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俾斯麥的演講和代價

    “您好，首相先生，這邊請……”

    帝國議會巨大的樓層中，幾名專門等候的官員，態度平緩的將剛剛走進來的俾斯麥引進了這棟漢國從未向任何國家首腦開放的帝國議會。

    所謂帝國議會，其實就是一座方形的鋼鐵建築，外層刷着一層蔚藍色的海洋漆面，又被人稱爲“藍樓”“海閣”，但不管是海閣還是藍樓，其實性質都是一樣的，它是一種漢式建築。

    （漢國獨立設計建造的現代建築。）

    俾斯麥邊走，邊觀察眼前的這棟建築。

    巨大的“環形電燈”哪怕是白天，也依舊是點亮的，甚至還可以看到電燈組中“點點”藍色水晶，這些藍色水晶，一看就很名貴，價值不菲。

    “這副圖是龍武十八年的時候，陛下所賜，譽爲海闊天高！！”

    來到了第一層盡頭，看到了一副巨大的“海面圖”，還未等俾斯麥開口，其中陪同的一名官員，立馬開口介紹，隨後一名伴身的翻譯人員，跟着用德語做出解釋。

    “天在哪裏？？”

    看着只有海面，沒有藍天的漢國“油畫”，俾斯麥立馬發現了畫中不對勁。

    “哈哈，首相先生，有了海，還怕沒有天嗎？？”

    其中一名官員對着俾斯麥哈哈一笑。

    俾斯麥這次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重重的看了一眼，掛在眼前的“海面圖”，隨後走進了電梯。

    這個時代的電梯，看起來並沒有後世那麼多電子按鍵，更多都是機械換擋，當電梯升起的時候，俾斯麥甚至還能夠看到內部的機械運動。

    當電梯再次打開的時候，已經是半分多鍾以後了，雖然這個時間在後世完全就是蝸牛，甚至都要懷疑其中的“質量問題”，但在這個時代，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能夠做到這個速度，其實哪怕是放在如今電梯技術進步的年代，三十多秒的啓動加上升速度，是真的不慢了。

    俾斯麥回過頭看了一眼這個裝飾古樸，好似這個帝國一樣內斂，但又張揚的電梯，隨後便走進了第六層，也是整個帝國議會的頂層，議會平時決議的地方。

    這個地方又被好事之人稱爲“叫罵臺”，暗諷議會只會互相罵人，而毫無治理能力。

    至於罵的人，又是誰，大家心裏都清楚。

    “啪啪啪……”

    俾斯麥剛剛走進這層樓層最高，座位最多的議會大廳，就聽見了密集到撲面而來的掌聲。

    掌聲一直持續到俾斯麥完全進來，甚至是已經被安排到了最前排的座位上。

    俾斯麥感受着緩緩落幕的掌聲，這個時候他終於了明白這些漢國人的主意，他敢肯定，他在漢國所經歷的一切，肯定會見報，甚至更有可能的是，現在已經在報紙上了。

    “呼……”，吐出一口氣，俾斯麥壓着心底的不適，用平靜的表情，對周圍那些剛剛爲他鼓掌的議員微笑，他很清楚，這就是交換。

    漢國給了他如此高的禮遇，先是戰列艦護航，港口的煙花，沿途的國旗和站崗的精銳士兵，再到現在來到帝國議會，一切的一切，無不在說明，這些都需要交換。

    至於要用什麼作爲交換物，俾斯麥不清楚，但他明白，這個世界沒有白吃的午餐，任何饋贈，早就在命運中，標好了價格。

    “讓我們再次用熱烈的掌聲歡迎來自德意志帝國的首相，俾斯麥先生！！”

    “啪啪啪……”

    高臺上，帝國議會，勳貴出身的議長孫浩然，笑着爲俾斯麥爭取到了又一次雷霆般的掌聲，掌聲幾乎淹沒了俾斯麥周圍的一切。

    當掌聲落幕，孫浩然雙手壓着演講臺：

    “俾斯麥先生，是第一個來到我們帝國議會的外國人，他的到來，就好像太陽剛剛升起時那道波光，好似湖面躍起的第一條鯉魚……”

    “讓我們再次爲俾斯麥先生鼓掌！！”

    “啪啪啪……”

    又是一陣鼓掌聲，好似真的成爲了俾斯麥個人的鼓掌機器。

    俾斯麥沒有辦法，只能站起來，向四周微微鞠躬欠身，等他坐下的時候，臺上的孫浩然又說：

    “我們和歐洲的關係，就像是兩個相距不同地方的老友，雖然我們彼此有分歧，但我們依舊是彼此最大商業合作伙伴……”

    “如果說我們之間的貿易是合作的橋樑，那麼像俾斯麥先生這樣的人，就是我們聯通彼此，最好的紐帶，遠勝每年數十億的貿易額……”

    孫浩然看似在說貿易和俾斯麥來訪，實則是告訴歐洲人，看看，除了漢國，除了美洲，你還能找到這樣和你大規模貿易的合作對象嗎？？

    俾斯麥當然聽出了其中的意思，而就在他準備繼續聽下去的時候，臺上的孫浩然伸手往他那一指：

    “有請德意志帝國首相，俾斯麥先生！！”

    俾斯麥臉色微變，隨後起身，腳步從容的走向了高臺，和孫浩然完成了一次握手式的交接。

    “各位下午好！！”

    “啪啪啪！！”

    剛剛開口，俾斯麥那彆扭到極點的國語，就引來了一陣好似機械般的鼓掌聲。

    “很榮幸來到漢國，這裏有我從沒有見過的港口，運河，高樓大廈，我敢肯定，巴黎一定沒有你們的多，因爲我去過那裏，那裏就像是古老的鬥獸場，只看見野獸，見不到人……”

    “哈哈……”

    俾斯麥的話，引起了一陣鬨笑，這句話明擺着陰揚法蘭西是個只有野蠻，沒有文明的國家。

    “上帝保佑，我來到了這裏，就像是人類第一次發明蒸汽機一樣，你們的內燃機，你們的汽車，讓我和所有的歐洲人記憶猶新……”

    “我甚至都無法描繪你那種偉大……”

    俾斯麥站在演講臺後，淡定從容的將手微微下壓在臺上，臉上帶着淡定的笑容。

    “德意志和大漢帝國，有共同的價值觀，我們都希望生活在一個沒有壁壘，沒有奴隸壓迫的世界，但很可惜，世界不是伊甸園，沒有那麼多完美……”

    “如果說歐洲是一艘巨輪，那麼德意志願意做和漢國這座登塔通信是桅杆，我們將以真誠對待彼此……”

    俾斯麥的話，看似說的很“空洞”，但其實話是說的非常明白，那就是合作！！

    “我們之間的合作，將成爲未來世界各國合作的典範，因爲他們都會看到一個平等，沒有施壓脅迫的世界秩序！！”

    “勝利可能需要很久，但是偉大，可能只需要幾秒鐘！！”

    俾斯麥脫口而出，就是一大堆大道理，這些道理他在柏林也說過，現在重新拿出來，毫無壓力。

    “接觸是任何國家瞭解對方，瞭解彼此的開始，更是合作的開端……”

    “德意志願意和大漢帝國接觸，並瞭解對方，並就一些關乎兩國利益，世界命運的問題展開合作……”

    “合作，才是我們這個時代，真正的主題！！”

    當俾斯麥從臺上走下來的時候，響起的掌聲，比前幾次都要大，且更長。

    “謝謝俾斯麥先生，感謝他爲我們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

    “也在此歡迎他成爲歷史上，訪問帝國議會的第一個外國人！！”

    孫浩然就像是“掌聲開關”，將本來剛剛停息的掌聲，再次拉了起來。

    當這場帝國議會演講結束的之後，有關於演講和訪問的細節，早就隨着西京日報的“獨家爆料”，順着密集的電報網，傳遍了整個世界。

    一時間，整個世界的目光，尤其是歐洲的目光，都放在了遠在漢國的俾斯麥身上。

    俾斯麥本人可能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但是對於反響如此強烈，他是一點沒有想到。

    甚至當他接到來自國內的“質詢電報”時，整個人先是一愣，隨後找來了一大堆最近的報紙，看着上面德意志支持漢國的報道，立馬大罵：

    “簡直就是無恥，我什麼時候說過支持了，我說的是合作！！”

    到現在，俾斯麥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沒有白吃的午餐”，他本來以爲漢國人會好歹顧及一下大國尊嚴，沒想到，他們直接把尊嚴打包賣了，而且還是在自己不知道內情的情況下，用浩大的國禮賣了。

    俾斯麥低頭看着德文版西京日報上那段“德意志理解並支持大漢帝國所做的一切”，他就知道，現在的歐洲，絕對比他想象中的熱鬧。

    甚至他都敢肯定，現在最熱鬧的，一定是巴黎和倫敦，其次就是阿姆斯特丹！！

    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交易場，所有人都在玩着“買定離手”的把戲，但只有少數國家一直在利用莊家的身份出錢，且出的極爲自然，讓人有一種，他們就是賭場的感覺。

    而漢國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俾斯麥這次算是領教到了什麼是“出千”但又“無可奈何”了。

    那種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體驗第二次！！！

    “該死，該死的交易！！”

    看着報紙上對他個人的恭維誇讚，俾斯麥再次罵出了聲，整個人一陣手忙腳亂。

    ………………………………………

    倫敦城，這幾天的輿論，除了討論還未結束的阿富汗戰爭，聊的最多的就是德意志帝國首相俾斯麥在漢國演講的事情。

    泰晤士報更是將這件事稱爲“彗星事件”，意思就是，這件事情，就像是百年不遇的彗星一樣，讓人感到“驚悚”，是的，用的是驚悚而非“驚喜”。

    畢竟彗星也要分兩面看，小彗星自然沒有威脅，但是大彗星可就不一樣了。

    除了泰晤士報，其他英國媒體，對這件事的評價基本都圍繞着“德漢合作”上，尤其是摳俾斯麥在演講時的字眼。

    最後做出各種各樣，離譜到家的解釋。

    看起來一切都很符合大英帝國的“傳統”，但在這其中，也不是沒有聰明人，看出漢國的意圖。

    比如曼徹斯特晚報上，就有一個叫大衛.威廉姆斯的學者發表了一篇名爲“外交戰爭”的文章，他認爲，這場俾斯麥訪問漢國，就是一次赤裸裸的外交戰爭，一場看不見的硝煙。

    在這篇文章中，他甚至用了“漢國希望德國來完成對歐洲的分化”來形容這次訪問之所以會揭露的這麼清楚。

    只不過他這些言論，終究不符合主流輿論，只在一羣小衆精英羣體當中流傳。

    除了這些以外，有關德意志和漢國的“前世今生”也被擅長鑽研的英國佬，研究的淋漓盡致。

    從德國目前的工業模式，到漢德貿易，再到那份看似“公正透明”的石油貿易協議。

    英國人就差在德國頭上按上歐洲叛徒，異教徒的帽子。

    只不過相比於這些，熟練搞事攪屎的英國人，更明白什麼是“渾水”，在這件事後，就不痛不癢的公佈了所謂的格萊斯頓首相計劃訪問美洲各國的計劃，並且準備用大英帝國最先進的戰艦互送，以表達對美洲國家的尊重。

    除此之外，英國人幹的最多就是呼籲歐洲國家團結，要加強合作。

    是的，一個歐洲和平最大的破壞者，希望歐洲各國加強合作，這怎麼看都是個“笑話”，但恰恰英國人說的極其鄭重，甚至搞出了所謂的歐洲合作計劃。

    在這份計劃中，他們表示要建立一個聯通整個歐洲的貿易網，打破各國之間的貿易壁壘，甚至還要求統一度量衡，但是這個度量衡，竟然是英鎊和英噸。

    這種東西一看就是來搗亂的，而且最好笑的是，英國還認爲此時歐洲的海軍，實在太大了，應該削減，大家簽署一個海軍平衡條約。

    這個意見比上一個靠譜許多，所以前段時間包括西羅馬在內的國家，還真鄭重的討論了一段時間。

    但等到真正談判的時候，所有人驚訝的發現，英國竟然要求，大西洋和印度洋方向不算歐洲，要求以現有海岸線，配置海軍數量。

    這不是明擺着把他們當傻子嗎，所以這個所謂的歐洲海軍平衡計劃，就這樣虎頭虎尾的結束了。

    但所帶來的影響，卻是深遠的，別的不說，在談判的過程中，西羅馬和東羅馬爲了地中海方向的駐軍，就差直接撕破臉了。

    甚至東羅馬一直要求瑞典，芬蘭等國限制海軍，但自己卻只是削減了一部分老式戰列艦作爲迴應。

    在這樣一個大家各懷鬼胎，動不動就“罵戰”談判中，沒有人會堅持下來，所以這份被後世譽爲未來“三十年”，最好的合作，就這樣在英國的攪屎棍不斷攪拌的情況下，被歐洲人自己拋棄了。

    ………

    “哦，你是說德國人向我們解釋，他們和漢國並沒有報紙上說的那麼親密？？”

    “是的，陛下，今天上午，德國公使親口保證，他們對於大英帝國，沒有任何敵意，甚至他們還願意承諾，在未來和漢國的任何合作中，都不會牽涉大不列顛……”

    格萊斯頓的話，讓維多利亞女皇陷入了沉思，隨後緩緩張口塗滿口紅的嘴巴：

    “告訴德國人，我們相信他們，大英帝國會一直和德意志保持合作！！”

    “對了，邀請威廉皇帝來倫敦，我希望與他會面！！”

    維多利亞處理非常有章法，所謂的保持合作，不過是在提醒德國人，誰才是歐洲，德國是哪裏的國家，而邀請德國皇帝威廉，其實就是一次面對面的試探。

    只不過這些都是在貴族聯姻關係之下，做出的最優質的選擇，哪怕威廉和德國的那些大臣看出來，他們也不能拒絕，因爲拒絕，就等於得罪整個歐洲，得罪整個歐洲貴族。

    畢竟你都願意萬里迢迢，跨越大洋去漢國了，難道連近在咫尺的親戚都不願意見了嗎？？

    無論如何，德意志和威廉，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

    西京城內，因爲是休息日，所以今天比平時更加的熱鬧，大街上，到處都是汽車的汽笛聲，以及自行車穿梭在人羣中的喊叫聲。

    “伱好，這個多少錢？？”

    “一百五……”

    老闆看着是個洋人，心裏宰肥豬的心理，就像是燃燒起來的火焰一樣。

    “多少？？”

    “一百五十華元！！”

    老闆專門在紙上寫了一個數字。

    俾斯麥看着數字，再看那個足有一人高的電風扇，整個人都陷入到了沉思當中，要知道，在歐洲，這樣大的電風扇，最起碼要賣到三百到四百，甚至更高，但在漢國卻這麼便宜。

    而這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漢國的產業鏈，比他們更加完善，生產成本更低，而且前期的研發費用早就收回來了，這就意味着，在電氣化領域，漢國已經完全走到了他們歐洲國家的前面。

    “先生你還要嗎？？”

    電器店老板看着一言不發的大鬍子洋人，主動用了一句他學了很久的英文。

    “要，我還要那些，每樣都要！！”

    俾斯麥手指在店內轉了一圈，幾乎把所有能賣的產品，都繞了一遍。

    就在俾斯麥大快朵頤的購物的時候，皇宮內接到俾斯麥消息的劉鵬，直接笑着道：

    “告訴朱道，朕可以見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