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逆行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曳光字數:3351更新時間:24/06/26 20:10:31
天近黃昏。
寒風嗚咽,黃沙漫卷。
便在這片風沙籠罩的荒灘上,裂開數道長長的溝壑,像是刀劍的創口,使得荒涼之地更添了幾分蕭殺的景象。
而此時此刻,卻有一羣人影躲在溝壑內,時而震驚、錯愕,時而又茫然無措的樣子。
“……昨日午夜,成羣的妖物攻擊陣法。而蒲澤乃是天柱山的門戶,陣法之堅固可想而知,卻未能擋住妖物的侵襲,僅僅一炷香的時辰便已崩塌殆盡。”
“那羣妖物極爲古怪,擅長土遁,喜好吞噬靈氣法力,可謂是剋制陣法的天敵。”
“陣法損毀倒也無妨,再行修葺便是,誰想妖物尚未退去,又冒出數十位仙道高手。我等頓時陷入圍攻,被迫各自爲戰。”
“情形危急,唯有請求天柱山救援。我見禹丘遲遲未能發出傳音信簡,便四處尋找,竟被文桂阻攔,指責我臨陣脫逃。我與他當場翻臉,他卻聲稱禹管事戰死。所幸令狐兄與荀兄暗中提醒,這才聯手殺出重圍。”
“如今蒲澤已被強敵攻陷,未見其他同門逃脫,我三人便守在此處,以免詹師弟、於師弟遇險……”
從令狐北與荀原、成施的口中獲悉了蒲澤陷落的經過之後,依然叫人難以置信。
詹坤連連搖頭,道:“禹丘持有傳音信簡,陣法遇襲之時他便該求救。天柱山相距不過五百裏,元嬰高人須臾即至,他卻爲何錯失良機?而豢養妖物破解陣法,再埋伏人手突發強攻,顯然是早有預謀,又究竟是何方所爲?”
季晗等四位築基弟子則是後怕不已。
此次若非跟隨兩位師叔外出巡查,誰也活不成。
於野默默坐在一旁,眉頭淺鎖,臉色沉凝,眼光微微閃爍。
蒲澤門戶的陷落,讓他同樣的震驚、同樣的意外。而前後發生的種種,又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詹坤疑惑難消,繼續說道:“那羣仙道高手攻佔蒲澤之後,或將攻打天柱山。我等是在此處靜觀其變,設法奪回蒲澤,還是前往天柱山,參與仙門大戰?”他話到此處,又帶着無奈的口吻說道:“你我已留下圖影名冊,倘若一走了之,必將成爲仙門逆徒,只怕跳進大海也休想洗脫罪名!”
令狐北伸手撫須,道:“想要奪回蒲澤,談何容易!”
荀原沉吟片刻,道:“失守蒲澤的罪名,已是在所難免,唯有前往天柱山,或能將功折過!”
成施附和道:“荀兄所言,與我不謀而合!”
“啪!”
詹坤揮拳砸向手掌,道:“既然如此,你我今夜便前往天柱山,以謹慎起見,務必繞道而行。”
令狐北、荀原、成施與四位築基弟子均是點了點頭,算是就此達成了一致。
卻有人始終沒有出聲。
“於師弟意下如何?”
詹坤看向於野,令狐北、荀原等人也在等待他的迴應。
不想他竟然搖了搖頭。
“於師弟,你……”
於野擡手打斷詹坤,輕聲道:“各位聽我一言,再行決斷不遲!”
只見他拿出一塊玉牌放在地上,示意道:“那羣擅長土遁的妖物名爲噬荊貂,來自天府門的御靈堂。”
玉牌之上,果然刻着天府與御靈的銘記。
聽他又不緊不慢道:“天機門與幾大仙門積怨已久,此次又急於招納門徒,或許今日之禍早有徵兆,只是你我矇在鼓裏罷了。而既然幾大仙門蓄謀已久、聯手發難,說不定天柱山的四道門戶均已陷落。”
詹坤若有所思道:“於師弟言下之意,前往天柱山已於事無補?”
“嗯!”
於野眉梢一挑,道:“爲今之計,只有奪回蒲澤。否則大禍臨頭,悔之晚矣!”
不僅是詹坤,令狐北、荀原、成施也愕然不已。
僅憑五位金丹修士與四位築基小輩,如何奪回數十高手據守的蒲澤?
於野卻話語一轉,問道:“昨夜遇襲之時,幾位師兄是否見到禹求、禹管事?”
令狐北答道:“他或許在看守陣法,未見現身。”
於野接着又問:“詹師兄是否記得,你我臨行之前,也未見到禹管事,僅有文桂在操持陣法?”
詹坤微微一怔,道:“於師弟,你是說……”
“哼!”
於野輕哼一聲,道:“你我擺脫了文桂的糾纏之後,他卻擔負起看守陣法的重任。你說他因禍得福也好,早有圖謀也罷。總而言之,只有他與禹丘朝夕共處。我想他已殺了禹丘,乃是蒲澤陷落的罪魁禍首!”
“他是混入天機門的間人?”
“嗯,詹師兄深諳此道!”
詹坤急忙拱了拱手,以示求饒。
“猜測而已,卻不妨試想一二。”
於野緩了一緩,繼續說道:“倘若文桂乃是內間,蒲澤陷落之後,他必然前往天柱山,誣陷你我背叛仙門。有天機門一日,他便安然無恙,你我卻成了逆徒,從此遭到追殺!”
成施倒抽一口寒氣。
季晗等四位築基弟子早已臉色慘變。
詹坤與令狐北、荀原也不禁面面相覷,道——
“若真如此,你我處境堪憂!”
“於野,你方纔所言,便如親眼所見,着實讓人不敢想象!”
“是啊,看似紛紜亂象,竟被他抽絲剝繭,剖析分明,荀某也自嘆弗如!”
“嘿!”
於野的嘴角一咧,道:“想當初,我便是被人這般坑害過,現如今,不過是將我吃過的苦頭複述一遍罷了。”
令狐北與荀原的臉色一僵,尷尬無語。
“呵呵!”
詹坤倒是不以爲意,他熟知於野的脾氣,笑道:“即便如你所說,又該如何奪回蒲澤?”
“攻堅之難,不外乎陣法,而蒲澤陣法已毀,暫且難以修復。只要你我摸清虛實,應該有所作爲!”
“嗯,歇息一晚,明日見機行事!”
“不!”
“哦?”
“狩獵講究的是靜若冬蛇,動若驚鳥,但得時機,一刀必殺!”
“你不愧爲獵戶出身,卻與狩獵何干?”
“事不宜遲!”
“願聞其詳!”
詹坤拱了拱手,虛心請教的樣子。
令狐北、荀原、成施與季晗等人也在靜待下文。
於野伸手撓了撓下巴,不慌不忙的接着說道:“既然天機門對於此次的危機早有所料,又豈能任由對手得逞。據此推測,天機門或將隨時展開反擊。故而,你我要趕在師門長輩抵達之前奪回蒲澤。唯有如此,方能挫敗文桂的陰謀詭計。亦唯有如此,方能擺眼前的困境!”
衆人紛紛點頭,似乎深以爲然,卻又遲疑不定。
“計策雖好,卻怕難有勝算啊!”
“攻佔蒲澤的仙門弟子足有五六十人,金丹高手更是佔據半數,你我莫說勝算,與尋死無異……”
“各位道兄!”
於野話語坦誠,道:“我雖然是個粗人,卻知道天下沒有白撿的便宜。而與其心存僥倖,任由文桂的詭計得逞,何不與他拼上一回,生死輸贏猶未可知!”
詹坤沉默片刻,道:“於師弟,你最爲擅長陰損的招數,莫非已有計較?”
於野翻着雙眼,轉而看向令狐北與荀原、成施,道:“若有幾位師兄的相助,未必不能奪回蒲澤!”
衆人的精神一振——
“哦,如何相助?”
於野又看向季晗等人,低聲道:“各位,且聽我說……”
一個時辰之後。
夜色深沉,風沙如舊。
而躲在深溝裏的九人,消失了。
又過去一個時辰。
夜色更加的黑沉。
便於此時,幾塊石丘背後冒出一道人影。
於野。
他擡眼張望,神色謹慎。
前方的裏許遠外,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山丘。
那便是蒲澤,天柱山的門戶。
偌大的山丘籠罩在黑暗之中,隱隱可見散亂的禁制,與山腳下的一個個洞口,卻未見修士的身影。
奪回蒲澤?
沒有勝算。
且當是又一個天鳴山,又一個崆峒境。
無論迴避,或失手落敗,都將再次遭到追殺,他依舊是沒有退路。既然如此,何不拼上一回呢。從來向死求生,一直逆勢而行。
於野暗暗籲了口氣,閃身隱去了蹤影。
轉瞬之間,人在地下深處。
果然不出所料,無數狹窄的洞口在地下縱橫交錯,並相繼往上延伸而去。
於野認定一個洞口,就此往上遁行。
須臾,洞口漸漸到了盡頭。
於野化作一縷清風穿過洞口,趁勢凝神張望。
已然來到山丘之上。
眼前是片空曠的所在。
他所居住的石屋,便在百丈之外。依舊未見修士的身影,卻隨處佈滿了凌亂的禁制。
蒲澤的大陣,果然沒有修復。
於野小心翼翼的躲避着禁制,慢慢接近石屋。而本想繞行,他又神色一動,無聲無息的穿牆而過,突然打出禁制揮袖一甩。
屋內,一位中年男子尚在吐納調息,而不等他有所察覺,已被無形的禁制籠罩。當他睜開雙眼,竟已天地斷絕而修爲頓失,唯有黑暗瀰漫腥風大作,兩頭怪物爭先恐後般的狂撲而來……
僥倖!
一位築基八層的修士,躲在屋內歇息,並未佈設陣法、或禁制,被他以天禁術強行禁錮,然後丟入御靈戒而成了兩頭金螈的獵物!
屋門緊閉。
門外隱隱傳來一陣說笑聲。
於野緩緩現出身形,手中多了一個納物戒子。他找出一身玄色道袍換上,又伸手在臉上一抹,頓時變成了中年人的模樣,接着拿出一塊玉牌懸在腰間。
離方日南郡,三陽門?
應該是家小仙門,竟也派遣弟子攻打蒲澤。天機門倒是四處樹敵,不得人心……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