於衷。

    傻子才下車。

    依她現在的氣頭，他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能開上車，另外百分之五十，是他剛落地，百合同學立馬踩油門，憤而扔下他不管。

    車內一時安靜起來，兩個人誰也不理睬誰。

    柏木茉優擺着一張冷臉，重新打火起步，但可能是氣得腳力不穩，連續三次都一一以熄火告終。北原賢人明眼知道，她又傻乎乎掛了三擋上去，而且離合和油門也配合得一塌糊塗。不過他就像被學員折磨到心累無語的駕校老師，懶得開口提醒她。

    又試了好幾次，遲遲不能起步，柏木茉優漸漸焦躁起來，開始懷疑是不是車壞了。

    又一次起步失敗，她餘光瞥向副駕，那個混蛋一直老神在在地眺望窗外風景，看都不看她一眼，見此，她心裏不禁更焦躁了，那個混蛋明擺着是在看她笑話！

    到底怎麼回事......她低下頭左看右瞧，自己沒踩錯東西。

    她接着又拔下車鑰匙，重進插進去轉動，再次打火，然而三番兩次，次次還是以熄火告終。

    一時間沒了辦法，她有心轉頭詢問，又立馬打消了念頭，絕對不想求助那個可惡的混蛋！

    再次嘗試幾次，柏木茉優慢慢皺起了眉毛，難道車真的壞了？那可怎麼辦，拋車走回去也太遠了吧。

    北原賢人實在看不下去了，那家夥真真是一個笨蛋，問題就露在她眼皮底下，到底是眼瞎還是腦子蠢一點。

    “唉......”

    她聞聲看去。

    “你好好看看檔位，記清楚上面的數字再走。”北原賢人心累地說道。

    柏木茉優低頭瞧去，如夢方醒！迅速伸手換擋，但檔位杆牢牢挺立，怎麼也掰不動。

    她回想起那個混蛋說過的變速箱，皺眉問道：“是不是變速箱壞了？檔位換不了。”

    北原賢人真的無語了，扶額無奈道：“踩離合，不踩離合怎麼掛檔。這不是自動擋車。”

    柏木茉優動作一滯，旋即感覺臉蛋像火燒一樣，太丟人了！居然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忘記！

    終於，滑雪車堪堪行駛起來。

    北原賢人落下一絲車窗，沒有心思再浪費精力苛責她，問道：“回去吃午飯？。”

    終歸是理虧，不佔理，沒有再繼續無視北原，她平淡“嗯”了聲迴應。

    途徑一處略陡的上坡，北原賢人擔心那家夥換檔不熟練，又熄火，開口提醒道：“繞過去。”

    “你不想再漂移一次，就減速，慢點拐彎。”

    “嗯。”

    這會竟不嫌棄副駕駛室裏的混蛋一直囉嗦了，柏木茉優老老實實按照提醒開車，再熄火出岔子，丟人的是自己。而且，剛纔那回事結束，她忽然發現，那個可惡混蛋不說話的安安靜靜坐在她旁邊，居然比他聒噪不停的坐在那裏更令她不舒服。

    四五分鍾過後，滑雪場的休息棚區漸漸映入視野，越來越近。

    北原賢人摘下頭盔，暗道終於結束，好歹沒出茬子，以後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坐百合同學開的車了，太驚心！

    “空擋，減速。”他開口提醒。

    柏木茉優“嗯”了聲，撥動檔位。

    北原賢人仰靠車座休息，但沒一會兒，忽然感覺不太對勁，這推背感分明是在加速吧！

    他趕緊坐直，急忙提醒道：“是掛空擋，不是掛四擋！你推那一下幹嘛！”

    休息棚區就在眼前，絮風她們都在前面等待他們歸來，柏木茉優慌了神，趕忙低頭，盯着檔位杆進行換擋。

    “剎車！剎車！快剎車！”

    “我踩了，已經到底了！”

    北原賢人不再說話了，默默地迅速戴上頭盔。

    “怎麼回事！爲什麼停不下來！”柏木茉優驚慌問道，滑雪車雖然在慢慢減速，但休息棚區已經近在眼前，肯定要拱上去了！

    “你剎車踩太狠，後輪抱死，剎車盤的制動能力下降。”

    說話這會工夫，外面，深田助理眼瞅不對勁，趕緊大聲驅散了迎接滑雪車的衆人，又在百忙之中，一把抄起還在傻乎乎梳理絨毛的大白兔，埋頭狂奔向另一邊。

    砰！砰！砰！......滑雪車一頭闖進休息棚，那高高昂起的鮮紅雪橇像是一把鋒利鐮刀，將成排座椅一連串收割倒地，哐當作響，還撞翻了一堆雜物，終於才漸漸停穩，徹底不動。

    車內，北原賢人深深地長嘆了一聲，幸好臨到棚區前，尾速已經不快，又脫離了雪面，否則真要出大事。

    他心態萬分疲憊，再次摘下頭盔，看向怔然的百合同學，真誠說道：“爲了世界人民的生命着想，以後你還是少開車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