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人美如霞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曳光字數:3296更新時間:24/06/26 20:10:31
日頭升起。
賴冕依然趴在草叢裏。
神魂的禁錮,讓他痛不欲生,即使元嬰六層的修爲,也在詭異的青絲束縛之下不堪掙扎。終於在整整折磨了一宿之後,難以忍受的痛楚漸趨緩解,卻已近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此時的他臉衝下趴着,崩潰的神魂似乎仍未醒轉。
「哼!」
便於此時,黑暗中傳來一聲冷哼。
像是受到驚嚇,賴冕的身子禁不住在顫抖,遂即強撐着擡起頭來,忽見天光斑斕奪目,一隻紅色的繡鞋從天而降,「砰」的結結實實踩在他的臉上。他不敢動彈,也無力躲避,反而虛脫般地鬆了口氣,道:「前輩……你怎會知曉……」
「哼!」
又是一聲冷哼,繡鞋挪開,明媚的天光下多了一位女子,身上的紅衣異常醒目,卻像是鮮紅的血,竟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你以爲遠在天邊,便能瞞得過老孃?你以爲青絲束魂形同兒戲,竟敢陽奉陰違、妄動殺念?信不信老孃將你這黑臉的夯貨剝皮抽筋,熬油點燈?」
話語聲聽着輕鬆,沒有殺氣,彷如說笑,卻更加令人心驚肉跳。
「前輩,饒命……」
「哼,想活命,滾起來——」
「嗯嗯……」
賴冕掙扎爬起,恰見不遠處站着一道紅衣身影,他嚇得急忙躬身施禮,竟顫顫巍巍難以自持。
「咦,你何必佯裝害怕模樣?」
「不……」
賴冕竭力站穩身子,卻又不知如何作答,再次微微顫抖,腦門上竟然冒出一層冷汗。
不是佯裝,他是真的怕了!
想他一位元嬰修士,曾經橫行各地多年,又是何等的威風,如今卻如一塊泥巴,嗯,就是一塊任由腳踩、隨意拿捏的泥巴。只要那位紅衣前輩樂意,隨時都能他一腳踩扁踏碎而永世不得翻身。
「說正事吧!」
紅衣轉過身去,道:「我讓你尋找歸元,或歸元子,他人在何方?」
賴冕暗暗喘了口氣,又眨巴雙眼,用力搖了搖頭,小心翼翼道:「歸元子前輩並未躲往別處,他便在天機門,乃是於野的師兄,於野卻故意隱瞞實情,並暗中傳遞消息,致使此次的落雷谷之行落空……」
「哦,那個老東西躲在天機門?」
紅衣有些意外,道:「難怪找不到他,與我捉迷藏呢,再有一個小的與他狼狽爲女幹,老東西真長本事了!」
賴冕趁機道:「在下因此惱怒於野,故而……」
他想爲自家解脫,也想讓這位前輩高人認清罪魁禍首。他倒是用心良苦,誰想事與願違。
「呵呵!」
紅衣竟然笑了起來,道:「惱怒了,便殺人?嘖嘖,威風着哩!」
笑聲帶着調侃之意。
賴冕卻是後脊背一寒,忙道:「在下失言……」
「哼!」
笑聲消失,冷哼響起,紅衣緩緩轉身,一雙秀眉斜挑,淡淡道:「你方纔失言,恰是你心中所想。而老孃讓你尋找歸元,你本該隱忍行事,卻大肆張揚,非但驚走了那個老東西,還敢徇私報復、殺人滅口,如今又巧舌如簧、搬弄是非。哎呦喂,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前輩——」
賴冕腦門子上的冷汗「唰」地流了下來,急忙舉手起誓道:「賴冕知罪,再敢抗命、或冒犯前輩,死無葬身之地!」
「哦?」
紅衣像是在遲疑不決,自言自語道:「唉,老孃心軟,難免有婦人之仁,誰讓我是女人呢,罷了……」她伸手撩起髮梢,衝着賴冕稍作端詳,又道:「瞧你醜陋的樣子,便饒你一回
,且聽着——」
人醜,命大?
賴冕無所適從,連連點頭。
「找到於野,跟着他,不得容他有半點閃失,直至歸元那個老東西現身。屆時,你只需在心頭默默呼喚老孃的名諱,老孃便會及時趕來。」
「前輩尊諱……」.z.
「人美如霞,紅霓爲衣。老孃便是紅衣,那個老東西卻有眼無珠不識美人!」
「哦……紅衣前輩,於野與我撕破臉皮,卻怕……」
「你向他賠罪啊,求他啊,磕頭啊,只要他答應收留你,老孃才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呢!」
「嗯……」
「青絲束魂之術加持了相關禁制,一旦你的所思所想觸及忌諱,你的識海、修爲便會遭到禁錮,你本人亦將魂飛魄散!」
「嗯、嗯……」
賴冕不敢多言,連連稱是。而片刻之後,他慢慢擡起來。
荒涼的山谷之中,僅有他一個人。那位紅衣女子,已然無影無蹤。便如她何時而來,何時而去,皆無聲無息,無跡可尋。
人美如霞,紅霓爲衣?
涼風吹在臉上,看着滿地的荒草與頭頂的日光,賴冕又輕輕打了個寒戰,這才從劫後餘生的恐慌中回過神來。當他四處張望之際,又眼光微微一凝。
幾丈之外的草叢中,矗立着一尊銅鼎……
天柱山。
紫霄閣。
此處是門主天絕子的洞府所在,也是門中長老議事的地方。
景色如舊,花圃中的奇花綻放、異草芬芳,卻不見了主人,只有一位築基修爲的年輕弟子在照看花草。只見他放下手裏的鋤頭,恭恭敬敬道:「門主外出未歸,他老人家臨行之前留下交代,倘若三位長老回山,務必安心看守山門、教導弟子!」
山崖上站着三人,正是遠道歸來的三位長老。
其中的應齡與平陽子面面相覷。
鄂安則是低頭不語。他傷勢未愈,又心緒不佳,悶悶不樂的樣子。
三位長老離開了落雷谷之後,便飛速返回天柱山,而本想稟報重大事項,門主天絕子卻已出門遠行?
「門主何時出門?」
「六月初。」
六月初出門,算起來天絕子已走了一個月。
應齡與平陽子換了個詫異的眼神,道:「另有三位長老留守天柱山啊,爲何又要我等看守山門、教導弟子?」
「天玄堂的房源長老、天和堂的祁商長老,與天元堂的郎渭長老,已跟隨門主外出遠行。」
鄂安禁不住擡起頭來,道:「門主與三位長老去了何處?」
築基弟子老老實實答道:「晚輩不知!」
鄂安擺了擺手,轉而走到山崖的盡頭,眼前雖然湖光山色美不勝收,他卻已是滿臉的陰霾。
應齡與平陽子走到他的身旁,也是神情落寞。
「唉,自從天奇堂弟子竊走神器,伯奇葬身海外,門主再也不肯輕信他人。何況於野又散佈謠言,更讓他老人家門主多了幾分猜忌啊!」
「門主所慮甚遠,不敢妄議!」
「而你我已找到神器的下落,卻要守在此處,豈不是白白喪失良機……」
「兩位,聽我一言!」
鄂安忽然打斷道:「三個兩月之內,有關神器的傳聞,便將遍及九方十八郡,你我務必要將此事告知門主。」
「門主不知去向……」
「找到門主不難,便由我走一趟吧!」
「鄂師弟傷勢未愈,有我隨行照應!」
「豈能將天柱山丟給平某一人?」
「呵呵,我想各方都在忙着找尋於野,天柱山安危無虞,平師兄若是放心不下,儘管差遣門戶弟子相助。」
「慢着……」
應齡想要陪同鄂安遠行,爲了安撫平陽子,提醒他調遣弟子看守山門,卻被鄂安再次打斷道——
「我記得招納於野之時,他與文桂、詹坤、荀原、靈狐北的淵源不淺。如今文桂、詹坤已畏罪潛逃,荀原與令狐北仍在值守門戶。」
應齡心領神會道:「找到這兩人,便能找到於野!」
平陽子卻是有些擔憂,道:「門主外出未歸,於野來歷不明,若是殃及無辜弟子,勢必引起仙門動盪!」
「呵呵!」
應齡撫須一笑,道:「事已至此,平師兄竟然不知於野的來歷?據賴冕所說,他與一羣同夥來自海外,殺了扶余島的賴泰與兩百多位弟子。而其同夥之一,便是我天奇堂的前任長老伯奇。」
平陽子愕然道:「伯奇……」
應齡點了點頭,道:「伯奇外出百餘年,應該找到了神器,不想遭遇意外,竟命喪扶余島。於野不僅搶走了扶余島的靈石與丹藥,也搶走了伯奇手中的神器,之後又借仙門戰亂,趁機混入我天機門。再聯想他修煉神機子的七殺劍訣,豢養異獸,背後有高人出沒,可見他大有來頭。若是不將此事告知門主,只怕是後患無窮啊!」
「哦……」
也許是突然獲悉的訊息遠遠出乎所料,平陽子頓時愣在原地沉默不語。
「告辭!」
應齡不再多說,與鄂安告辭離去。
平陽子依舊佇立山崖,默默陷入沉思之中。
於野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知之甚少。而有關當年神器失竊一事,他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百餘年前,他便是天璣堂的長老,與伯奇乃是相熟的老友。
正是那一年的冬日,五大仙門攻打九幽谷,藉助裏應外合與精心設置的陷阱,除掉了神機子以及他門下的近千弟子,並企圖再次開啓幽冥之門。而伯奇門下有位弟子,叫做裘和,許是憎恨殺戮的血腥,也許是不願重啓幽冥之門,竟串通幾位師兄弟竊走了三件神器。身爲長老的伯奇因此遭到天絕子的責罰,不得不設法找回神器,誰想他一去不返,連同三件神器就此下落不明。
而百餘年後,伯奇竟然再次現身,並死在賴冕的扶余島之上?
扶余島的賴冕,與鄂安、應齡交往多年,豈非是說,兩人早已知曉神器的下落?既然如此,又爲何隱瞞到今日?而若非落雷谷之行逼走於野,只怕他平陽子依然矇在鼓裏。這般欺上瞞下,兩位長老所欲何爲?
再一個,於野闖入雷池拯救同門之時,似乎已知曉後果,卻依然義無反顧,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