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稅收風雲：南郊和父子

    武安侯府……

    西京南郊，一座佔地約莫二十畝出頭的江南風格庭院，坐落在距離主城區還有五公里的地方。

    這個地方，本來按道理應該是工廠，以及普通平民所居住的地方，但隨着西京城區人口過於密集，以及通行的壓力，導致一部分富人開始將目光轉向城外。

    而作爲毗鄰“龍起山”的南郊，就成了最好的地方。

    （後世比弗利山）

    雖然因爲龍起山是皇家陵園，所以沒有人敢開發，也不可能開發山上的土地，但是靠近附近的這塊叫“大石區”，或者原來叫石頭村的土地，就成了一部分富貴階層的目標。

    （早期在當地挖出石器，所以當時被叫做石村）

    而隨着越來越多富貴人士的聚集，這地方也就漸漸有了新名字，那就是“南郊”，因地處南方，又靠近城郊而得名。

    而整個南郊，其實從地圖上看，面積其實非常大，甚至有兩個區那麼大，但是當地的人口卻非常稀少，截止到目前爲止，也不過千百戶人家，萬把人口。

    和目前漢國主城區擁擠的情況，大不相同，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爲當地的土地，幾乎都被那些大家族，有錢人佔據，因爲當年購買土地時手續的不透明，再加上南郊地理位置在那個時候，相對較偏，所以那個時候購買這些土地的時候，沒有受到任何阻攔，甚至還得到了一定的支持。

    畢竟那個時候該地方有一半以上的土地，屬於西京當地的土地局，而西京那個時候正在搞工業振興的工程，急需要錢，再加上南郊當時所在當是石村，是西京少有的窮地方，所以在這種內外交困的情況下，大手一揮，基本上除了當地的衙門，以及官吏自住的土地，基本上全賣了。

    而全賣的後果就是，這個地方的幾乎所有東西都是私人，樹是私人的，山是私人的，地也是私人的，甚至就連那些從當地山上流下來的小溪，也是私人的，只不過是由少數幾個私人平分罷了。

    而再加上當地“純粹”到不能再純粹的人口結構，也就造成了南郊是一個比政務區，比中央大街，還要純粹的“富人區”。

    甚至經過這些年的發展，當地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社區，自己的街道，自己的學校，自己的醫院。

    而這些東西，無一例外，都要比主城區的很多地方要好，畢竟無論是勳貴，還是那些最近這幾年起來的暴發戶，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重視教育，重視醫療。

    就像某個說的笑話：

    “教育就是對不確定的未來，最笨，卻最有效的投資，而醫療就是在自己沒有得病的時候瘋狂吃藥，最後告訴自己，我不會死！！”

    雖然很粗俗，但這句話放在南郊，確確實實如此，這裏的學校，基本上都是私立學校，唯一的一所當年石村留下來的公立小學，也在這麼多年的競爭和資助中，被改造成了爲當地人服務的工具。

    至於當地的醫療，那更是誇張，什麼“國醫聖手”“開刀高人”“婦科聖手”“兒科終結者”等，你沒有聽過的外號，都在當地有所流傳。

    而當地最誇張的就是那條用火山灰磨平的公路，整條公路的造價，甚至據說堪比鐵路，是當地幾家大戶聯合小戶，一起出資建造的。

    甚至在這條路附近，還有兩家裝飾豪華的加油站。

    而南郊的美名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慢慢傳出去的，以至於現在一提起南郊，就想到這些。

    而這也自然使得南郊當地的地價節節高升，如果單純地價看，當年購買土地的那批人，無疑於都賺大了，只要轉手一賣，基本就是七八倍，甚至某些地方還有十倍以上的利潤。

    但現實情況是，當地這些年只賣了不到五百畝土地，而且購買者，都是西京當地，或者在金山等大城市擁有很強實力的“新貴”。

    至於普通人，或者說那些影響力不高的“暴發戶”，基本不可能買到。

    就像新生代作家，富商家庭出身的羅程峻在自己的舊書“西京的往事”中所寫：

    “在我小時候的記憶中，南郊是個沒有什麼的村子，但到了我十七歲的時候，這裏卻成爲了一個我無法接觸的圈子，這裏的人有自己的餐廳，有自己的學校，有自己的醫院，甚至他們就連聚會，都有屬於自己的酒樓，這裏就像是童話中的童話鎮，甚至不允許外人進入，而這只是爲了不打擾他們的自由生活……”

    ………

    “唉呀，你就不要轉了，轉的我頭疼！！”

    “你轉一年，也不可能找出解決的辦法！！”

    陶言看着急的團團轉的三弟陶君，不斷的勸告對方。

    而陶君則是再又轉了兩圈後開口：

    “目前情況危急，議會那幫蠢豬，根本就沒有腦子，現在竟然堂而皇之討論那個什麼意見書！！”

    “別人不清楚，咱們還不清楚嗎，那特麼就是緩兵之計，可笑世人還看不明白！！”

    而陶言在聽到這句話後，只是搖了搖頭：

    “三弟，我早就說過，這件事是上面必幹的，你非不聽，非要參加那個什麼姜家舉行的聚會，現在好了吧，什麼都沒有撈到，反而差點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

    陶君的腳步更加快了。

    “三弟，你就收點心吧，前段時間你鼓搗那些商人在報紙上發牢騷施壓，爹可是氣的不輕……”

    “而且現在的情況你也看清楚了，朝廷是鐵了心要把這件事做成，咱們還是閉嘴吧！！”

    陶言說話的時候，總有一種“空寂”的感覺，可能和他平時學佛有關。

    陶君的腳步一頓：

    “大哥，你說如果這個時候咱們摻和一腳，把意見書的事情弄的全國皆知，把水攪混，伱看……”

    “糊塗啊，你糊塗啊！！”

    陶君剛剛說完，陶言就指着他大罵，甚至差點把手上的“佛珠”砸過去。

    “三弟，咱們四個兄弟中，你打小最機靈的，怎麼在這件事上，這麼拎不清呢？？”

    “你上次去姜家聚會，我也就不說了，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告訴他們真相，現在好了，是個人都覺得咱們家有內幕，這件事如果咱們不發聲，別人也就默認了……”

    陶言說話看似平穩，實則非常急速，給人四平八穩，但又像“飆車”的感覺。

    陶君“啪”的一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擡頭看着烏黑的房樑：

    “大哥，你說，那個秦大人，可靠嗎？？”

    “可靠？？”

    陶言先是一愣，隨後不屑一顧的回答：“可靠，你覺得可能嗎，這傢伙不一定是站那邊呢，可笑議會那幫傻子，還信他說的話，現在看來，咱們勳貴圈的某些人，是真的越活越回去了，連基本的防人之心都沒有了！！”

    “要我說，這幫人最好都待在家裏，每天念一千遍阿彌陀佛，沒準那樣，他們的腦子也就清醒了！！”

    陶言的話讓陶君非常認可，畢竟從“意見書”這件事傳過來後，他當場的反應就是一個“圈套”，甚至他都已經一種再參加一次聚會的衝動，好好告訴那些傻子，什麼是“真像”，但還沒有等他出發，就被他大哥陶言攔下來了。

    甚至直接說出了：

    “你敢去，我就敢代父親，以大哥的身份，將你逐出家門！！”

    “這件事大概率是過了，最近幾天找我們家的人不少，你最好低調點！！”

    陶言看着對面讓他不省心的弟弟陶君，不斷的發出警告。

    而這個時候陶君則是突然來了一句：

    “不，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

    “什麼不簡單？？”

    這次輪到陶言疑惑了。

    “那份意見書，肯定做了妥協，做了妥協！！”

    陶君表情嚴肅的說道。

    “妥協，不是圈套嗎？？”

    陶言不明白陶君爲什麼要說這麼一句話。

    而陶君則是嚴肅的表示：

    “圈套這種東西，最主要的就是讓對方相信，而在真話中，夾帶假話，才是最高明的，所謂七分真三分假，以真代假……”

    “而那份意見書，其實也是真的，不是秦洪泰騙我們的，一切都是真的，但唯獨有一樣是假的！！”

    “什麼地方？？”

    “過程！！”

    陶君說話的時候，表情異常的嚴肅。

    “你是說他們會在過程中做手腳，而不是結果？？”

    陶言臉色微微驚訝，但很快又恢復過來，畢竟一開始他們兄弟就認爲其中“必定有詐”，要不然當別家還在慶祝除掉大患的時候，只有他們兄弟，不斷的發出“藥丸”的聲音。

    而對於到底會是過程還是結果，他一點都不在乎，畢竟後果肯定是他們倒黴。

    就在這個時候，對面的陶君突然臉色一變，好似想到了什麼：

    “一切都是真的，但唯獨那份意見書，不是真的，或者說，只有書是真的！！”

    “那些個意見，根本就不是真實的！！”

    “你是說，那些新稅法，都是假的……”

    陶言的說的話，微微有些顫抖。

    “不，是半真半假，又或者說，他們私藏了一部分，只露了半面……”

    “我敢肯定，這次絕不只是表面上那種財產平抑那麼簡單，更多的，還在後面！！”

    說到這裏的時候，陶君自己都感覺不可思議，他以爲地下室，就是極限，沒有想到這次地下還有十八層。

    “你，你有什麼根據？？”

    “沒有證據！！”

    “什麼？？”

    陶言看着自信的陶君，什麼也沒有說，因爲他明白了三弟說的話：“沒有證據，就是最大的證據！！”

    “譁啦啦……”

    南郊的雨，越來越大了。

    ………………………………………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

    “混沌初開始……”

    嘴裏念着“道歌”，劉鵬腳步飄忽不定的耍着他那套獨有的養生拳法。

    而在他的身後，劉宇畢恭畢敬的站着，等待父皇的吩咐。

    “呼呼……”

    吐出幾道濁氣，劉鵬收拳負手自立，面對太陽，臉色越發紅潤。

    “太子，最近和你那個側妃，怎麼樣了？？”

    “有沒有鼓搗點什麼東西出來？？”

    劉宇的的“刷”的一下就紅了，最後支支吾吾的表示：

    “兒臣最近國事繁忙，未曾料的那些！！”

    “哎，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要知道，對於君王來說，家國，家國，沒有家，國又算什麼呢！！”

    “兒臣知曉！！”

    劉宇低着頭，應了一聲。

    “對了，最近那個稅的問題，可是鬧都很大，你怎麼看？？”

    劉鵬冷不丁換了一個話題，差點沒有把劉宇嚇一跳，迅速恢復過來後開口回答：

    “兒臣認爲，稅是要改的，畢竟都這麼多年了，也該變了。”

    “如果現在不變，日後也是巨大的麻煩！！”

    劉宇的話極爲誠懇。

    “變，什麼是變，把稅改了就是變了？？”

    “錯了，把人心變了，才是真正的大變！！”

    劉鵬的聲音，就像是富有磁性的聲波，不斷的傳入劉宇的耳朵裏，最後進入了大腦。

    “兒臣明白！！”

    劉宇低着頭，對劉鵬抱拳。

    “明白，你明白什麼，朕看你什麼都不明白！！”

    劉鵬毫不猶豫的揭穿了劉宇的“謊言”，緊接着又說：

    “那個齊成棟是你的人吧？？”

    劉宇表情微微變化，隨後開口：

    “父皇明鑑，確實如此！！”

    “好啊，好啊，知道用人了，看來這個國沒有白監！！”

    劉鵬感嘆了一聲，隨即又談：

    “既然他是你的人，你有沒有想過用他的後果？？”

    “兒臣想過，但兒臣總認爲，相比於明臣，兒臣更需要暗臣！！”

    “呵呵……”，劉鵬冷笑一聲，隨後轉過身看着自己這個確實長大不少的兒子：

    “暗臣，倒不如說是一把刀，一把受你操縱的刀！！”

    “朕說的沒有錯吧？？”

    劉宇表情大變，但很快又恢復過來，低着頭反問：

    “兒臣難道不需要刀嗎？？”

    劉鵬看着這個自己都有些陌生的兒子，猶記得前些年，他還只是個毛頭小子，看似懂事精明，實則破綻百出，而且很容易觸動情緒，但現在看，卻是真的長大了。

    “你需要刀，那麼我問你，那個齊成棟，真的是刀嗎？？”

    “他，真的能算的上是一把合格的刀嗎？？”

    劉宇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劉鵬則是繼續開口：

    “所謂刀，是沒有自己思想的工具，但只要是人，就會有自己的想法，更何況，你用的是官，官字兩張口，天生便與民不同！！”

    “那個齊成棟，年紀輕輕，因爲你的幾番許諾，就幹出這麼大的事來，就連那個意見書，朕看了，也是假的，狸貓換太子的把戲，也就你們做的出來！！”

    劉宇的額頭，出現了細微的汗水。

    “怎麼，不說話了？？”

    “意見書的事情，兒臣認爲可行，畢竟無論怎麼說，這件事只要能通過，對我大漢，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劉宇表情堅定的擡起了頭，與劉鵬對視。

    “是啊，能通過就是好事！！”

    “但是這種取巧的辦法，你又能做幾回呢？？”

    劉鵬的話就像錘子一樣，打在劉宇心頭，讓他不斷感受着“顫抖”。

    “你們自以爲聰明，讓那個秦洪泰擋在前面，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天底下，也是有聰明人的，而且還不少！！”

    “他們看到你們幹的事情，會想什麼，會覺得你們有多麼厲害嗎，不，他們根本不會覺得你們有多麼厲害，他們只會覺得你這個人，太陰險，太陰暗！！”

    “而且，沒有帝王之相！！”

    如果說，其他的話，劉宇都很能夠接受，那麼這句話，他卻是徹底慌了神。

    劉鵬看着眼前這個有些“顫抖”的太子，再次開口：

    “你記住，作爲君主，你可以陰險，甚至可以無恥，但你要記住，狗咬狗的時候，不要讓毛，沾到自己身上！！”

    劉宇這個人悟性還是可以的，他馬上響起了前幾天被他故意讓人看到的，有關齊成棟被他趕出來的事情，想到這裏，刷的一下臉色白了。

    “兒臣治罪，還請父皇降罪！！”

    “砰”的一聲，劉宇跪倒在了劉鵬面前。

    “你錯什麼了？？”

    劉鵬低着頭，喃喃詢問。

    “兒臣不該讓人猜到和齊成棟的身份。”

    “不，是你不夠大方！！”

    “額……”，劉宇驚詫的擡起頭，與自己父皇那雙怎麼也看不透的眼神相和。

    “你知道，如果朕是你，會怎麼做嗎？？”

    “兒臣不知！！”

    “朕會大張旗鼓拉讓所有人都參加到這件事的討論中，到時候，麻煩就推給了他們，無論他們同不同意，都要面對一個問題，那就是公平和國家！！”

    “只要他們還講這個，他們所說的一切解釋，都可以成爲你攻擊他們的把柄，而且，他們很難反抗！！”

    劉鵬的話讓跪在地上的劉宇，第一次覺得，他和父皇的差距，是那麼的大，他本來以爲自己已經學會了父皇的處事方法，現在才發現，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

    “太子，擡起頭！！”

    “走出去，表明你的立場！！”

    劉宇聞言，精神大振，起身對劉鵬而拜，隨後轉身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