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悄然而至

    “北原前輩？”相武葵小聲呼喚道。

    “嗯？”北原賢人收起手機，不動聲色裝進兜裏。

    “早晨和傍晚，是最容易出現彩虹的時刻嗎？”

    北原賢人心中瞭然，解釋道：“簡單的說，彩虹就是水滴反射並放大了的太陽光，它其實是一個圓形，彩虹出現的位置，必然與太陽相反，如果在中午......我們當然看不到地平線下面的場景吧。”

    “原來是這樣......北原前輩，等會可以再造一次彩虹嗎？”相武葵又看向高梨，眼神希冀，“歐內醬也一起來。”

    “造彩虹？”高梨絮風神思頗爲不解。

    北原賢人提醒道：“前一段時間，早晨，你和柏木同學站在花田中央，灑出彩虹那次......今天我領相武同學也嘗試了下。”

    聽完，高梨絮風神似驚訝的看着他。

    “......怎麼了？”

    高梨絮風掩口一笑：“沒有，只是沒想到，北原同學也蠻有童心，平常完全看不出來。”她轉看向相武葵，說道：“可以啊，等太陽再落下一點，封校前那段時間就剛剛好，我們一起去。”

    北原賢人在猶豫，他已經有約在先，得找一位金髮女生談話。

    但那家夥，沒告訴他幾時碰面，說不定她自己都不知道，北原賢人估摸着，大概率得卡着最晚放學的封校鐘點，等高梨絮風離校回家時，才能祕密碰面。

    “不好意思，剛纔妹妹給我發消息，家裏有些事情，需要我快點處理，要不然......明天怎麼樣？早晨和放學都行。”

    相武葵小臉蛋沒有多少失望的樣子，她很乖的點了點頭，“以後就是了，北原前輩先忙自己的事情。”

    面對相武葵那雙天真乾淨的眼睛，北原賢人內心竟然鮮有的升起了不好意思感。

    自我譴責了兩秒鐘，他心中不禁感嘆：“這孩子真的很懂事，很聽話，要是我家那只小調皮蛋也這樣乖，該多好。”

    邊說邊聊邊下棋，棋局已漸漸結束。

    無需點目，北原賢人早在距離終點線三十幾步遠之前，就已經點清楚勝利果實——他勝兩目半——這對任何一位職業棋手來說，點目是最基礎的基本功。

    相武葵把黑白棋子一一分裝到兩個棋笥裏，再把棋盤裝進書包。

    “歐內醬，北原前輩，我先走了。”

    高梨絮風詫異問道：“這次不一起走嗎？”

    相武葵“嗯”了聲，兩隻小手攥着書包肩帶，“我去圍棋部，找部長申請退出部團。”

    北原賢人明白，她以後要常駐學生會辦公室了。

    近些天相處，他得知了一鱗半爪消息，相武葵那個英年早逝的哥哥，似乎在高中時代就是圍棋部一員，到了大學時代，同樣報名了圍棋社團，

    之前，他倉促尋找聯棋隊友時，就是在圍棋部又一次遇上了相武葵。

    相武葵開門離開後，高梨絮風看了過來，“北原同學不回家嗎？”

    “哦，正準備走。”

    話才說一半，咔嚓開門聲響起，北原賢人聞聲轉頭，百合同學終於回來了。

    高梨絮風站起來，關切問道：“怎麼樣，那個女生放棄了嗎？”

    柏木茉優一時語塞，她根本沒去找那個女生，以後也更不想看到她，她只是在樹林裏溜了一圈，調整下心情，再給那個混蛋發條消息而已。

    “她好像已經回家了。”柏木茉優簡單一筆帶過，趁着高梨絮風起身收拾書包，她迅速給北原使了個眼色。

    “這樣啊，明天再找她也不晚，我們先回家吧，北原同學，要一起走嗎？”

    北原賢人表情自然，沒有什麼異議，他拎起書包，同她們一起離校。

    穿過林間小路，再沿着體育館側路前行，直到經過教學樓大臺階，北原賢人停下了腳步。

    他瞥了眼百合同學，裝作忽然醒悟般的一拍腦門，轉身對高梨說道：“我忘了拿今晚作業，你們先走。”

    高梨絮風也沒有多想，招招手說道：“明天見北原同學。”

    “嗯，明天見。”

    看着高梨絮風走遠後，北原賢人立即調轉方向，原路返回。

    瀕臨封校時間，校園裏隨處可見放學回家的身影。

    高梨絮風雙手拎着學生書包，並肩與好朋友走向校門口。

    偶爾從四周傳來的交談聲，高梨絮風聽到了不少諸如關於“副會長被小林涼花另類壁咚告白”這樣的內容。

    她無奈又沒有辦法，只得側過頭安慰道：“茉優，不要理會那些悄悄話，你什麼都沒有做錯，又爲什麼要難過，對嗎？”

    “嗯，我知道。”

    “那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柏木茉優沉默了片刻，她心情壞透了。

    “已經好些了，謝謝。”

    “那就好，”高梨絮風鬆了口氣，趕緊岔開話題，自言自語的說道，“今晚吃什麼好呢，海鮮料理？煎牛排？還是.....茉優覺得吃什麼好？等媽媽待會見到茉優，一定很開心。”

    柏木茉優步伐一滯，霍然扭頭看去，“去你家做客？我們？”

    “對啊，剛纔在學生會裏，不是已經說好了嗎，”高梨絮風神思意外，“也可以去新宿逛街，聽說那裏開了一家雜誌評分很高的餐廳。”

    柏木茉優心都涼了，當時她心緒一團亂麻，完全沒聽到絮風後來說的話！

    她立馬醒悟到，自己絕不能去！一旦放了那個混蛋的鴿子，讓他誤會成這是一場戲耍捉弄，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柏木茉優當即停下腳步，“抱歉絮風，那時候我在想其它事情，沒有聽清楚。”

    “沒關係，完全可以理解的。”

    高梨絮風雙手拎着書包，笑着轉向柏木說道：“那麼，現在我打電話告訴媽媽？還是我們一起去新宿？今晚回家晚一點也沒關係，跟茉優在一起，媽媽百分之一萬的放心。”

    柏木茉優再次沉默了會，一半痛心錯過了今晚的大好時光，一半痛心當時自己竟然沒有聽見！

    “今天已經很累了，抱歉，我想回家休息，要不然改天？”

    高梨絮風很是意外，這好像是絕無僅有的第一次吧，茉優拒絕了她的正式邀請。

    她收回思緒，想了想說道：“這種事情完全沒必要道歉的吧，其實也是我想得有些少了，忽略了茉優已經很累，嗯，那就改天。”

    柏木茉優心裏長鬆一口氣，重新邁步，心中還是萬般懊悔，當時竟然沒有聽見絮風邀請她！否則她就明天再約北原賢人了！

    兩個人在校門口分別，柏木茉優走左邊回家，高梨絮風走向右邊的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旁的便利店，高梨絮風微微踮起腳尖，左右顧看附近停車位。

    “媽媽好像還沒來，是堵車了嗎......”

    她繼續等待。

    即使走出了校園，從過往的同學口中，仍然總能聽到關於茉優的事情，這件事儼然已傳遍峯高。

    那些總愛談八卦，傳八卦，杜撰八卦的人，太討厭了！......她心情不悅的強迫自己的耳朵，忽略掉那些傳聞聲，直到最後，她已經有點厭煩地去翻書包，尋找耳機。

    翻找耳機的工夫，她又一次聽到，一個男生得意洋洋的在說：“喂，我說，你們都知道副會長被女生告白吧，但你們誰知道，副會長在被告白前，她當時在找一個男生。”

    “啊？真的嗎？”

    男聲繼續神神祕祕的說道：“而且最關鍵的是，副會長還精心打扮了自己，與平常的穿衣風格完全不一樣，別有一番風采。”

    “精心打扮？就像去約會一樣？”

    “對對對！”

    “混蛋，別賣關子了！當時副會長到底在找誰！”

    “停停！我說，我說！別掐我啊！副會長一直在找北原賢人！就是那個開學一週，被女孩子拉到體育館後面告白了六次的北原賢人！”

    高梨絮風翻書包的動作一頓。

    “茉優被告白前，一直在找北原同學？真的假的。”

    一瞬間思維發散，她聯想到了許多東西。

    高梨絮風趕緊轉過身，招手叫住快要走遠的那幾個男生，小跑上前。

    “同學你們好，昨天副會長被告白前，她真的在找北原同學嗎？”

    幾位男生面面相覷，一時間沒認出來，這個戴口罩和白色帽子的女孩子是誰。

    “呃......”男生摸了摸後腦勺，“我聽班裏女同學說的，副會長確實問過她，北原同學去了哪，好像還問過不少人。”

    “沒事了，謝謝。”高梨絮風思索的道了句謝，轉身返回。

    她之前只知道茉優被一個女孩子告白，卻一直沒有重視，當時的茉優，爲什麼會出現在社團樓。

    她細細回憶昨天：“昨天下午，學生會進行了一場會議，然後茉優要負責去體育館，處理學生會內部事情......但爲什麼，茉優又會出現在社團樓？而且還在找北原同學......”

    高梨絮風側過身，視線望向茉優離去的方向，來來往往的人羣，茉優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似乎這一次事件，完全沒有她想象中那麼簡單......而且又牽扯到了北原同學。

    而且，又是疑似北原同學和茉優兩個人都知道，唯獨她不知道。

    下意識的，高梨絮風腦海浮想聯翩。

    “葵想一起玩彩虹，北原同學說家裏有急事，拒絕了葵，說改天再一起。”

    “我邀請茉優逛街，茉優說今天已經很累，拒絕了我，說改天再一起。

    “......”

    高梨絮風內心一瞬醒悟：“不對，這不是茉優第一次拒絕我的正式邀請，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茉優過生日。那一天，茉優表現得也非常異常，我們原本約定好一起慶祝，茉優卻突然說想吃可樂餅，讓我去比較遠的地方買回來，但我買回來後，茉優又變得很奇怪，心情低落，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早早就回家了。”

    高梨絮風收回思緒，完全轉過身，視線望着學校門口。

    她腦海倏忽閃出了一個比較的荒唐猜測：茉優是不是在說謊？她沒有回家，其實又返回了學校，去找北原同學？......那次的生日也是這樣，故意引開我，趁我不在，悄悄去找北原同學......

    高梨絮風內心立馬否定了這個猜測，她相信自己的青梅竹馬好朋友，而且更想不出，什麼理由能讓茉優故意支開她，然後偷偷摸摸去見北原同學。

    但是，就算百般不相信，她還是控制不住思維，那叛逆不聽話的思維，從背後推動她，不停猜測各種紛亂的可能性。

    高梨絮風雙手拎着書包，低着頭，在路燈和一顆行道樹中間來回徘徊。

    “只是回去看一看......”她擡頭望向學校門口，踟躇片刻，邁出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