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勳貴:陶君之問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道士仗劍行字數:5050更新時間:24/06/26 20:03:17
    “所謂改良稅制,乃是爲了解決多年以來之漏洞問題,以解決我大漢建國初期到現在一直有的問題……”

    “而若想解決,必先以直接稅,財產稅爲主,若以此法收稅方最爲公平……”

    “而若想收稅,需以累計稅爲主,譬如土地之稅,以土地爲參考,可窺全貌!!”

    “不要念了!!”

    內閣內,朱道睜開眼睛打斷了祕書想要繼續說下去的那些有關於“財產”,有關於“稅收”的改制內容。

    “朱相,這……”

    周祕書戴着金邊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平日裏遇到任何事情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樣,但在唸完這個財部齊成棟所寫的稅改計劃後,整個人都不淡定了,說的時候,如果不是爲了在朱道面前保持儀態,沒準他早就繃不住要罵出來了。

    無他,實在是這個計劃,寫的實在太“大膽”了,裏面的每一條實際都是刀刀致命。

    尤其是關於“財產”“累計稅率”等問題上,幾乎是刀刀見血,且沒有留下任何餘地,

    “這個齊成棟,簡直就是膽大包天,真是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連這種想法都敢有,我看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周祕書當着朱道的面將齊成棟貶低到了極點,就差跳到泥坑裏了,估計沒準到時候,還要上去踩幾腳。

    而坐在椅子上的朱道則是不斷的吸着他嘴裏的香菸,煙霧綿延不絕的從他的兩個鼻孔冒出,給人一種很生氣的樣子。

    “他這篇文章估計已經傳遍了吧??”

    朱道夾着香菸,眼神渾濁的看着對面站着筆直的周祕書。

    “朱相,何止是傳遍了,現在怕是整個西京,整個大漢都知道這位齊大人要做什麼了,他啊,距離名滿天下已經不遠了!!”

    “不過可惜,全是罵名……”

    周祕書說的時候,還有些幸災樂禍,畢竟嚴格意義上講,他本人也是這個新稅收體系下的受害者,所以無論怎麼說,他都要執以反對的意見。

    尤其是其中的“財產稅”,那更是被外面的斥責爲“邪惡”,甚至有人稱齊成棟爲“災星”,畢竟自從這個傢伙上任以來,先是找各部的麻煩,說要重新分配利益,現在看,分配地方利益是假,找天下人麻煩是真。

    “真是少有的風雲人物,比我年輕的時候,強多了!!”

    朱道話裏話外,都透露着對齊成棟的欣賞,讓對面的周祕書有些着急,但最終還是沒有表達出來,畢竟這位朱相的性格,他多少還是知道的。

    “這個傢伙如此狂悖,參他的人現在應該很多。”

    “何止是很多,聽說送去皇宮的奏摺,都堆成山了,各地方都有,基本沒有人不罵他的!!”

    周祕書雖然因爲剛剛朱道的話,收斂了不少,但是在說出齊成棟被全天下彈劾的時候,還是非常高興,甚至那種高興的表情,哪怕再藏,也能清晰可見,藏也藏不住。

    “哈哈,既然有人蔘他了,那麼咱們就別湊熱鬧了,看着就行,就當看戲!!”

    朱道一副“等着看好戲”的表情,讓周祕書有些着急,甚至直接說出了:

    “既然大家都在彈劾,朱相您應當做個表率……”

    “表率,什麼表率??”

    “我告訴你,所謂表率是做給別人看的,這件事情太過複雜,誰願意做表率就去做,我不去!!”

    朱道說完之後,直接揮了揮手:

    “你先下去忙,有事我再叫你!!”

    ‘朱相……’

    “下去!!”

    周祕書還想說i什麼,但最後還是被朱道趕了出去。

    “這個齊成棟,還真是個聰明人,這個時候跑出來,不是釣魚就是試探-——”

    朱道嘴上說着誇獎齊成棟的話,心裏卻將對方的步驟,看的一清二楚。

    “這下,真是有好戲看嘍!!”

    朱道的聲音,不斷的在辦公室內來回飄蕩,好在這間宰相辦公室當初設計的時候,極其注重隱私,只要不是特別大的聲音,基本很難傳出去。

    ………………………………………

    “我說,這個齊成棟是什麼意思嘛,他說的那個改良,不就是衝着我們來的嗎??”

    “還說什麼要規範稅收體系,我呸,全是這個王八蛋自己胡編出來的,我看啊,這次就是來搜刮我等的家財,沒準還是那幫老狐狸支的招。”

    西京雲海伯府內,當代雲海伯姜西亭的大兒子姜未玄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不斷細數齊成棟的“七宗罪”,實在就差說出要判罪的話了。

    “未玄,這麼多長輩當面,你一個晚輩有什麼資格在此質疑朝廷大員,還不快滾回來!!”

    姜西亭教訓完站在場內的姜未玄,隨後扭過頭對來他家商量的衆人抱拳:“未玄年紀尚輕,說話不經過腦子,還請各位見諒!!”

    “未玄,還不快給各位叔伯兄弟賠個不是……”姜西亭隨後又指着剛剛從場中央回來的姜未玄厲聲吩咐,給在場所有人一種“嚴父”姿態。

    “且慢!!”

    就在姜未玄打算俯身道歉的時候,一個年輕人站了出來,阻止了這一切的發生。

    當所有人目光匯聚在自己的身上的時候,年輕人絲毫不膽怯,看着衆人:

    “武安侯之子陶君,見過諸公,諸位兄弟!!”

    【陶望最早是伯爵,後來因戰功升級,劉鵬把白起的封號賜給了他】

    陶君自報家門讓一部分對他沒有什麼印象的人,瞬間反應了過來,甚至有個男爵直接開口:

    “原來是陶帥之子,我說怎麼一見面就那麼眼熟,想當年我在你父親麾下做校官的時候,還沒有你呢,那個時候我記得有個男孩,叫什麼來着……”

    “陶言,我大哥!!”

    “對,就是你大哥,現在一晃眼你都這麼大了,對了,伱是你父親第幾個兒子,我記得你父親好像有四個兒子吧??”

    男爵好奇的看着這個酷似“陶望”長相的年輕人,心裏不斷的感嘆“時光如梭”,一轉眼,他們都老了。

    “我是老三,老二叫陶彥,老四叫陶成。”

    陶君說完後,就沒有再再說下去了,畢竟再說下去,就真成敘舊了。

    “果然有乃父之風!!”

    男爵讚歎了一聲,就坐下了,顯然他也知道,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什麼。

    而這個時候陶君也再次開口:

    “各位,我認爲剛剛未玄兄所說的,未嘗不對,各位想想,這次爲什麼會出現稅改這樣的事情發生,難道是朝廷的財政出現問題了嗎??”

    “想要拿我等開刀救急,我看不對吧!!”

    陶君說的時候,對面的姜未玄立刻投以感激的目光,絲毫不顧及其他人異樣的目光。

    “再說了,這自古以來,朝廷缺錢,都是索之於商,何曾索之於貴??”

    “畢竟真是缺錢,把現在股市那幾條最肥的魚抓起來,哪怕抓一半留一半,都是幾億華元收入,可比在這費勁巴拉修改法律,對付我們強!!”

    陶望的話再次引起了不少人共鳴。

    “賢侄的意思是,這背後另有內幕??”

    姜西亭這個時候,搶在所有人之前,做了僚機。

    “正是此理!!”

    陶君點頭答應,隨即又說:

    “要我看,這份稅改當中,最重要的,其實就是一點,那就是限制,限制我們,還有外面那些暴發戶,持續不斷增長的實力,當然,主要還是我們,那些傢伙,只是順帶的……”

    陶君一副瞧不起那些非貴族出身的傢伙,周圍人也露出了同樣認可的表情。

    別看這幫西京勳貴看起來很好打交道,但其實大家都有一種“鄙夷”的心態,認爲這幫人不過是在享受他們父輩打下的天下,享受用他們家族鮮血換來的“富貴”罷了。

    其實這種心態有點類似於八旗,但又不同於八旗,更像容客貴族和拿破崙的“老近衛軍”,都是有一種主人公,創造者的心態來看待自己的國家,最後得出了“我才是主人”的想法。

    “既然是限制我們,最好的辦法其是限制我們子弟的仕途,但是恰恰相反的是,我們的子弟,這幾年不僅沒有得到限制,反而有一部分人受到了重用。”

    陶君說到這裏的時候,自己都感覺到不可思議,甚至有一種“精神分裂”的感覺。

    最後在衆人的目光下,他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如此反覆無常,這次又出了一個齊成棟這等害人精,我看,八成是爲了阻斷我們更進一步……”

    “更進一步??”

    “什麼意思??”

    姜西亭問出了幾乎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敢問諸公,諸位兄弟,我等自稱是勳貴,但我們真的有貴嗎,自古以來哪個世家大族不是七八代,十幾代,甚至幾十代人傳承,說到底五我們這些所謂的大家族,其實也不過是一羣高檔點的暴發戶罷了!!”

    “嘩啦”,這句話好似掀開了某種“提都不能提的鍋蓋”,當鍋蓋先掀開的一剎那,幾乎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如果不是剛剛陶君的表現,早就有人站出來罵他了。

    畢竟在這些人心裏,他們看似一個個說自己“家世淵博”“祖宗來歷不凡”,但其實大家都明白,這一切都不過是給自己家“塗金抹銀”的藉口,真實情況是,大家家裏祖上基本都是普通人出身,五代八代之內,其實都找不到什麼“牛氣沖天”的祖宗,至於十八代,幾十代,甚至推到姓氏的那種,其實也可以算作是不要臉了。

    畢竟要是真按這個方法算,那十個百家姓以內的人,都是“世家出身”,誰的身份也次不了。

    所以在這些大家族對外宣傳的口徑裏,基本就是把自己家當代最輝煌的人當作招牌,至於更多的,更上面的祖宗,除了類似於幾個神州大族出身的,其他的,都是“吹今貶古”。

    陶君觀察了一下大家的表情,發現所有人的情緒還算穩定,這才放鬆了下來,繼續開口:

    “上面擔心什麼,真的是我們的財富嗎,不是,真要是財富,以今上的威望,一個推恩令,就足以讓我們傾家蕩產……”

    說到這裏,不止是陶君,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了心有餘悸的表情,看起來在他們的心裏,那位龍武皇帝,就像是懸在所有人頭上的一柄利劍,只要稍微一晃動,就足以嚇破他們的膽。

    “所以這次其實本質還是對我們的限制,防止我們的實力到了那種一發不可收的程度!!”

    陶君的“不可收拾”,其實大家都懂,但是還是有人站出來質問:

    “權力我們不敢碰,但是這財產稅,可是一個大問題,總不能我們這些人即當孫子,還得自己準備奶粉吧??”

    來人同樣是個年輕人,只不過相比於剛剛的姜未玄和陶君,光是說話的態度,就不是那麼的有禮。

    感受周圍人的目光再次襲來,陶君的目光放在了這位伯爵之子,有名的敗家子身上:

    “所謂的意見,自然是還沒有完成的約定,既然它還沒有完成,我們也就不需要怕他們!!”

    “更何況,意見,意見,折騰過,討論過的才叫意見,我想上面應該也是同意的……”

    陶君幾乎將上面的心思揣摩的乾乾淨淨,畢竟對於上面來說,只要大致在這個框架內,真正的細節,也就不是那麼的在乎了。

    “你說可以討論就可以討論,你算老幾??”

    伯爵敗家子,依舊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筆記在下面的時候,他就對陶君一個人獨佔所有人的青睞,很是不爽,甚至在他看來,說了這麼多“廢話”的陶君,其實就是在退縮罷了。

    看看他說的那些東西,哪一樣不是退縮的,什麼所謂的“限制”,以及那些“上意”,在他看來,都是陶君這個混蛋噫想出來忽悠人的,沒有任何的證據。

    相反,如果一開始就對那個不知高地厚的齊成棟發起“強有力”的反擊,沒準這件事就很輕鬆的解決了。

    再說了,這個世界上,哪來的那麼多陰謀,他可不信!!

    更何況,他們可是“西京勳貴”,陛下的左膀右臂,沒有他們,那麼多次戰爭,光靠那些泥腿子,怎麼可能。

    (漢國多次戰爭中,基層軍官中上的軍官,乃至中高級軍官,都是勳貴出身,素質極高,類似於容克貴族)

    陶君暼了那人一眼,隨後便自顧自的開口:

    “那個齊成棟說要搞財產稅,還要搞其他的那些駭人聽聞的苛稅,那好,既然這個傢伙主動跳出來,你咱們不妨和他過過招,讓他這種人知道,哪怕他背後有人,我們又不是好惹的,更不是任人宰割的!!”

    “哪怕是聖上要讓我們死,也得有個理由,何況是個小癟三,就聽,也敢如此大刀闊斧的改良稅制,到最後沒準,稅沒改完,他先死了……”

    “哈哈……”

    陶君的話引起了一片“鬨笑”,畢竟自古變法者,無一有好下場,尤其是這種幾乎動了所有人蛋糕的事情。

    前明的張居正如何,在世時,風光無限,一條鞭子法,自稱“攝政”,後來呢,前腳死,後腳家就被抄了。

    法是變了,人呢??

    剩下的商鞅,王安石,這幫人哪個有好下場,如商鞅,更是直接死在了自己制定的秦法之下,可謂“悲涼”。

    而現在,這個口口聲聲要改良稅制,要對所有人“重拳出擊”的齊成棟,齊大人想要完成這一切,哪怕最後真的完成了,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在高位待不長,早晚要下來。

    畢竟這個新稅法,可不只是對準他們這些勳貴,而是對準了幾乎所有人。

    或者說,幾乎將所有既得利益者,都一網打盡了。

    有時候,魚太大,很可能會把網撐破!!

    當這場會議散場之後,作爲風雲人物的陶君,自然成爲了大家竟相追逐的目標,甚至有人直接詢問陶君是否婚配,然後又暗示自家女兒待字閨中,年芳多少。

    陶君艱難應付完後,好不容易脫身,又遇到了主持這次會議的姜氏父子。

    “賢侄剛剛在臺上,真是有大家風範啊,不愧是武安侯的兒子,日後若是進了朝廷,恐怕又是一方人傑!!”

    姜西亭一開口就把對面的陶君誇了個遍。

    “賢侄,剛剛還未問,你有什麼辦法,對付那個齊成棟??”

    “畢竟雖然上面的意思是收,但總不能真的說什麼給什麼吧,要是到了下次,不得真的吃幹抹淨不可??”

    姜西亭其實說的時候,還是有些不甘,畢竟這個新稅,完全就是割他們的肉啊!!

    哪怕不少人已經相信了陶君剛剛所說的話,但不代表他們會束手就擒,相反,很可能反抗會更加激烈。

    陶君其實也爲這件事而頭疼,只不過他頭疼的是他們家的買賣。

    “所謂討價還價,自然要看最開始的殺價!!”

    “姜伯父,有時候,砍價也不需要我們動手!!”

    姜西亭眉頭挑起,最後落下。

    “既然要試探,不如試探到底!!”

    陶君的目光中閃爍着寒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