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帝國議會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道士仗劍行字數:5298更新時間:24/06/27 13:13:33
西京內閣……
胡均定以及一衆閣臣,此時相對而坐,所有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從大家的臉上就可以看出,所有人都是心思沉重,不知道如何開口。
究其原因,還是因爲最近陛下要搞所謂的革新。
何謂革新,有革又有新,然自古以來,所謂革新,也不過是在原來的基礎上,修修改改,像劉鵬這樣大刀闊斧直接動倒的其實很少,畢竟這次革的一部分,其實也是王權的一部分。
比如監督之權,原來漢國的監督權是在督察院,在內閣手中,但是這次劉鵬非要仿西洋搞什麼帝國三級督察議會。
以議院行督察之權,將督察的權利和內閣督察院分開。
所選之督察員,以地方之德高望重之人,以及退伍軍人爲主。
(非議員乃督察,也是爲了與西式做區分)
有議政督察之權,但無實際行使職權。
當地財政,計劃,由官府提出,帝國議會審覈通過。
當然,爲了防止地方之人抱團抵政,一些重要項目還是內閣代爲執行,或者本質上,就是一種制衡。
比如官員任免,國家工程項目等,都由內閣審覈,最高帝國議會有監督權,卻我直接行使之權。
看起來沒什麼用,但是卻可質詢,質詢投票通過,該項計劃就會被重新審覈,直到最後兩方妥協。
而劉鵬君主的權利也沒有被削弱,而是得到增加,比如劉鵬下達的指令,可以繞開會議,直接下達執行。
甚至可以直接解散帝國會議,只不過這樣自毀根基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劉鵬不會去做,反而會維護。
之所以搞這種全新的督察制度,其本質就是防止地方官吏藉着天高皇帝遠胡搞。
哪怕明知道最後可能還會合流,但劉鵬依舊要搞,別的不說,給老虎籠多上一把鎖,絕對是最正確的事情。
當然,除了監督權之外,還有法權,原來漢國的法權在官府,地方法院基本背靠地方官府。
很容易出現結黨營私的現象,前幾年就查過幾次法院徇私舞弊案。
殺了幾十個腦袋,才止住這種風氣。
現在劉鵬準備在法上面大改,法要改,首先就要獨立。
其實原來劉鵬就有這個意思,只不過那個時候國家初立,只能搞了個刑部,以官制法。
目前來看,官制法,越制越亂,最後搞的徇私枉法,冤案繁多,弄的很長一段時間,劉鵬都要親自看看最近的案子,看看是不是有紕漏,以及冤假錯案。
還別說,還真有幾個大案,最明顯的就是龍武九年的一次商業糾紛案。
這個案子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歸根結底,其實就是一場因爲專利而導致的糾葛。
甲公司涉嫌侵權了乙公司的科技專利,但最終乙公司卻被判處罰金二百萬,並放棄對那項科技的所有權。
給出的解釋是偷盜,但是真實情況則是甲公司買通法官和調查員,以誣告獲利。
這又是一項治權濫用的典型的案例,除此之外,像這樣的案件還有很多。
如財產分割,土地糾紛,財產大戰,甚至包括更加複雜的股權交易。
看似沒有權利,但處處卻顯示着權利所帶來的弊病。
以至於漢國作家董雲升在自己的羅剎密林的中寫過這麼一個橋段。
一個荒誕的王國,裏面的人物,以動物代替,貪婪的哈巴狗,狡詐的兔子,精明的狗頭商人,狐狸模樣的法官,蛇頭警長。
這些人物所治理的對象就是王國那些勤勤懇懇的牛羊。
牛羊吃着廉價的青草,產着高質量的奶,到了快要宰殺的季節,王國所有人都興奮的撲向那些瑟瑟發抖的牛羊。
而那些年長的牛羊還發出了:
“孩子,祖祖輩輩都是這麼過來的,忍忍算了,下輩子投個好胎,就不用受苦了!!”
是啊,一切都是命啊!!
而劉鵬自然是看過這本的,初看他怒不可遏,我大漢怎麼可能像你說的這麼差。
最後出的事越來越多,劉鵬突然明白,他這個所謂的大漢王國,就算不是那個動物王國,估計也是有了些毛病。
人有毛病要醫治,國亦如此。
這也是爲什麼搞督察員,搞帝國議會的原因。
但劉鵬要搞,不代表下面的人就會同意。
這不,這幫閣臣聚在一起就是想方設法打算讓陛下收回成命。
但直到現在都沒有搞出什麼名堂,歸根結底,還是這件事確實不好反對,畢竟西方都是這麼幹的。
而且搞的也還行,也沒有想象中的天下大亂,而且漢國是督察員,有督察無意,從客觀上講,也是保住了他們文官的一部分權利!!
這也是劉鵬敢大大方方搞帝國議會改革的根源。
以督察員代議員,去督察,法制之權,關虎嚴密,虎難叫。
說的就是現在這樣的情況!!
革新是假,借新奪權是真!!
革新二字算是被劉鵬玩明白了,做的滴水不漏,以至於這幫聰明絕頂的文官,硬生生找不出反對的辦法,如此可見一般。
一衆人相顧無言,最後還是工商部的南運秋,南大人開口說了一句話:
“以我看,陛下這是不信任我們,非要以督察之權,律法之權,制我等文臣……”
聽到這話,在場的所有人都眼皮一跳,此言就是他們剛纔所想,但卻是誰也不敢說出來的話,沒想到這位南大人倒是膽大,什麼話都敢說。
“所謂的議會,西人謂之公議,何謂公議,不過是給一羣人吵架對峙之場所,背後陰暗何人可見??”
“今我大漢開帝國議會,設立督察員,看似是陛下不放心我等,實則是我等這些年做的太過了!!”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臉色一變,這話可真是指着他們鼻子罵他們是禍害了。
“而那些督察員又有何人可擔,小民,還是清流??”
“權術重在平衡,最後肯定是各佔一半,到時候他們肯定鬥起來,沒準比咱們鬥的還狠呢!!”
南運秋的嘴角露出一絲譏諷,在他看來想,這幫督察員最後肯定會弄的一團糟,糟了,就是他們文官的機會了。
其餘幾人聽後,皆是眼前一亮,剛開始只是想着保全,沒有想到之後的事情,現在看來,這才只是個開始,而不是結束,既然不是結束,就憑他們的經驗,這幫所謂的督察員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到時候架空帝國議會,最後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胡均定聽後,眉頭微皺,隨即問道:“南大人,若是他們報團結社如何應對??”
“假若他等以西人之法結黨抗之,我等又該如何是好??”
胡均定這句話把南大人問住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啊,要是他們以昔日明朝東林黨之法,結社對抗我等,豈不是養虎爲患,以身飼虎??”
“到時候,又該如何是好,怕不是自食其苦,悔不當初!!”
這個時候,基建部任同慶,任大人也開口問道,臉上盡是擔憂,畢竟這別到最後,議權未空,自己等人的權利卻徒有其表了!!
“是啊,如何是好啊……”
“此事難上加難,怕不是難有對策??”
“唉,爲什麼陛下不能消停點,垂拱而治,以歷代聖君做榜樣,不好嗎??”(嘉靖:指的是我嗎??)
“依我看,漢之文帝可爲千古之明君,今上大興改革,卻是越看越像武帝了!!”
“武帝雖有赫赫之功,但卻苦了天下,今上如此胡來,怕是……”
“盧兄慎言,若是被調查局的鷹犬聽去,恐怕腦袋搬家之日,不遠矣!!”
“唉……國事如此,罷了,等此間事了,我就辭官,回南門老家種田釣魚,也不負平生之願!!”
“盧兄高潔,愚弟所不及。”
聽着周圍那些人的議論,還有所謂的推辭,胡均定第一次感覺到這幫人確實噁心,一個個口口聲聲要以國事爲重,最後,卻也是這般!!
現在的胡均定越來越明白劉鵬以革削權的做法,只不過目前他貴爲宰相,屁股天然要站在文官這邊。
“唉……”
胡均定看着周圍還在爭論不休的閣臣,發出了一聲輕嘆。
最後,這次的會議沒有任何結果,倒是達成了一項意見,那就是以不變應萬變,以緩待新。
其實就是蟄伏,暫待時機,既然不好反對,那就加入,等待瓦解的時刻。
打不過就加入,算是被這幫文官玩明白了。
而在回家後,胡均定坐在堂中的軟榻上,望着牆上的勁鬆,寒風獨立,不屈不撓,就像他的仕途一樣。
以南洋富家子弟起家,搞過第一次移民,做過移民部長,算是漢國少有的從頭幹到現在的人。
也因爲如此,胡均定一直以此圖警示自己,要屹立不倒,要萬風吹而不透,萬雷擊而不破!!
原來的胡均定,無論是歷經督察院創立,還是後面的朝局變幻,都能穩坐釣魚船,一路做到宰相,成爲繼續嚴俊之後,第三位漢相,光宗耀祖已不足以形容其榮,但現在的他真的感覺難了。
閣臣,文官,革新,陛下,良心,他的內心已經繁雜如柳絮,愁思萬千。
有所感應下,拿起筆墨寫下:
“人生別別已成秋,”
“恍惚鬢角磨通透,”
“未見功成馳馬時,”
“但見事事以煩憂。”
最後在底下寫道:
“惜十二年侍王事。”
“呼……”
胡均定呼出一口濁氣,最後喃喃自語:
“官做久了,便沒了書生!!”
最後,這副詩詞,被胡均定收進房間,不示於人。
(作者自己的詩)
………………………………………
“胡卿,坐,別這麼生分了。”
“給胡大人拿把椅子來,要軟面。”
劉鵬看着眼前的胡均定,有些感概的打了聲招呼,隨後就命人找來張椅子讓胡均定坐下。
“謝陛下!!”
胡均定對劉鵬抱了抱拳,隨後坐了下來。
“胡卿啊,你對這督察員之事怎麼看??”
劉鵬拿起一本奏摺,邊看邊對胡均定問道。
“陛下,開帝國議會,立督察員,乃是好事,臣與其他幾位大人,絕無異意!!”
胡均定毫不猶豫的同意了劉鵬的做法。
而聽到這話的劉鵬,彷彿明白了什麼,笑了一下,隨即說道
“昔日我問嚴俊,何謂民,何謂官,他答,以下是民,以上爲官。”
“我後來問他,你是民,還是官,他沒有說話,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陛下,這自古以來,官與民本來就是區分開的。”
胡均定插嘴道。
劉鵬聞言,看向他,眼神微動,隨後問道:
“伱認爲法權與制權,該不該做區分??”
胡均定聽到這話,眼皮一跳,隨後拱手答道:
“以臣微末之見,分,可制官,不分則受制於官,陛下分督察之權,散議政之權於民,何嘗不是監官之舉……”
“若陛下問臣個人該不該分,胡均定答:該分,分的徹徹底底才好,若是陛下問臣下,則臣不同意區分,應爲臣是人臣,不忍見君權如西方國王皇帝般旁落於商,於民……”
胡均定語氣堅定,沒有絲毫猶豫。
“哈哈……”
“好你個胡均定,你敢如此戲弄孤!!”
“臣不敢,臣都是肺腑之言,請陛下明見。”
看着眼前這個胡均定,胡宰相,劉鵬眼神中充滿了欣賞,此人無論如何,他都要保。
現在敢做實事的人,少了!!
“依你所見,議事之督察員,由何人擔??”
劉鵬目光微動,問了一句要緊的問題。
“陛下問臣,臣就說實話,若行西方議事之法,則不出三年,必有黨爭……”
劉鵬聽後,表情微微觸動,沒有做任何反駁。
“但若是以閣新之法,可緩。”
“如何緩??”
劉鵬追問道。
“督察員,可考其德,才,行,三等,非西方之金錢會議可比。”
“德從何來??”
“才何監考??”
“行從何處??”
劉鵬連續幾個問題,如同炮彈般砸在胡均定心頭,讓他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思緒良久,胡均定擡起頭,表情堅定的對劉鵬說道:
“以臣見,德可按地方之名望,才,這個可由內閣與陛下定奪,至於行,可觀後效!!”
劉鵬聽後,眉頭挑了挑,望着胡均定嚴肅的問道:
“若德假造,才亦表面之才,行也假設,如何明查,豈不是又是一個漢代舉孝廉,人人稱頌,人人推舉,最後推舉出王莽,袁氏這等害國之臣,滅國之家??”
胡均定這個時候已經漸漸跟不上劉鵬的節奏了。
“依你所見,漢國最後也不是一個漢朝,門閥之國罷了!!”
“與他等唯一的區別,怕不是我等有科技之力,其他的,孤看,沒有什麼區別。”
“至於你剛剛想說的清流,清與不清,有時也由不得他們,孤看,這世上沒有白,也沒有黑,只有灰,大多數人的灰!!”
聽到這話,胡均定額頭上的漢國更大了,要不是準備了手帕,怕不是直接滴下來。
“哈哈……”
“胡卿怕了??”
劉鵬看着胡均定這個模樣,直接笑出了聲。
“陛下天威,臣恐懼五內!!”
“別吹捧我,我知道有些人怎麼想的,他們想啊,這個漢王爲什麼總要和我們過不去,總要整我們,明明我們才是和陛下一起的,是防範底下人造反最好的幫手。”
“胡卿,是也不是??”
劉鵬看着胡均定問道。
胡均定聽後,嚇的直接跪在地上,低着頭回答道:
“陛下乃君父,下臣怎敢欺君父!!”
“陛下言重了……”
“哈哈……”
劉鵬再次笑起,隨即念了一首詩:
“天生萬物以養人,世人猶怨天不仁,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盡蒼生盡王臣,
人之生矣有貴賤,貴人長爲天恩眷,
人生富貴總由天,草民之窮由天譴,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飄搖熒惑高,
翻天覆地從今始,殺人何須惜手。”
聽到這首詩,胡均定臉色變白,立馬說道:
“陛下,我大漢非前明可比,此詩萬萬不可於之相提並論,陛下……”
“孤當然知道,孤的大漢沒有到這種程度,但胡卿難道不覺得,有些人就像這首詩寫的一樣嗎??”
“陛下……”
胡均定還想說什麼,最後卻被劉鵬制止。
“回去吧,準備好建設一個新的漢國,一個改良的漢國。”
“你和孤都應該看看,這樣的漢國會怎麼樣!!”
“謝陛下!!”
胡均定最後走了,走的很躊躇。
而在他身後的劉鵬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感概的說道:
“唉,是個人才,可惜,可惜!!”
………
六月二十號,漢國發佈議會督察詔書,全國建三級會議,以選拔德,才,行,兼備的督察員,監督朝政,一時間舉國震驚。
(三審,地方審覈,內閣審,最後劉鵬審覈蓋章,但其實還有一道不爲人知的審覈,那就是調查局)
隨之而來就是深深的暗流。
龍武十二年,新的開端,新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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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