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緣了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曳光字數:3227更新時間:24/06/26 20:10:31
    「紫霞山羅真人,赤烏峯安真人,玄黃山白真人,仙駕蒞臨北齊山,爲仲道長慶壽!」

    唱禮聲響徹四方。

    仲堅與燕赤舉手相迎,皆容光煥發。在場的衆人也執禮拜見,一個個與有榮焉。

    轉瞬之間,三位真人與十餘位煉氣修士走上臺階,彼此又謙讓一番,然後各自坐下,相繼出聲道——

    「數年前,安某與羅師弟返回大澤,近日,欣聞仲堅道長百歲壽誕,理當前來道賀!」

    「又聞蘄州有變,我與安師兄前往玄黃山,有幸遇到白師妹,便結伴來到北齊山,藉此機緣一覽各位同道的風采!」

    「嗯,本人回到大澤已有數月,遇見兩位師兄頗感榮幸。聽說仲堅道長、燕門主與於野的淵源頗深,我三人也與他交情匪淺,今日有緣相聚一處,但願從此守望相助!」

    「哈哈!三位真人大駕光臨,老朽倍感榮光,不知我家兄弟何在?沒有我於兄弟,便沒有今日的正一門。且看,那望野亭便是爲他而立——」

    「呵呵,有三位高人歸來,我大澤道門何愁不興。正如我師兄所說,於兄弟他人在何方?」

    「唉,於野已身隕道消!」

    「啊……」

    「怎麼會呢,他亡於何時何地?」

    「於野爲我親手安葬,有關牽扯甚廣,恕我不便多言,請兩位見諒!」

    「哎呀……」

    「師兄,難得大喜之日,各位賓朋齊聚北齊山,正當舉杯痛飲——」

    「嗯,各位舉杯,爲我於兄弟,爲我正一門,爲我大澤道門的傳承永續,同飲此酒——」

    數百人同時舉起酒杯,齊聲高誦酒辭,場面甚爲壯觀,令人血脈賁張而激奮不已。

    於野跟着舉杯飲酒,卻依然躲在人羣中,默默打量着臺上的一衆故人,默默的看向遠處的望野亭。

    一直牽掛着羅塵與安雲生的下落,沒想到兩人均已成爲築基修士,並於數年前回到了大澤。或已知道蘄州的變故,尋找白芷打探消息。三人相聚之後,爲了重建道門,也想招納各方的有識之士,便攜手來到了北齊山。

    道門有不漏真身之說,尊稱築基修士爲真人。

    而白芷的口風甚緊,並未透露他於野的死因與詳情。卻難得仲堅與燕赤的兄弟情深,竟然爲他建了一座亭子,望野亭。

    既然他死了,便死了吧。道未消,塵緣已滅……

    三位真人與仲堅、燕赤敘談片刻,約定改日再聚,便踏着飛劍各自離去。玄武閣前的酒宴繼續,一片歡聲笑語。衆人紛紛上前敬酒,仲堅雖已百歲高齡,卻來者不拒,豪邁的氣概一如當年。於野也是拎着酒罈,拿着酒杯,與仲堅、燕赤共飲了一杯,轉而又四處找人拼酒……

    酒宴持續到了黃昏,各方賓客盡興而歸。

    仲堅終於不勝酒力,在小輩的攙扶之下回到住處歇息。燕赤頗爲體恤師兄,爲他送來解酒的蔘湯。老哥倆坐在廳堂中說起北齊山的盛況與大澤道門的前景,各自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可惜了我家兄弟,當年他馳騁四方,勇猛無敵……」

    「據說他在蘄州也是威名赫赫,曾被上百家仙門追殺數十年而安然無恙……」

    「他怎會無緣無故死了呢……」

    「唉……」

    燈光下,老哥倆追憶從前,感慨當今,更加唏噓不已。

    便於此時,兩位煉氣修爲的弟子走了進來,一個手上捧着幾件道袍,一個手上拿着一塊鐵牌與一個玉石戒子。

    「此乃來客的賀禮,當時未曾發現異常,今晚查驗入庫之時,方纔發現道袍之中藏有異物!」

    「哦,客人姓

    字名誰?」

    「鵲靈山,莫殘。」

    仲堅接過鐵牌,微微一怔。

    鐵牌雙面鑄有銘記,一面是巨弓,一面是仲堅。

    仲堅的鬍鬚顫抖,失聲道:「這……這是我當年的信物!」

    燕赤接過玉石戒子,同樣大吃一驚。

    戒子之中,收納着上百把飛劍、上百個納物戒子、數十枚功法玉簡,還有爲數衆多的丹藥、符籙、陣法,以及數百塊靈石。

    燕赤急忙吩咐弟子退下,揮手關閉了房門。

    卻見仲堅猶自盯着鐵牌,強作鎮定道:「當年,他代我護送況掌櫃一家前往鵲靈鎮。這便是我的信物……」

    燕赤上前一把抓住仲堅的雙手,四目相視,神色變幻,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隨又慢慢鬆開彼此,轉而伸手撫須而暢懷大笑——

    「哈哈!」

    「呵呵!」

    「哎呀,我想念得緊,他也不肯現身!」

    「他豈敢錯過師兄的百歲華誕,故而來了,送上大禮,還曾與你我舉杯共飲!」

    「哈哈,誰說不是呢!」

    「他或有苦衷,卻塵緣難捨!」

    「嗯,兄弟情義,一生一世,天地已鑑,不爲外人道哉!此間塵緣已了,便讓他放手闖蕩去吧……」

    此時。

    石亭中。

    有人在默然佇立。

    當一輪明月緩緩升起,他閃身化作一縷輕風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明月高懸。

    海波起伏。

    便在這海天之間,兩頭龐大的怪物在追逐嬉戲,時而破浪出水,振翅飛向半空,時而又俯衝急下,一頭扎入翻涌的波濤之中。

    一塊突出海面的礁石上,兩道人影並肩而坐。

    於野,雙手結印,兩眼微閉,吐納調息。青蘿,與他並肩而坐,欣賞着海上的明月,衝着兩頭金螈舉手歡呼,遂又竊竊一笑,腮邊綻開兩朵淺淺的梨渦。

    「譁、譁——」

    兩頭金螈再次破水而出,捲起的浪花與月光輝映,霎時斑斑點點閃爍奪目,猶如星河墜落而波光粼粼。

    「嘻嘻!」

    青蘿看得賞心悅目,再次笑出了聲。

    於野微微皺眉,悠悠吐出一口濁氣。

    青蘿察覺動靜,急忙伸手捂嘴,遂又心虛般依偎着他的肩頭,擺出撒嬌任性的小模樣。

    於野暗自無奈。

    在青蘿的眼裏,他沒有任何隱私,也沒有男女之別,更沒有世俗間的禮數。而對於他來說,青蘿與他相守數十年,生死與共、互爲依存,便如同家人,早已不分彼此。

    不過,她淘氣的時候也着實令人頭疼。

    而即將返回蘄州,或將麻煩不斷,趁此空暇時光,不妨讓她輕鬆片刻。

    此次離開北齊山之後,便一路急行,抵達海上之後,召出金螈全力飛馳。沒有白芷與塵起的拖累,僅用了七八日便已趕了六七萬裏,再有三兩日或將抵達蘄州。至於接下來又將怎樣,倒是要好好的斟酌一番。

    於野睜開雙眼,翻手拿出一枚圖簡。

    圖簡中,拓印着他所記載的四海圖。神識浸入其中,廣袤的陸地、大片的海域,以及無數島嶼一一呈現眼前,他卻一時看不明白。

    於野將圖簡遞向身旁。

    青蘿伸手接過圖簡,很是默契,她稍作查看,分說道:「四海圖……分別所指燕州的四片海域。燕州往西的數百萬裏海域,爲百濟海。蘄州與大澤,僅爲百濟海偏遠一隅。燕州之南,爲望夷海;燕州之北,爲平荻海;燕州之東,爲幽冥海。而由此前往燕州,尚有百萬

    裏之遙,海上狀況多變,極易迷失方向。若是依此尋至圖中標註的九座海島,便可最終抵達燕州。」

    於野點了點頭。

    數十年來,他僅在蘄州與大澤來回折騰,對於外邊的廣袤天地所知甚少,難免看不懂圖簡中的玄機。而經過青蘿的點撥之後,他頓時恍然大悟。

    「能否從中找到你的家鄉與門派?」

    於野見青蘿仍在查看圖簡,便有意無意的詢問了一聲。而青蘿卻將圖簡塞入他的手裏,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找不到,還是不願說?」

    「找到怎樣,說了如何?」

    「哦?」

    「我並非有意隱瞞,而是不願你惹禍上身。當你的修爲足夠強大,你自然便會知曉一切,」

    「我不怕……」

    「哎呦,你膽子夠大,爲何在崆峒境躲藏四十餘年,又爲何見到邪羅子嚇得膽戰心驚?」

    「此一時彼一時也……」

    「你依然不是四大門主的對手,更莫說元嬰、化神、煉虛的高人!」

    「哼!」

    於野悶哼一聲,無言以對。

    而青蘿卻倚着他的肩頭,含笑道:「小子,切莫氣餒哦。我堅信終有一日,你將踏上巔峯而縱橫天下!」

    「誰是小子,我已年近八旬……」

    「我年歲更大呢,也未見你敬重過我老人家,反而頂撞鬥嘴,着實欠打!」

    「你這丫頭……」

    「咦,愈發沒大沒小,我揍你——」

    青蘿的話音未落,竟然揮拳便打。

    於野不敢招架,急忙躲避。

    青蘿緊追不捨,煞有其事道:「小子,有膽休走——」

    恰逢兩頭金螈追逐着掠過海面而來。

    於野飛身躍上一頭金螈的後背,而他尚未遠去,已被青蘿隨後一把抱住,遂又變本加厲的騎上脖子,得意洋洋道:「小子,你跑不掉,我打屁股、我揪耳朵——」

    魂體之身輕若無物,而她四肢的力道與話語聲卻是真真切切。

    於野急道:「撒手——」

    「嘿,我偏不!」

    青蘿放聲大笑,又扯起嗓門撒野般的喊道:「嗷——嗷——飛啦——」而金螈不聽驅使,她只管揪着於野的耳朵催促道:「大妖、二妖飛起來——」

    於野擺脫不得,默唸口訣。.z.br>

    巨大的翅膀「啪啪」拍打着海面,捲起串串的浪花,繼而狂風呼嘯,兩頭金螈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