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鴻蒙

    荒蕪。

    灼熱。

    像是烈日在炙烤，天光灼熱，卻不見日頭，唯有耀眼的光芒在天上閃爍。魔氣倒是異常的濃郁，而熾灼的氣機又令人窒息難耐。

    這便是九冥塔的第七重天地，金星天。

    一道碎石遍地的峽谷之中，一位年輕男子躑躅而行。身邊沒了九芝、奎炎、邛山，三個傢伙忍受不住魔氣的侵蝕，已盡數躲入御靈戒，他卻是無處躲藏，只能一個人行走在荒蕪而又熾熱的天地之間。

    峽谷一側，火紅的石壁下，有個小小的山洞。

    於野走入山洞，就此坐下，雖然躲不過熾熱的氣機，卻避開了天光的炙烤。他催動法力護體，不忘留意着遠近四周的動靜。

    抵達金星天之後，已獨自尋覓多日，尚未發現禁制門戶，也未發現狄欒的蹤跡。那個老兒必然躲在暗處，等待着給他致命一擊。

    而失去了三位幫手，兩頭蛟龍也沒了用武之地，僅憑他現有的修爲，如何對付那個老奸巨猾的魔尊呢？

    應該是得益於魔氣的濃郁，他已經恢復了築基的修爲，能夠施展所擅長的神通。而狄欒乃是魔修至尊，他必將變得更爲強大！

    打出禁制封住洞口，熾熱的氣機又減弱了幾分。

    於野閉上雙眼，凝神內視。

    雖然修爲受到禁制，體內的真氣卻在奔涌不息。胸口處的金闕中，端坐着一金色小人，懷中抱着一把紫色的小劍，猶自雙目低垂、吐納調息。

    那是他的元神，形如實質，栩栩如生，一旦煉炁化虛，便是煉虛境界，可神遊物外，成爲超脫陰陽五行的存在；當虛實變化的元神與肉身合爲一體，是爲合體境界；隨着肉身徹底融入元神，便是不死不滅的合道境界；直至神魂歸一，萬法歸元，既爲大乘之境，最終成就真仙而與天地同在。

    嗯，如上所述，來自《天罡經》，其中並無兼修的法門。他於野卻因蛟丹與神機子的魔修傳承，在道修與妖修、魔修之間修煉自如。而倘若神界真的存在，難道神人也有道修、妖修，或魔修、鬼修之別？

    曾經有過傳聞，各種功法來源於神修，正所謂萬法歸元、大道至簡。而狄欒竟然將一篇功法視爲通天的途經，豈不是已墜入歪門邪道？

    於野搖了搖頭。

    青蘿，依然守在氣海之中，她的境界早已圓滿，只待機緣降臨，便可渡劫結嬰。只要鬼嬰初成，魂體成爲鬼仙之體，她便可再塑肉身而成爲一位真正的精靈仙子。

    不過，典籍記載，一旦成爲鬼仙，便難入輪迴，她的修爲境界也將止步于于此。而曾經的一縷殘魂，飽經磨難之後，能夠重見天日，也算是一種補償、或安慰。不管她是鬼，還是人，他都將與她不離不棄、生死與共。

    於野定了定心神，翻手拿出一尊金色的小鼎。

    翻天鼎。

    鼎中封禁了一個大活人，與三個元神，乃是九寶，與三位煉虛魔修，濟源、荀關與陸原。

    九寶冥頑不化，雖已加持了鎖魂之術，依然是野性難馴。九芝倒是愈來愈聽話，改日讓他兄弟勸說一二，不知能否收服這個傢伙。

    另外三位魔域的城主，與羌齊的修爲相仿，均爲煉虛中期的高人，而且一個個人老成精，只怕是強行收服不易。

    於野看向手中的小鼎，無奈地嘆了口氣。

    憑藉他現有的修爲與神識，難以驅使翻天鼎。接下來他只能獨自對付狄欒，顯然沒有絲毫的勝算。且儘快尋至下一重天地，或許能夠迎來轉機。

    於野歇息了幾個時辰，走出山洞。

    重天沒有晝夜之分與季節的變化，再加上熾熱的氣機，荒涼的山丘、峽谷，令人渾渾噩噩而難辨東南西北。

    他卻不敢大意，瞬即隱去了身形。

    禁制門戶位於何處，狄欒又躲在什麼地方，皆無從知曉，只管就此尋去。

    不知過去多久，也許是三五個月之後。

    於野再次穿行在峽谷之中，他在曾經棲身的山洞前逗留片刻，記下了走過的方向，轉而悄然離去。這般日如一日的尋覓，倒不虞消耗法力。金星天的魔氣，無窮無盡……

    八年，還是十年？

    熟悉的峽谷又一次出現在前方。

    於野停下腳步，回頭張望。

    金星天，說大不大，禁制幻境而已，而說小不小，用去多年的光陰，這才大致尋覓了一遍。他的法子雖然笨拙，卻行之有效。最後一個方向，應該便是禁制門戶的所在。

    於野禁不住有些期待，他飛快穿過峽谷。

    當他又一次途徑峽谷中的山洞，忽然身形一頓，無形的禁制籠罩而來，隨之一道劍光急襲而至。

    “砰——”

    一聲巨響，人影崩潰。

    “呵呵！”

    劍光消失，山洞旁邊冒出一位老者，得意道：“你小子四處遊蕩，行蹤飄忽不定，使得本尊好一番找尋，咦……”

    是狄欒。

    於野尋找門戶之時，狄欒也在找尋於野。而於野極爲謹慎，數次逃遁無影。多年之後，他發現於野的必經之地，於是躲在暗處偷襲，終於一擊得手。

    而雖然人影崩潰，卻未見屍骸，或殘肢斷臂，只有一道淡淡的風影衝出了峽谷。

    “休走——”

    狄欒大喊一聲，隨後猛追。

    於野頭也不回，全力飛奔。他知道逃脫不了追趕，卻已別無選擇。轉瞬出了峽谷，他兩眼光芒閃爍，直奔一個從未走過的方向遁去。不消片刻，前方似有禁制存在。而狄欒已追到身後，他催動龍甲護體，一頭衝入禁制之中，瞬間消失在一道烏黑的門戶之中……

    “哼！”

    狄欒收住身形，神色鬱悶。

    重天的禁制，看似無處尋覓，實則近在眼前，倘若不懂其法，即便耗時百年也休想脫困。何況有他看守門戶，已徹底斷絕去路，誰想發現了於野的蹤跡之後，他一時急於求成，反而被那個小子趁機逃往下一重天地。

    而水星天，卻是一方絕地……

    黑色的天穹，飄着雪花。

    白茫茫的大地，覆蓋着厚厚的積雪與寒冰。

    一陣冷風追來，幽寒徹骨，異樣的氣機充斥四方，使得體內的法力蠢蠢欲動，卻又被天地阻隔，令人禁不住一陣窒息。

    “水星天？”

    “水星天，元氣濃郁之地。而此元氣，與人之元氣不同，據說來自神界，堪比靈氣，或妖氣、魔氣，又超乎其上。”

    “天地伊始，混沌未分，鴻蒙初闢，是爲元氣……？”

    “你如今的見識，非同一般啊！”

    “不，我在靈狐村祕境，曾爲長者賜教，我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於野站在雪原之上，一邊與青蘿對話，一邊看着漫天飛舞的雪花，然後輕輕揮了揮手。

    置身於冰天雪地之間，籠罩在濃郁的元氣之中，雖然難以吐納調息，他的築基修爲倒是無礙。此外，他的氣海竟然在隱隱躁動，奈何禁制阻隔，不得領略重天的玄妙。

    光芒閃動，他身旁多了三道人影。

    “好大的雪！”

    “頭領，這是什麼地方？”

    “咦，此地的氣機，大爲不同啊……”

    九芝，衝着飛雪讚歎；奎炎，驚訝於置身所在；邛山則是覺着水星天的氣機似曾相熟，卻又頗爲陌生，忍不住出聲詢問。

    “這是九冥塔的第八重天地，水星天。而此地的元氣，來自混沌、或神界，與邛山祕境或有幾分彷彿！”

    於野沒有隱瞞，如實相告。

    “哎呀，不妙！”

    九芝的修爲已恢復妖丹境界，卻難以吸納元氣，頓時擔憂起來。

    “哈哈！”

    “嘎嘎！”

    奎炎與邛山卻換了個眼神，各自怪笑一聲，好像頗爲享受凜冽的寒風與濃郁的元氣，

    於野有些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記得曾經的靈狐村與奎木村，乃是上古祕境，與神界大有淵源，故而有元氣的存在，兩個傢伙或許能夠吸納元氣也未可知。

    於野留下奎炎與邛山，揮手將九芝收入御靈戒，然後擡腳往前，示意道：“狄欒即將追來，走——”

    三人衝向茫茫的飛雪……

    幾個時辰之後。

    雪花漸漸消失，寒冰化爲霧氣，曾經的冰天雪地已變成了熾熱的戈壁荒灘，使得三人錯愕不已。

    又是幾個時辰過去，熾熱散去，寒風呼嘯，雪花再次呼嘯而來，頓時四方茫茫而天地一片混沌。

    如此酷寒與酷熱交替，使得於野苦不堪言，他尋至一處山丘，索性不走了。

    奎炎與邛山倒是沒有大礙，就此吐納調息。

    而極陰極寒的天地之中，三人的處境迥異……

    兩個月之後，於野仍在忍受着禁制的煎熬，而奎炎與邛山卻突然衝下山丘，大喊大叫着追趕而去。

    風雪之中，一道人影匆匆消失。

    狄欒？

    那老兒已來到水星天，竟然沒有動手，或是偷襲，而是遠遠的躲開？

    奎炎與邛山雖然追趕不上，卻是精神大振，能夠逼得一位魔尊落荒而逃，足夠相互吹噓一段時日。不過，兩個傢伙的修爲似有提升，已雙雙修至化神九層的圓滿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