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越南:毛安民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道士仗劍行字數:5114更新時間:24/06/26 20:03:17
越南阮朝首都承天府……
毛安民坐在兩人擡的竹轎上,看着周圍那些穿着補丁摞補丁的越南百姓,心裏將之與前段時間所過的大清相比,最後得出了一個“差不多”的結論。
“呼呼……”,聽着前後傳來的粗氣,以及淡淡的汗臭味,毛安民掏出一張老相好所贈送的梅花手帕,遮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每經過一處,聽到越南土語的叫賣聲,毛順民都會主動張大耳朵聆聽,雖然實在聽不懂那些“鳥人”說了些什麼,但是他依舊樂此不疲。
畢竟作爲一個公士家出身的男孩,雖然因爲爵位太低,教育素質也不高,只能靠着獨一無二的經商天賦混個外圍,但無論怎麼講,外圍也是很多人想進去,而沒有門路的。
這次之所以來越南,還是因爲前段時間他的貨在越南被搶了,確切的說是在越南和暹羅邊境被搶了。
本來對於這種事,他是不希望多管的,畢竟無論怎麼講,一批已經被搶走的貨物,無論如何都是找不回來的,就算找回來了,貨還值錢嗎??
這些都是毛安民需要考慮的問題,但是在思來想去之後,他還是打算來越南看一看,畢竟遠東這麼多國家,他都去過,也就只有越南和朝鮮沒有去過,朝鮮沒有去,很好理解,畢竟他的生意基本到九州島就止步了,在走,其實就是南洋航線了。
而越南則不同,此地地處中南半島的核心位置,可以說是地勢險要,早在龍武最初的時候,漢國就和越南建立了關係,只不過那個時候礙於大清朝,只能是私下交往,且交往的程度也不怎麼高。
直到最近十年,尤其是在大清實行“洋務”之後,整個越南,或者說整個阮朝才開始逐漸開始和漢國進行“頻繁”接觸,這一過程恰恰和隔壁遠東的朝鮮王國差不多,而他們接觸的核心,其實還是大清變了。
雖然漢國在東方世界的地位早已取代了“虛弱不堪”的大清,但是這依舊改不掉地理的束縛,畢竟漢國遠在天邊,而大清卻近在眼前。
雖然也有人說大清朝的兵,早就不頂用了,尤其是賴以生存的八旗兵,更是一個個成爲了“酒囊飯袋”,但是這一切都在剿滅髮匪後,變成了笑話。
雖然剿滅一個內部的造反勢力,並不算是什麼了不得的武功,但是對於那些人口也不過數百上千萬的小國來說,太平天國那幫人,實際已經很能打了,甚至可以說是“天魔下凡”。
而打贏“天魔”的大清朝,自然就是“天神”,雖然這個天神在明眼人眼中,是多麼的名不副實,但是在大清朝進入到“變革”“洋務”的今天,誰還敢說大清不行??
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素來向神州看齊的越南,朝鮮,也不得不加入到洋務變革的浪潮中來。
而在這其中,自然作爲此時的“東方霸主”的漢國佔據了絕對的主導,雖然最近越南人已經意識到問題所在,引進法國人的勢力加以制衡,但是這依舊改變不了漢國商品在越南市場大行其道,甚至在沿海地區,已經完成了“壟斷”。
而作爲一個在前些年就進入到東南亞市場的“酒水經銷商”,毛安民實在太清楚如何和當地的人打交道了。
只不過他平時打交道的更多是馬來亞地區的華人,以及當地的英國商人,甚至是馬來亞土著,但是對於如何與越南人打交道,其實到現在爲止,他自己也沒底。
“給你們了……”
“不用找了……”
毛安民總共就會說不到十句越南語,下車付錢的時候,就用掉了兩句,之所以不讓找錢,單純就是他說不了那些貨幣語言,以免被看出破綻。
至於他爲什麼只學十句話,而不是更多,除了他學不會之外,最主要的是,他聽說此時越南阮朝的上層,都是說神州官話的,哪怕不會說,也會寫,這樣也就省去了交流的痛苦。
“謝謝,謝謝老爺……”
看着眼前這兩個一直對他彎腰鞠躬,就差跪下來磕一個的轎伕,雖然最多隻聽懂了一個謝謝,但是毛安民還是板着臉“嗯”了一聲,隨後便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這座越南當地華人開的旅館。
旅館的外面是普通的東方飛檐結構,磚瓦還是那些磚瓦,只不過從正面看,可以看到用銅皮磚石包裹的巨大透明玻璃,一下子把裏面的魚缸露了出來,只要從此處路過,就會不由自主的被玻璃裏面魚缸內的金色錦鯉所吸引,最後下意識的會看看這家的招牌:“夏日酒店!!”
看着招牌上寫着的“酒店”二字,毛安民瞬間就知道老闆是哪裏來的了,看了最後兩眼,便邁步走進了酒店。
“客人裏面請……”
剛剛進來,迎面走來一個穿着汗衫,下面女套着本地產的土布短褲的中年男人,細看一眼,男人的腿還有些跛,看起來有殘疾。
“客人是住宿嗎??”
看着眼前這個穿着打扮不像是本地人的藍色涼帽男,汗衫男子,將剛剛喊出的越南土話,瞬間切換成了漢語。
感受着親切至極的國語,毛安民壓着心底的歡喜,平淡的回了一句:“住店!!”
看着這個言簡意賅到極致的男人,尤其是他所說的語言,汗衫男子同樣壓着心裏的高興,緊跟着說道:“目前還有兩間上房,既然兄弟是自己人,那就給打個半折,給兩個魚洋就可。”
【此是越南阮朝從漢國引進機器鑄造的銀元,因有飛魚形狀,又被叫做魚洋,與華元兌換比爲三比一,比此時的日元略低。】
“兄弟吃飯了嗎,我這竈上剛剛好在做晚飯,不如留下一起吃個晚飯,也好讓我儘儘同鄉之宜……”
看着對面這個熱情的讓人害怕的汗衫老闆,“不善與人交談”的毛安民嘴巴張了張,最後點下了頭。
“我,我不吃辣!!”
回過頭看着一衫價值不菲的“老鄉”,汗衫老闆咧着嘴,露出還算潔白的一排牙齒:
“我也不喜歡吃辣,每次吃這些越南菜,也是難以下嚥。”
………
“毛兄弟來自哪裏,本土,還是蘭芳,還是那什麼東印度??”
夏日酒店江老闆,看着眼前這個頗有氣質的毛安民,夾了一塊子魚肉送進了對方的碗裏。
“本土,老家是漠南的。”
可能覺得自己的“勳貴身份”有些扎眼,所以毛安民每次回答,都把自己改成了漠南人。
“原來是漠南,那個地方我雖然沒有去過,不過我有一個小表弟在那做官,據說那裏好的很,土地平坦,糧食多的吃不完……”
聽着這位江老闆吹噓他在漠南做“檢長”的表弟,毛安民心裏不以爲然,嘴上卻說:
“想來令弟也是個人中龍鳳,要不然怎麼能生的這般厲害,而江老闆,你有這麼一個弟弟,哪怕現在回到本土,也定是能支起一番家業!!”
“那是!!”
江老闆得意的點了點頭,顯然很是得意,畢竟檢長這個官,看起來不過是在官衙內做些法律條文之事,但關鍵時刻,是真的可以上門捉人的,所以在此時的漢國,一個檢長,就已經是小地方的一方“權勢”了。
畢竟在小地方,能夠解釋法律條文,還有權簽發“捉捕令”,不是大人物是什麼。
“說了這麼多,還未知道毛老弟來這承天府做甚??”
“若有能幫的上下,老弟儘管開口,不要和我老江客氣!!”
可能是江老闆被剛剛那句話弄的心花怒放,又可能是因爲他好長時間沒有看到本國人了,所以對待毛安民格外的熱情。
而對面的毛安民聽到這話,心思轉動幾秒,立馬開口:
“不瞞江老闆你說,我是個生意人,前段時間有一批貨在過越南與暹羅邊境被劫持了,這次過來,就是希望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追回來……”
毛安民表現出很“心疼”貨的表情。
“哎呀老弟,你真是要錢不要命,你是不知道,現在這兩國邊境打的厲害,你爲了貨趟這渾水,不是找死嗎??”
“唉……”
江老闆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毛安民,嘴裏不斷說着這其中的利弊。
毛安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尷尬的回答:
“我這人做生意就是這樣,軸的很,我父親也罵過我,說我啊,這輩子就是頭犟牛命,一旦發起瘋來,非得把南牆撞破不可!!”
毛安民做出一副“懊惱”的模樣,讓江老闆連聲開口:
“老弟既然知道麻煩了,聽我的,這貨就不要了,要我說,在這承天府做點小生意,也挺好的,自由自在,除了當地的衙門官吏有些貪財,其他的都沒什麼……”
“怎麼樣,老弟要想在這做生意,我可以爲老弟引薦此地的官員,最起碼是巡撫一級的……”
(越南官制脫胎於明清)
江老闆自信滿滿的說道。
毛安民表情瞬間一變,但很快又恢復過來了嗎,蓋應此時越南有三十一行省,也就是說有三十一個巡撫,這是什麼概念,要知道此時的越南總共才多大面積,看起來是行省,只不過是三十一個府罷了。
“江老闆好生厲害,竟然認識巡撫!!”
毛安民對江老闆豎起大拇指,臉上盡是驚歎,讓江老闆本來就不高的自信心,再次得到了滿足。
甚至直接當場表示:
“老弟放心,最遲大後天,我就引薦你見承天府的官員……”
望着這個“無事獻殷勤”的江老闆,毛安民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將想法放在了心裏。
“噔噔!!”
就在兩人相談甚歡的時候,外面的簾子被掀開,一個長相年輕,估摸着只有十七八的秀麗女子,赤腳走了進來,手上還端着一盤掰散的燒雞。
看着放在桌上,呈現金黃色澤的燒雞,以及那不斷飄來的香味,毛安民大感驚訝,隨後竟然哭了出來,滴滴眼淚滴在桌面,甚至直接掉進碗裏,和米飯合爲了一體。
“毛老弟你怎麼了,可是哥哥我招待不週??”
江老闆看着還在落淚的毛安民,不知道說什麼好。
“唉……”
“我和江老闆伱萍水相逢,你又是介紹大官於我,又是如此招待我,還讓嫂子親自盛飯給我,我……”
毛安民擡起頭,看了一眼有些“呆”,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意思的越南嫂子,又看向對面的江老闆,直接站起身拜了下去。
“哎呀呀,切切不可,切切不可……”
江老闆立馬將毛安民扶了起來,與其對視道:
“我們出門在外,不管是哪裏的,都是漢國人,既然都是漢國人,互相照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老弟不需要掛懷……”
毛安民“異常感動”的說:
“若是以後還有機會在越南做生意,江老闆的事,就是我的事,絕不推辭……”
江老闆拍了拍毛安民的肩膀:
“有兄弟你這句話,我這個夏日酒店就沒有白開,你這個客人,我就沒白接……”
毛安民咽了咽眼淚,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看向旁邊的越南女人。
“啊,給賢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內人黃玲,是本地的大族之女……”
毛安民雖然不明白爲什麼要在後面加上一句,但他還是對這個叫黃玲的越南女人行了一禮,嘴裏呼道:“嫂嫂!!”
“謝謝……”
黃玲好像很不適應這樣的情況,嘴裏的國語雖然還可以,但可以聽出一絲陌生。
“來來來,喝酒喝酒……”
“你先先下去,不要打擾我和毛老弟喝酒……”
江老闆藉着酒意,將女人推搡出去,而坐在椅子上的毛安民則是將之看了個真切,只不過對於這位江老闆的做法,他又沒有什麼話講,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他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管。
“毛老弟做的是什麼意思啊??”
兩人推杯換盞喝了大概有十幾分鍾,江老闆嘴巴醉醺醺的對毛安民詢問。
“額,我這人沒有多大出息,代理了些漢國產的酒水,在這東南亞一帶販賣……”
毛安民露出一副“慚愧”的表情。
聽到毛安民是幹酒水的,本來還很熱情的江老闆一下子淡漠下來去,吃着菜開口:
“什麼酒??”
“愚地無能,也只能代理些堡壘酒……”
毛安民低着頭,好似真的很慚愧。
“啪……”,筷子掉在了地上,江老闆立馬彎腰撿了起來。
“毛老弟好大的門路,竟然能將堡壘酒的代理談下,想來毛老弟也不是一般人!!”
本來剛剛還“由晴轉陰”的江老闆,在得知毛安民是代理堡壘酒後,立馬來了興趣,說話的態度也和剛剛一樣熱情了。
“也不是什麼大本事,不過是家中有些門路,混口飯吃罷了!!”
毛安民“十分謙虛”的回答。
而對面的江老闆在聽到這句話後,眼皮一跳,隨即好像想到了什麼,跟着開口:
“江老弟能把走後門說的如此灑脫,已經非常人了,那些走後門,弄了些骯髒手段的,還不敢開口嘞!!”
“哪像江老弟你這樣大方,我看啊,就算不靠後門,江老弟你也一定能夠闖出一番事業……”
江老闆的一副“必成大器”的樣子,讓對面毛安民的嘴角不斷抽搐,最後只能轉移話題:
“還不知道江老闆爲什麼要在這越南承天府建這麼一座蠻大的酒店??”
“本收回來嗎??”
對上毛安民曖昧的目光,江老闆笑着表示:
“有毛老弟你這樣的家鄉人,我就是想賠,也不可能啊!!”
“哈哈……”
毛安民與江老闆對視,什麼也沒有說,直接大笑出來,笑聲極爲暢快,好似在發泄這些天在越南的不滿。
“江老闆好本事!!”
毛安民也不過問這位江老闆,到底靠什麼賺錢,而是跟着開口:
“江老闆在這越南,幹了這麼長時間,可知這越南目前到底做什麼最賺錢??”
江老闆思索了一段時間後才回答:“這自古以來,做生意,其實就是做勢,所謂小財靠勤,大財靠命,我看,這大財就是勢……”
“勢??”
毛安民眼神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就是勢,毛老弟可知此時這越南阮朝,最大的勢,是什麼??”
江老闆夾了一片明顯滷過的牛肉片,塞進了自己嘴裏,不斷發出“吧唧”的聲音。
“就是這洋務!!”
江老闆不等毛安民反應,直接說了出來。
“這阮朝這幾年一直學着北面的大清搞洋務,要興辦機器,但是越南這個地方,老弟你也是知道的,搞洋務,不可能有北面宗主國那幫富裕,建個鋼鐵廠,都是磨磨唧唧兩年才上馬,到去年才開始煉出第一爐鋼來,可謂龜速!!”
“所以這個阮朝就打了讓外來國家花錢辦廠的想法,借外力來發展越南自己的國家……”
“但你想啊,這越南有什麼,什麼都沒有,又被咱們東印度和蘭芳,日本包圍,資金怎麼可能流到這邊……”
聽着江老闆的話,毛安民突然明白了對方爲什麼這麼熱情是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