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生機勃勃的熱帶大草原

    操場的跑道上，頭髮須白的校長咧着一張燦爛老臉，站在話筒前做簡短發言。

    學生會的核心四成員，北原賢人和中村站在校長左側，高梨和柏木站另一側。

    北原賢人面無表情地盯着G班棚區，那裏有一隻居心叵測的小調皮蛋，她一直顧盼四方，用衡量貨品似的琢磨眼神，打量着四周每一個女孩子，不時還踮腳望向高梨絮風的位置。

    校長終於講完話，將操場交給學生們，北原賢人稍稍側過頭，小聲說道：“中村，看到那個小女孩了嗎，一直四處亂看，行爲非常可疑的那個人，待會你務必看緊她，別讓她亂跑。

    “看到了，她是......？”

    “我妹妹，你叫她海己就可以。”

    “啊，北原君的妹妹？！......哦，我知道了！”

    北原賢人收回視線，繼續看向走上來的青春靚麗女孩子們。

    體育祭當天會有舞蹈表演，炒熱氣氛，由各班級自發選舉組成的體育委員會來編舞，表演服裝也全是自行設計，並購置布料自行縫製。

    操場喇叭播放歡快動感的伴奏，打扮清涼的女孩子們一齊元氣滿滿地活力熱舞，而遠處的班級棚區，也紛紛響起了男生們捧場的搞事口哨聲，有些女孩子也在跟隨着音樂一起瞎跳搖擺。

    這就是高中生的青春啊......北原賢人遠遠看着，內心不由感慨道。

    他將接下來的節目表遞交給高梨，高梨絮風接過手，心裏默唸稿子。

    五分鐘的活力熱舞結束，現場氣氛明顯炒熱了不少。

    高梨絮風走到話筒前面，先照着稿子念了一段開場白，然後她話語一頓，切入正題說道：“接下來是演奏部的合奏表演，《萬籟俱寂的夏夜田野》。”

    緊接着，操場跑道另一頭，菅原部長拿着一根指揮棒，帶領幾十號人，他們懷裏抱着大大小小的樂器，來勢洶洶步入正場。

    菅原部長背對觀衆，動作柔和的揮舞指揮棒，很快，小提琴開始悠悠獨奏。

    中村佑希好奇的小聲問道：“北原君，樂團指揮真的有用嗎？那根小棍子又有什麼用？”

    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許多人都不理解，指揮家手裏的小金箍棒，究竟在瞎比劃什麼，似乎有他沒他也沒什麼區別。

    北原賢人小聲解釋道：“他要運用各種手勢、表情和肢體動作，去協調和控制多達十幾個聲部的演奏速度、力度和感情，存在不可或缺的重要。”

    “你想一想，多達十幾個樂器聲部，如果沒有指揮來定節奏和感情，每個人只顧自己心裏的節拍，一旦亂套，很容易發生連鎖反應，一連串帶歪其他人......那就是一出現場慘案，慘不忍睹的混亂，合奏速度會越來越快。”

    說起來，樂團指揮者行列裏，也不乏特色滿滿的奇葩者，他們的“精彩演出”——靜若處子，動若瘋兔——甚至能蓋過聲勢浩大的交響樂。

    有的指揮家在指揮時，他身段玲瓏風騷，屁股扭呀~扭呀~扭呀，指揮和尬舞兩不誤，充分演繹什麼叫做“去指揮不如跳舞”。

    有人如同磕了嗨藥，甩着藝術氣息十足的爆炸捲髮，熱血沸騰的大力揮拳，口型咆哮，就差大聲吼出“向着勝利前進前進前進！”

    也有小姐姐指揮家，她眼神冷酷地“右手舞劍”，動作瀟灑霸氣，落幕時“揮劍斬首”，灑掉“劍鋒”鮮血，再優雅的擡手一撩齊肩短髮，莞爾一笑，酷到足能迷倒和掰彎萬千少女。

    更有的指揮家，他表情猙獰，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態勢，像大仙施法，張開雙臂！呼風喚雨！翻天覆地！叱吒風雲！

    還有人“虛空比拼內力”。

    有人現場教學“超級賽亞人變身”。

    有人像罹患帕金森，現場表演“癡呆木偶戲”。

    這些都是進入忘我狀態的奇葩指揮家......北原賢人內心頗爲好笑，他收回注意力，繼續觀看管弦樂合奏。

    部長的指揮動作中規中矩，相比人來瘋的諸位大仙大聖，他動作溫柔得簡直像柔弱小女子。

    首席小提琴帶領樂曲漸進，單簧管輕柔銜接，繼而短笛和沙錘一齊模擬風聲，寧靜夏夜的田野氣息撲面而來。

    但演奏效果也就那樣吧，泛善可陳，北原賢人實在提不起多大興趣，無聊傾聽着。

    直到承上啓下的薩克斯聲部響起時，北原賢人才驀然意識到，這是不是一場簡單合奏。

    本是晚風輕拂的夏夜田野，一隻小野豬突然躥了出來，它自由歡快的奔騰嚎叫，在一衆整齊的合奏中異常醒耳，彷彿在說：都別動！現在由我來引領節奏！

    北原賢人在心裏低嘆了一聲，完了，慘案現場來了。

    搶拍就罷了，還嚴重跑調，六親不認的薩克斯吹法。

    菅原光宏的指揮動作，當場微微一滯，他目光瞬間鎖定住那只“脫繮小野豬”，臉色飛快沉了下來。

    而那只“小野豬”，也意識到自己搶拍和跑調，他萬分緊張之下，不由更加急切的尋找節拍，但這儼然是火燒澆油，更幫倒忙！

    小提琴聲部當場被帶亂，短笛聲部一時間陷入了茫然，沙錘還在傻愣愣的幹搖，其餘的薩克斯手面面相覷，眼神極快的交流，最後一咬牙，硬着頭皮吹吧！

    首席小提琴手眼睜睜看着大災難即將來臨，滿頭大汗的努力拉出正確樂句，垂死掙扎，試圖挽救局面。

    只可惜大家都已化身脫繮野馬，追逐着那只小野豬歡快奔騰。

    慢慢地，首席小提琴也滿臉悲催的失去節奏，合奏徹底混亂。

    本應是寧靜的夏夜田野，這一刻羣魔亂舞，妖氣沖天。

    菅原光宏黑着臉，左手不斷下壓再下壓，右手指揮棒變換軌跡，減少音量！放慢速度！

    但慢慢地，他也表情無力的放棄了，象徵性的瞎劃拉幾下指揮棒。

    北原賢人咬着嘴脣，努力忍笑，雖然不是該笑的場合，但此刻真的很想笑，他們字面意義上的也太離譜了啊。

    他微微側過頭，目光觀察而去，柏木茉優倒是一臉平淡，一如往常的波瀾不驚。

    高梨絮風抿着雙脣，還在悄悄掐着自己手指，努力不讓自己笑場。

    官方都已經如此，更何況觀衆，北原賢人聽不清遠方的聲音，不過看棚區裏，已經有人捂着肚子前仰後合。還有人還偷偷拿出手機，錄製下這一幕。

    菅原部長轉頭看過來，眼神彷彿在問：有什麼辦法嗎？

    北原賢人無能爲力地攤了攤手：這種大災難，已經是神仙難救。

    菅原光宏長嘆了口氣，轉望向遠方的棚區。

    那些傢伙，笑得很開心嘛。

    算了，快樂就完事吧！

    這一刻，他作爲指揮也放飛自我，挺起胸膛，氣勢十足的左手上揚上揚再上揚！右手拍子加快加快再加快！

    樂團成員們紛紛鬆了一口氣，部長都已經放飛自我，那他們還顧忌什麼！

    所有人頓時展現出他們豐富的搞事本領，陸續在放飛自我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變強拍！提速度！正確的樂句去一邊，快樂就完事！

    一時間，管弦樂合奏竟然烏七八糟的演繹出了物種豐富的動物世界！

    北原賢人遠遠望着棚區裏樂呵呵的同學們，心想或許他們這樣做，演出效果反而更好？

    體育祭的現場氣氛好像已經熱烈起來了，他們也算是用一種比較清奇的方式，完美完成了任務？

    六分鍾的合奏終於結束。

    落幕時，菅原光宏還施施然轉過身，向棚區的觀衆們鞠躬致意，搞得就像真的一樣。

    然後他使了個眼神，北原賢人瞭然，將話筒遞給他。

    “那個，我聲明一下啊，”菅原部長清咳兩聲嗓子，操場喇叭傳送出他的聲音，“打印錯誤，純屬打印錯誤，演奏部的演奏曲目不是《萬籟俱寂的夏夜田野》，是《生機勃勃的熱帶大草原》。”

    “就是這樣，謝謝。”

    說完，菅原部長挺胸擡頭，打頭陣離開，部員們跟隨其後，步姿昂揚，那一夥敗軍，完全沒有搞出一場笑劇的頹敗丟臉感。

    部長就是部長，就衝這股厚不要臉的精神，一般人也做不到.....北原賢人默默腹誹了句，拿回話筒，他看向高梨，高梨絮風還在掐着自己手指，對他眨了眨眼睛

    北原賢人明白，他拿起話筒，不廢話的說道：“體育祭開始，運動員請做準備。”

    說完，他放下話筒，視線緊緊盯着遠方那只居心叵測、蠢蠢欲動的小調皮蛋，低聲對中村說道：“分頭行動，左右包抄，別讓她逃掉。”

    中村佑希雖然不太理解北原君爲什麼要抓妹妹，但他還是很有幹勁的點頭說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