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修仙的孩子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曳光字數:3180更新時間:24/06/26 20:10:31
草屋門前,柴竈竄着火苗,竈上的陶罐在“咕嘟、咕嘟”散發着米湯的香味。
柴竈守着一個老漢與一個老婦人,皆滿臉皺紋,衣着簡樸,正在忙着燒火煮飯。一旁還有一方小木桌,上面擺放着兩個陶碗與兩個米餅。
在草屋的不遠處,另有幾排屋子,或爲茅草搭建,或是石頭堆砌,各自簡奢不一。
就此往北,是條寬闊的土道,直通裏許之外的百丈石山。
於野慢慢停下腳步。
“咦,這位仙長有何吩咐?”
老漢擡頭見到一位身着道袍的年輕人站在門前,忙站起身來打了聲招呼。老婦人也點頭微笑,神情顯得卑微而又親切。
“老伯、婆婆!”
於野舉手施禮,道:“小子並非什麼仙長,只是遊歷四方的一凡徒。”
“呵呵,高人不拘俗禮!”
老漢住在仙門腳下,應該見多識廣,笑道:“也罷,我便稱呼你一聲小哥。恰好趕着飯時,小哥若不嫌棄……”
“難得老伯如此盛情,小子正想借宿一晚!”
“僅有兩間草屋,委實寒酸一些,只怕委屈了小哥……”
“無妨,有個地方落腳便成!”
於野撩起衣襬坐在門前的石階上。
老婦人幫他盛了一碗粥,他忙雙手接過,吹了吹熱氣,便大口喝了起來,不忘點頭讚道:“真是香啊……”
老漢更爲歡喜,示意道:“小哥,吃塊餅子!”
桌子上僅有兩個餅子,陶罐裏的米粥也所剩不多。
於野擺手謝絕道:“一碗熱粥,足矣!”
老漢知道仙長不食人間煙火,也不再謙讓,招呼老伴用飯,而看着於野年紀輕輕的模樣,他不禁感嘆道:“我家孩子拜入仙門之時,與小哥年紀相仿哩。”
“哦,老伯家的大哥竟是玄離門弟子?”
於野意外道:“想必那位大哥已是仙門高人,而二老……”他看着破舊的草屋,以及衣食簡陋的兩位老人,有點不敢相信。
許是想起傷心的往事,老婦人放下陶碗,扯起衣襟擦了擦眼角。
“唉!”
老漢嘆息一聲,苦笑道:“我家孩子拜入仙門之後,便沒了音訊。我與老伴念子心切,千里迢迢趕到此處。怎奈仙門規矩森嚴,孩子又忙於修煉,且爲人心高氣傲,始終難見一面。我與老伴只得搭間草屋住了下來。也有其他的家眷留在此地,久而久之,便有了這個小村子,被人稱之爲蘆村。誰料想啊,孩子與同門弟子鬥法,也是他爭強好勝,竟意外身亡。我與老伴不忍離去,轉眼過去了二三十年……”
“呸!”
老婦人忽然啐了一口,叱道:“老頭子,你休得亂說,我兒沒死,他在山上修仙呢!”
“嗯嗯!”
老漢急忙改口,安慰道:“孩子好着哩,他在山上修仙呢!”
老婦人臉上露出期待的神色,自言自語道:“我兒啊,他就在山上,改日便來探望他娘……”
老漢衝着於野歉然一笑。
於野默默捧着陶碗,大口吞嚥着米粥。
嘴裏的米粥已沒了香味,反而多了一絲說不出來的苦澀。
用罷晚飯,老漢打開隔壁的屋門,裏面擺放着一張牀榻,雖然破舊而又簡陋,卻收拾得乾乾淨淨。據說是留給他兒子歇息的地方,而他的兒子從未回來住過一次。
於野走到榻前坐下,沒有關門。
屋門衝着蘆山,而夜色漸深,什麼也看不到,只有兩位老人站在門外,滿臉欣喜的衝着屋內打量。二三十年的持久守候與期待,彷彿那個修仙的孩子回來了……
一夜過去。
天色未明,門外飄起了炊煙。
於野兀自坐在榻上,看着門外柴竈的火光,嗅着炊煙的味道,禁不住輕輕嘆了口氣。隔壁的兩位老人近乎一宿沒睡,一直在低聲敘說着往事。其中有孩子出生的喜悅,孩子成長的煩惱,以及孩子如何的聰明伶俐,還有孩子所寄託的種種願望,等等。而他也一夜難以入定,禁不住想起了星原谷,想起了於家村,想起了爹爹,想起了家門前的那座孤墳。
嗯,想家了!
無論漂泊千里、萬里,家是情懷之源,思念之根。有了家,一個人才有了立命之源,沒了家,便成了無根的浮萍!
“兒啊,多睡會,娘爲你熬粥!”
於野起身走到門外。
老婦人的年歲已老,神智有些不清楚。此時她蜷縮着瘦弱的身子,用力吹着竈火,凌亂的髮梢在火光下透着斑斑銀色,而她滿是皺紋的臉上卻帶着歡欣而又滿足的笑容。
老漢的身子倒也硬朗,抱來一捆枯枝。
於野走到柴竈旁扶起老婦人,撿起一根樹枝添入竈內,又揮手扇了扇風,竈火頓時明亮起來。
“還是我兒的本事大,小時候啊,人見人誇哩……”
老婦人爲陶罐加了把穀米,嘴裏唸叨着不停。
一旁的老者看着兩人的身影,咧開沒有幾顆牙齒的嘴巴笑了笑,又悄悄背過身去。
飄蕩的炊煙中,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於野喝了半碗粥,他脫下道袍,換了一身粗布短衫,一個人走向西邊的山林之中。半個時辰之後,他回到了小村子。不過眨眼之間,屋後已擺滿了小山般的木柴。他又前往村裏的雜貨鋪子,買了穀米、鹽巴、食油、菜蔬與幾大塊滷肉。不知所措的兩位老人被他扶到向陽處坐下,接着他找來木梯,買來茅草、木板、繩索等物,修葺起四處漏風的草屋。
午時, 再次燃起的炊煙中多了誘人的肉香與酒香。
已修葺完好的草屋門前,於野陪着兩位老人坐在桌旁。桌上擺着菜蔬、滷肉與谷飯,還有一罈陳年老酒。他爲老婦人也斟了半碗酒,惹得老漢含笑滿懷,繼而淚水伴着酒水一飲而盡……
飯後。
於野坐在石階上。
老婦人不捨得離開,拿了件縫補的衣衫陪伴在他的身旁。老漢則是在房前屋後溜達,時而照看着成堆的木柴,時而打量着修葺一新的草屋,時而又帶着酒意與鄰居大聲說笑。
於野卻在盯着遠處的蘆山,眼光中透着淡淡的憂鬱之色。
不管怎樣,他終究是帶着使命而來。今日,墨筱、焦虞便將聯手飛羽莊剷除玄離門。而一旦賴以期盼的玄離門不復存在,便要面對兒子死亡的噩耗,支撐的信念就此坍塌,兩位老人又該如何安生。
而兩位老人的兒子也不是個東西,拜入仙門之後,竟然棄雙親而不顧,只可憐了爹孃的舔犢之情!
於野尚自胡思亂想,神色微微一凝。
蘆山的山腳下,走來兩位身着道袍的男子,皆二三十歲的樣子,應該有着煉氣七八層的修爲。
仙門弟子?
片刻之後,兩位仙門弟子來到路口,左右稍稍打量,並未理會於野的存在,轉而直奔雜貨鋪子而去。
於野擡頭看了看天色。
他換了裝扮,隱匿了修爲,倒不怕泄露身份來歷。
此時,日頭已經漸漸偏西,遠近四方依然沒有任何異常的狀況。
兩位仙門弟子在鋪子裏買了東西之後,說說笑笑奔着來路走去。
便於此時,遠處突然冒出四道人影。
兩位仙門弟子臉色微變,急忙加快去勢。而四位漢子已疾馳而至,氣勢洶洶的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於野看得清楚。
四個漢子,均爲飛羽莊子弟中的煉氣高手。
也就是說,焦虞與姬莊主已趕到此地,之所以遲遲沒有現身,或許是潛伏暗處等待時機。
兩位仙門弟子豈肯示弱,擡手召出飛劍。四位姬家子弟倚仗人多勢衆,惡狠狠的撲了上去。
“砰、砰——”
“轟、轟……”
劍光碰撞,符籙炸響。
一羣修士在拼殺,電閃雷鳴般的動靜頓時嚇壞了小村子,有人大聲喊叫,有人匆忙躲藏。
老漢更是目瞪口呆,失聲道:“前端日子傷亡數人,怎又打起來了?”
老婦人眼花,難以看清遠處,茫然道:“誰又打起來……”
於野隱隱察覺不妙,忙道:“老伯、婆婆,回屋暫避片刻!”
他攙扶起老婦人,連同老漢一同請進屋內,然後安撫了幾句,順手關閉了屋門,又在草屋四周打了十餘道禁制。
雙方交戰的路口,與草屋相距僅有三四十丈遠,稍有不慎,飛劍與符籙的餘威便將殃及無辜。既然有他在此,絕不容兩位老人受到半點傷害。
於野返回臺階坐下。
沒想到轉身的工夫,兩位仙門弟子已是一死一傷。傷者雖然滿身血跡,卻手持飛劍,猶不屈服,昂首發出一聲尖嘯。四位姬家子弟只管將他團團圍住,卻並未痛下殺手,而是如同戲弄獵物般的一個個面帶獰笑。
那位玄離門的弟子在求救?
果不其然,尖嘯聲未止,裏許外的山頂上突然躥起三道劍光,風馳電掣般的俯衝而來。
四位姬家子弟似乎早有所料,竟轉身奔着來路跑去。
“飛羽莊的小賊,哪裏逃——”
隨着一聲怒喝,半空中現出三道踏劍的人影。爲首的男子,爲中年光景,雖然相貌儒雅,卻滿面怒容;隨後的兩位築基高人,乃是一對中年男女,皆相貌俊秀而氣度不凡。
與此同時,遠處的山林中飛出兩道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