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民：江北海

    金山電報局……

    “怎麼還那樣開門啊？？”

    “那，上面寫着的，上午九點，現在八點半，怕是還要等半個小時！！”

    身後一個人伸出自己手上戴的天河牌手錶，顯示時間，周圍的其他人都露出了羨慕的表情。

    畢竟目前漢國的手錶，才剛剛推出不到三年，還處於市場拓展期，價格虛高，普通人工作幾個月，才能買的起一塊。

    普通人可能會工作幾個月，買一輛自行車，但卻不一定會買一塊手錶，畢竟原來的懷錶，半個月就買的起，都是看時間，爲什麼非要買更貴的，這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但是對於那些趕時髦的小年輕來說卻是不折不扣的面子。

    很多人甚至願意省吃儉用幾個月換取一塊手錶，在人前顯貴

    這種行爲，也被那些老人稱爲：腦子進水，燒包。

    但在那些年輕人眼中，這是趕上新時代，是一種生活態度。

    新老兩種生活態度，也代表着漢國社會的巨大轉變，以及激烈的時候變革。

    “來了，來了……”

    “特麼的，終於來了，這幫廢物，睡睡睡，就知道睡，早晚睡死在牀上。”

    “唉，少說兩句吧！！”

    “有就不錯了……”

    劃拉……

    門剛一打開，外面的人就蜂擁而至，人擠人，肩碰肩，不時傳來叫罵聲。

    “你讓一下，哎呦，你特麼的踩我腳，你瞎啊伱！！”

    “死八婆，誰踩你了，這麼多人，你有什麼證據，是我踩

    的！！”

    “哎呀，你這人真不要臉，明明就是你……”

    “都別吵了，快排隊，不排隊的，都滾出去！！”

    隨着電報員的一聲大喊，裏面的人瞬間默不作聲的快速排隊，就連剛剛吵嘴的那兩個男女也是如此。

    究其原因還是因爲漢國嚴格的行爲規範，或者就是劉鵬提倡的新生活，什麼是新生活，其實就是後世那套喝熱水，文明排隊，禁止隨地吐痰那一套。

    看起來簡單，但其實很麻煩，別的不說，單就後世而言，又有幾個人真正遵守上面的那些規定呢？？

    就好比老人與雞蛋，老人與公交車，都是人生一大憾事！！

    既然後世都很難遵守，那劉鵬就只能以法來管。

    其中喝熱水，主要宣傳病蟲害即可，這個簡單，沒有人和自己的小命過不去。

    但是隨地吐痰，排隊可就難了，畢竟這兩個很大程度看個人自覺。

    而人會自覺嗎？？

    所以爲了保證這個新生活能夠繼續搞下去，劉鵬搞了城市監督隊，也就是所謂的巡管。

    而這個巡管，除了管佔道擺攤，還管隨地吐痰，排隊，甚至亂扔垃圾。

    違者輕則罰款，重則勞罰。

    靠着這個，才慢慢的扭轉了原來那種城市表面光鮮亮麗，內部烏煙瘴氣的情況。

    這也是爲什麼剛剛電報員一句話有威懾的原因，如果沒有法律限制，這幫人指不定成什麼樣了。

    “發什麼，發哪裏？？”

    電報員頭都不擡的直接的問道。

    “發這個，一封信。”

    “發，發龍江。”

    “門牌號116。”

    “給，給我娘！！”

    年輕人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陣仗，不由自主的有些緊張。

    電報員看都不看他，直接拿過那封歪歪斜斜的信，不斷的敲擊了起來。

    寂靜的電報室內，不斷響起“嘀嗒嘀嗒”的聲音。

    “這什麼字？？”

    “章，立早章。”

    “特麼的，章寫的和鬼畫符一樣，鬼看的懂！！”

    聽着電報員的麻煩聲，年輕人尷尬的差一點就要鑽進地裏了。

    “滴滴滴……”

    電報機不斷敲擊的聲音不斷響起，給人一種好似敲擊鋼琴鍵盤的感覺，除了聲音不好聽，其他都差不多。

    “行了，到那邊交錢吧。”

    電報員打完後，撕了一張單子給對面的年輕人，隨後就對後面喊到：“下一個！！”

    而年輕人拿到單子後，來到一個排着隊的櫃檯，一直排了有十幾分鍾，才排到他。

    “一共五百二十二個字，按五百二算，十個字一個三個銅元，一共一百五十六個銅元，合計一塊五毛六。”

    “這麼貴？？”

    “貴，貴就別打，打了就別嫌貴！！”

    “快點，後面人還等着呢……”

    年輕人咬了咬牙，最後從碎花布縫合的錢袋裏，拿出了一塊華元，以及一塊價值五十的銅元，以及六枚個頭最小的一銅元。

    （銅元又稱毛）

    “這便簽字……”

    交完錢後，年輕人拿着鋼筆，歪歪斜斜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北海！！”

    當江北海出了電報局的大門後，回過頭看了一眼，有些心疼的說了一句：“過幾天，怕不是又得啃饅頭和鹹菜了，唉，窮啊！！”

    隨後江北海等了很久的公共馬車，回到了他所在的金山城南。

    一處工業區，該工業區主要就是以輕工業品爲主，主要生產洗洗衣粉，肥皂，牙刷，毛絨玩具，牀單，被罩，釣魚杆等看起來很便宜，但出貨量極大的小工業品。

    而江北海所在的工廠就是生產毛絨玩具的，而他所做的就是負責打包這項簡單且艱鉅的工作。

    靠着這份還算簡單不錯的工作，他都能夠拿到九塊五的工資，勉強超越了平均工資。

    平時住在工業區旁邊的王室公寓裏，每個月只需要交一塊華元，就可以享受一室一廳的高水平住宅。

    （王室提供的廉租房）

    如果刨去吃喝，江北海每個月大概能存在六塊華元，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像剛剛那些扣扣搜搜，到最後還心有不甘。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家庭。

    他的家庭因爲是一個單親家庭，他的父親死在了徵墨戰爭中，後來靠着撫恤金，母親把他養大，他學習不咋地，讀到中學二年級就輟學了，因爲不到法定工作年齡，所以最初只是在家裏幫目母親乾點農活。

    自從能夠工作之後，他就獨自一人來到金山打工，但是天不遂人願，母親病了，病的很重。

    鎮裏德高望重的杜醫生都說，怕是沒有幾年活頭了，讓他不要繼續治下去了，浪費錢。

    但他偏不，江北海的母親獨自一人把他拉扯大，如果他真這麼幹了，他自己都不原諒自己。

    如此，也就過上了如今這樣，賺錢買藥救母的日子。

    啪……

    一扇木門被打開，露出了裏面的情況。

    走近一看，幾張帶鉚釘頭的椅子，一張不知道從哪個舊貨市場淘來，泛着油光的木桌，就是這間房子全部。

    哦，還有一個小房間，以及一張江北海從工友那弄來的小牀，以及幾個紙箱做的衣櫃，以及儲物盒。

    旁邊的垃圾桶內，還有幾張彩票紙，這是江北海夢幻中的發財夢。

    當然，這裏面最值錢，一定是那本已經被翻了無數遍，充滿褶皺的海底冒險王。

    一本以海底世界爲主題，主角與未知海底怪獸，尋寶獵人，鬥智鬥勇的漫畫，在漢國的年輕人中很受歡迎。

    這也江北海貧瘠生活中，爲數不多的娛樂了，除此之外，也就只剩下在工廠外的足球場，踢幾次球。

    因爲踢的不錯，還被人稱爲金山球王。

    雖然這只是誇張的說法，但對於江北海來說，已經算是足以振奮精神的好消息了。

    當然，對於現在這個貧瘠的年輕人來說，什麼消息不是好消息呢？？

    …………

    “呼……”

    “呼……”

    江北海喘着粗氣，把房間打掃個乾淨。

    “咕嚕咕嚕……”

    “不好，水開了！！”

    江北海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響，立馬打開了房門，只見過道上爐火竈上，鐵製水壺不斷翻騰，冒着水汽。

    “幸好還沒有撲……”

    看到這裏，江北海才放了心，把水壺拿下，又開了火竈。

    而在過道的其他地方，其他住戶已經在做飯了，每到這個時候，往往是炊煙最濃的時候，身入其中，聞到的是各家的味道。

    是家鄉的味道！！

    “咕嚕……”

    聞着香氣，江北海肚子叫了。

    江北海看了看手中的水壺，以及已經在反抗的肚子，喃喃自語道：“肚子，肚子，和你商量個事，以後能不能不餓，這樣就不用吃飯了，這樣，我就有更多的錢，給娘治病了……”

    ………

    “咕嚕……”

    喝着一口剛剛燒好，放着朋友送的花茶的江北海靠在窗外，看着對面新建的大樓，啃着已經放了幾天，快餿了的饅頭。

    看了半天，最後發出了一句：

    “什麼時候，我也能買的起對面的房子就好了，這樣，那個時候，估計就有錢把娘的徹底病治好了吧！！”

    感概了一句，江北海又搖了搖頭，喃喃自語：

    “打工能發財，母豬能上樹！！”

    砰……

    百十斤的江北海砸在牀上，掀起了一陣波濤，最後又歸於平靜。

    拿起牀頭旁的海底冒險王的漫畫，江北海看着裏面已經被他看爛的故事，依然興致勃勃，哪怕他明知道這是假的，但他還是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畢竟對於他來說，真假又有什麼重要呢！！

    “我要是有這種超能力就好了，就可以治好娘的病了！！”

    看着裏面的主角用新得來的超能力點石成金，哪怕只是暫時性的，依舊讓他羨慕不已，甚至有一種幻想自己擁有這樣超能力後，如何治好自己母親的病，又是如何過上幸福生活的。

    “呼呼呼……”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在夢裏，江北海夢到了他得到了和主角一樣的超能力，治好了自己的母親，還和一個漂亮公主成了婚，過上了腐朽的生活。

    正當他要功成名就的時候，他醒了，不是鬧鐘把他叫醒的，而是平日裏養成的生物鐘把他喚醒的。

    刷刷……

    快速刷了刷牙，用溼毛巾擦擦臉，江北海就擠上了去工廠的公車。

    “喜牛牛毛絨廠到了，誰要下……”

    聽到車伕的呼喊，江北海立馬跑下了車。

    “你，就是你，這邊缺人，趕緊過來！！”

    剛進工廠，就被人喊了過去。

    “你什麼學歷？？”

    那人第一句話就是問江北海的學歷。

    “中二！！”

    “會算數嗎？？”

    “會一點點！！”

    “就一點點……”

    江北海怕出問題，又補充了一句。

    那人聽後，皺了皺眉頭，最後說道：“算了，就你了。”

    說着就把江北海帶進了一間辦公室，指着其中一張桌椅說道：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這的文員，主要負責記賬和幫老闆起草報告……”

    “工資按十二塊底薪算，幹到約久，工資越高。”

    聽着那人的話，江北海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口，畢竟光是底薪就比原來漲了三塊，還是最低的，這樣的好工作，他可不敢錯過。”

    “好好幹，一定會虧大你的。”

    那人拍了拍江北海的肩膀，直到現在江北海都不明白，我要找他。

    直到後來才明白，原來那天的一個文員辭職跳槽了，跳槽到對手公司那邊去了。

    而主要原因就是那人幹的太過分，獨吞了好處，最後那個文員跑了。

    而剛好那幾天大老闆要來視察，如此，江北海就成了頂替的目標。

    這也是江北海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轉折。

    …………

    啪啪啪……

    深夜的工廠辦公室內，江北海不斷的撥打着黑色算盤，藉着旁邊的煤油燈，算着最近的一批賬。

    啪啪……

    算着算着，江北海突然一停，隨後有些不敢相信的自言自語道：

    “怎麼可能，這批貨怎麼可能這麼一個價錢，這個價錢根本就不可……”

    “而且如果是按照這個價格，總賬那邊爲什麼是漲，而不是跌？？”

    江北海怎麼看，都覺得手中的賬單有問題。

    畢竟他手中的是採購賬，嚴格意義上講是分賬，不算總賬，只是他負責的一部分。

    這種賬基本就是採購和工長給的，一般都屬於報銷賬。

    平日裏還看不出來，但這次如今明顯的造價，江北海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來。

    但是看出來和說出來又是兩碼事，畢竟人微言輕啊！！

    “算了，關我什麼事，他們做什麼，又不分我錢，虧了就虧了，貪了也就貪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無非就是如此罷了……”

    江北海嘆了口氣，隨後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而就在他走出過道的時候，一個穿着大衣的中年男人正在打着煤油燈四處的查看，就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一樣。

    “誰，你是誰？？”

    條件反射之下，江北海對着那人喊了一聲。

    那個穿着大衣的中年男人，看着對面的江北海也是一愣，最後好似反應過來了什麼，直接走了過來，對江北海說道：

    “我是給這家公司送貨的，今天特意來看看。”

    “看看，有晚上看的嗎？？”

    “哈哈，這看還就得晚上來看，白天還真看不清楚。”

    “怎麼樣抽菸嗎？？”

    “我不抽，謝謝！！”

    啪……

    一道火光從一枚讓江北海分不清牌子的打火機中升起，點燃了男人嘴裏的香菸。

    “我說，小江，你爲什麼這個時候還要幹活，你們公司這麼晚嗎？？”那個叫於林的男人在剛剛的交談中，得知江北海的名字，主動攀談道。

    “害，還有一些賬沒有平，我還要把賬平一遍，不算，怎麼知道真假！！”

    江北海無所謂的回答。

    “哦，這賬還有真假？？”

    於林聽到賬的時候，來了興趣，跟着追問。

    而江北海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譏諷：“怎麼沒有假，我剛剛就看到假，我和你說，現在人造價都不會造，或者說這幫人懶着造。”

    “明明可以潛移默化的慢慢來，非要一次性吃個飽，一個單子上加了三塊，平常混在一起，還看不出來，現在嘛，那是多麼好看，多麼吸眼啊……”

    江北海陰陽怪氣的說道。

    在他看來，那幫人是真的不拿公司當一回事，基本就是能貪則貪，甚至到了一根棒冰都要報銷的程度。

    而且報銷的方法及其噁心，基本就是這裏塞，那裏填，有些數字，他都覺得噁心。

    他就沒有見過五百塊的馬桶，以及所謂一百五十塊的門鎖。

    （正常幾塊錢）

    而那些於林，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整個人就像熟透了的茄子，全紫了。

    最後當一切結束，於林看着江北海說道：“小子，想不想乾點大事？？”

    江北海只當對方在看玩笑，笑着迴應了一句：“好啊，你給我幹，我就幹！！”

    隨後，離開了這裏。

    而在他背後的於林則望着江北海的背影一直很久。

    第二天，整個喜牛牛公司被抓了很多人，名字竟然和江北海所提到的一模一樣。

    然後江北海就奇蹟般的被老闆任命爲產品部門經理。

    這是外面人的想法，真實情況是，當江北海接到任命書已經和合同時，正在吃飯，看到之後直接吐了出來。

    然後就看到了昨天晚上那個人，也就是那個於林，當然現在得叫餘臨，餘老闆。

    過來就一句話：

    “小子，我兌現了我的承諾，你也該兌現你的承諾，設計一款真正的爆款，讓喜牛牛公司名滿天下……”

    江北海看着餘臨，又想起昨天他吹的牛，總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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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