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不問春來

    “辛九……”

    “前輩？

    “你說的祖庭，便是此地？”

    “嗯！”

    “你我耽擱至今，便不怕白跑一趟？”

    “此地雖已荒棄多年，卻與千雲峯相隔不遠，倘若貿然前來，必然驚動蓋義妖尊！”

    “呵呵，你比那個小子精明了許多！”

    一位老者與一位少年穿過山野而來，正是歸元子與喬裝易容的辛九。

    去歲深秋之時，兩人便打算走一趟祖庭，卻並未成行，因爲荒棄多年的祕境突然有妖修出沒。於是辛九放出風聲，謊稱祖庭有寶物出世，引得各方修士紛紛趕來，一老一少這才動身起程。

    卻耽擱了半年之久。

    眼下已是仲春時節。

    便於此時，一羣修士從天而降，直奔前方的峽谷而去。

    辛九依然身着粗布短衣，個頭小巧，並且隱去修爲，儼然一位山野少年。她跳上一塊青石稍作張望，道：“途中已遇到數批妖修、魔修，想必均爲尋寶而來，嘿嘿！”她帶着頑皮的神情狡黠一笑，又道：“他聰慧過人，我豈敢與他相比！”

    歸元子停下腳步，搖頭道：“他與聰慧無關吧，分明就是個傻小子！”

    “他若傻，世間盡爲愚人。”

    “哦，與我老人家說來聽聽！”

    “一個流落妖城的外來修士，短短百年之間便從一個修爲低下的妖人，一步步成爲妖士、頭領、城主，他又戰銀灣、救圍城，力克十萬鬼衆，擊敗多位妖王、魔王，還有一羣高手追隨左右，如此一位人物竟然被你老人家視爲傻子？”

    “不然呢，他怎會接二連三遭人算計？”

    “前輩……哼！”

    辛九無言以對，撅着小嘴哼了一聲，徑自跳下青石，頭也不回往前走去。

    歸元子的臉上露出捉弄的笑意，拈鬚道：“呵呵，那小子的人緣不錯，竟有如此貌美的仙子維護他的名聲。哎呀，我老人家倒想當個傻子，不問春來，無意花落，與歲月共長，坐看天地變老！”

    若有一位紅衣女子在此，又該罵他老不正經。

    不過，他的魔域之行，正是紅衣的差遣，或者說，是禹天仙尊的差遣，命他找到於野，找到開啓星門的神器。

    而多年之前，紅衣已取走了幽冥之門的紫色星石，誰料禹天仙尊並未打開星門。紅衣因而遷怒於他歸元子，指責他隱瞞實情，再有昆吾山的道乾的栽贓嫁禍，與昆宿山的木玄子的推波助瀾，他不得不再次離開了仙域。

    誰讓他認識於野，彼此又頗爲熟悉呢。而所謂的神器已被他騙取到手，若將於野扯入仙域之爭，他委實於心不忍，結果兩百年過去，那個傻小子依然未能置身事外。

    卻不怪別人，一個凡域修士，死裏逃生之後，本該隱居起來安心修煉，偏偏四處闖蕩、處處樹敵，如今又招來禍端，純屬咎由自取。但願能夠搶先一步找到他，否則他將招來更大的麻煩。

    峽谷就在百丈之外。

    陡峭的石壁，茂盛的林木，倒是一處幽靜的所在，卻多了莫名的躁動與殺機。

    又有一羣修士從天而降，而辛九竟然迎了過去，竊竊私語片刻，雙方就此分開，好像誰也不認識誰。

    “找了幾位幫手，前輩不必多慮……”

    或許是怕歸元子猜疑，辛九暗中解釋了幾句。

    歸元子搖頭不語。

    他沒有猜疑，也沒有多慮。而各方涌來的修士，沒有一千，也有數百，其中不乏衆多的妖修、魔修高手，使得一處荒棄許久的祕境變成了鬧市。而這一切均與辛九有關，這個貌若小丫頭的女子倒是善於折騰。

    “師叔——”

    辛九召出一把飛劍踏在腳下，回眸一笑，道：“九兒爲你老人家帶路——”

    歸元子翻着雙眼，不滿道：“這丫頭佔我便宜！”

    “嘿嘿，你老人家乃是煉虛高人，尊稱一聲師叔也不爲過呀！”

    “哼……”

    便於此時，頭頂飛來幾道人影。其中一位中年修士低頭一瞥，帶着三位同伴飛過峽谷而去。

    歸元子顯現出金丹修爲，跟着踏劍飛劍，忍不住又抱怨一聲——

    “這回鬧大了，瞧你怎麼收場！”

    “師叔，你認得方纔的四人……”

    “我老人家雖不認得，卻看出那是兩位煉虛、一位化神境界的仙域修士，還有一位妖王境界的妖修，倘若加上各方的魔修與你招來的幫手，後果可想而知！”

    “嘿嘿，有師叔在此，料也無妨，咦……”

    辛九忽然驚咦一聲。

    身後的歸元子忽然變化了容貌，並且低着頭匆匆越過她的身旁

    與此同時，三位修士穿過峽谷而來，一個是年輕女子，一個是青年男子，皆御風而行，修爲莫測，還有一老者，竟然是文桂？

    “小妹妹，看什麼呀？”

    辛九錯愕之時，年輕女子忽然停了下來。她頓時怯怯一笑，道：“不敢冒犯前輩……”對方卻伸手指向身後，出聲問道：“妹子，你是否認得此人？”

    老者隨後而至，茫然道：“這女子認得文某？”

    辛九眼光一閃，搖了搖頭。

    “嘻嘻，小妹妹年紀不大，修爲不低，魔域果然是藏龍臥虎之地！”

    女子衝着辛九上下打量，與青年男子轉身離去。

    老者默默跟隨，竟然頭也不回，好像他沒有認出辛九，而他分明就是於野的師兄，文桂！

    辛九已是臉色微變。

    她驚訝的不是文桂，而是那年輕女子，竟然能夠看穿她的修爲，難道又是一位仙域高人？

    “師叔……前輩……歸元子！”

    歸元子已跑沒影了？

    辛九匆匆穿過峽谷。

    只見巨石嶙峋，樹木茂盛，山峯高聳，飛瀑有聲，驚鳥穿林，正是曾經的千里祖庭所在。

    辛九踏劍低飛，神色焦急。

    歸元子乃是她此行最大的倚仗，誰想卻遇到一位老滑頭，尚未踏入祕境，人沒了。

    不消片刻，前方的林子裏忽然冒出一位老者。

    “師叔……”

    “噓！”

    正是改變容貌的歸元子，卻左右張望，鬼鬼祟祟，全無高人風範，反倒像是做賊心虛。

    “切莫喚我師叔，不然後悔晚矣！”

    “哦？”

    辛九鬆了口氣，又茫然不解。

    歸元子走到近前，自言自語道：“一處荒棄的祕境，不僅招來各方修士，而且招來了木玄子的弟子，有趣！”

    “木玄子？”

    “仙域昆宿山祖師木玄子。”

    “靈山弟子也來尋寶……”

    辛九很是吃驚的樣子。

    “哼！”

    歸元子衝她哼了一聲，道：“你這丫頭裝什麼糊塗，你放出寶物問世的風聲，無非矇騙尋常的妖修、魔修，卻如何騙得過蓋義、木玄子等人？”

    辛九卻兩眼一亮，道：“豈非是說，於野他十之八九便在此地？”

    “嗯！”

    “前輩又是喬裝易容，又是棄下九兒，想必認得方纔的三位靈山高人，而你自稱常年在外……？”

    “呵呵！”

    歸元子擺了擺手，笑道：“小丫頭如此貌美，卻一肚子鬼心思，你與於野，倒是臭味相投啊！”

    “前輩，恕九兒冒昧！”

    “方纔的年輕男女，一個叫水芹，一個叫水軒，乃是木玄子的高徒，曾經前往凡域，故而彼此相識。另外一人是文桂，他之所以不敢認你，想必是受到脅迫，或是不願牽累於你。”

    “受到脅迫？”

    “不用多想，文桂已投奔昆宿山。此番水芹水軒帶他前來，想必是用他要挾於野。而之前的仙域修士，倘若所料不差，應該來自昆吾山。爲了找到那個小子，竟然驚動了大半個仙域……”

    與此同時。

    祖庭祕境的一個山洞中，也有兩人在對話——

    “冠義，是不是我赤離當年收留了你與一羣落難的道友？”

    “是！”

    “是不是我赤離討來丹藥，助你化神？”

    “是！”

    “此次魔域之行，我僅帶你一人前來，倘若你立下大功，你我便可一同拜入昆吾山，成爲道乾祖師門下弟子！”

    “……”

    對話之人，正是赤離與冠義。

    其中的赤離，已是化神中期的修爲，依然膚色白皙、相貌俊朗，只是頜下多了三綹青髯，使他更添了幾分高人的氣度。

    冠義，相貌略顯蒼老，卻已是化神初期的修爲。正如所說，是赤離幫他化神，又將他帶到此地潛伏多日，隨着各方的修士愈來愈多，兩人即將依照約定分頭行事。而行事之前，他不免有些遲疑，於是赤離在耐心勸導，並且給了一個令他心動的許諾。

    “赤兄，機不可失啊！”

    “你該知道，我並非他的對手……”

    “有宣禮、宣贊，還有淳于妖王相助，不用你出手啊，你又何必擔心呢？”

    “他當年爲狄欒魔尊所抓，或已不在人世，你我是否多此一舉……”

    “據各方打探確認，狄欒便躲在此地療傷。倘若狄欒現身，自有蓋義妖尊對付他。你只管找到於野的下落，便是大功一件。哪怕他已不在人世，你也該找回你的翻天鼎，那是燕州仙門至寶，不可多得的神器啊！”

    “唉，若非爲了翻天鼎，冠某尚不至於如此。”

    “嗯，一言爲定，你且放手而爲，我在暗中相助。再一個，若有其他的燕州同道，或是相熟的妖修、魔修來到此地，你當多加留意！”

    片刻之後，赤離悄然離去。

    山洞中僅剩下冠義一人，他拈着灰白的鬍鬚，回想着百年來的遭遇，禁不住搖頭嘆息……

    「s：老人住院手術，昨天耽擱了，眼睛也熬壞了，嚐嚐看不清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