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電氣化：方教授

    “我實在不明白，我們爲什麼要一直弄這個所謂的燈泡……”

    “這玩意實驗了這麼多次一點都沒有用，我早就說過，電可能驅動一切，但它不能驅動光！！”

    “你所謂的計劃，永遠都只能是計劃，而不可能成爲現實！！”

    “算了，我撤資了，你自己慢慢弄吧，我們不是那些大公司，沒有空和你在這裏玩那些不着邊際的夢想……”

    新輝投資的項目經理，拿起那本事先準備的公文包，甩出一份文件，丟到了方郡面前，嘴裏還跟着說：“籤了吧，簽了咱們就沒有關係了，這個曙光計劃你自己慢慢玩，我們可沒有興趣了！！”

    “啪”，看着丟到眼前的合同文件，上面寫着的“自負盈虧”，讓方郡這個曾經的電氣系高材生，顫顫巍巍，不知道該不該拿起。

    “我和你說，這次我們老闆是真的沒有耐心了，你說說你，玩什麼不好，玩燈泡，那玩意那些公司都在玩，可是呢，有幾個亮了，亮了的，又有幾個能時間長下去，不還是半吊子……”

    “籤了吧，好歹以後這個項目就屬於你個人了，伱想怎麼搞就怎麼搞，更何況我們老闆仁義，撤走之後，還給你留下四千塊的薪水，你想想看，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好的事情嗎？？”

    “算了，說了也不明白，快點籤，簽完我好去交差，交完差，我還得吃飯呢，再不吃我得餓死！！”

    “媽的，就因爲你，午飯都來不及吃，就滾過來了！！”

    擡頭看着這個不耐煩的經理，想到前幾個月對方對自己獻的殷勤，方郡心裏就一陣發苦。

    “果然，這個世界還是看重實際，自己這個半吊子，現在終於撞到南牆了！！”

    方郡邊想，邊顫抖的拿起一旁的鋼筆，筆鋒晃盪的寫下了自己的大名。

    “字真難看……”

    經理看着手中的文件，嘴裏嘟囔了一句，隨後轉身就走，絲毫沒有留戀的想法，甚至走出大門後，還加快了速度。

    “唉……”

    “方郡方郡，你看看你，有什麼用，寫的論文再漂亮，可是呢，你搞的研究，那是來十次輸十次，來百次，輸九十九啊……”

    “活下來的一個，還是大概率的問題！！”

    方郡看着已經看不到任何身影的，嘴裏不斷的罵着沒用的自己。

    “算了，大不了回去教書，又不是沒有飯吃！！”

    作爲金山大學的電氣系教授，方郡雖然因爲上次的論文事件，受不了誘惑，跑出來創業研發所謂的燈泡，但不代表他回不去了，畢竟當初走的時候是請假，不是辭職，職稱工資待遇什麼的，都還在。

    “算了，我不是這塊料，別瞎耽誤工夫！！”

    收拾了一下那些自己沒日沒夜畫的圖紙，走的時候看着那些還散發着光澤的實驗臺和機器，方郡突然停下了腳步，整個人表情變的有些猶豫。

    最後彷彿下定了某個決心，減肥那些機器用一塊塊當初送來時的篷布蓋上。

    看着被漆黑篷布掩蓋的實驗臺和機器，方郡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掏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記事本，寫下了一串帶有標點符號的阿拉伯字母，這是他給自己定下定了日期，如果到了日期他還不能回到這裏，那他就會選擇把這些都賣了，賣的越遠越好，因爲只有這樣，他才能保證日後自己不會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妄想！！

    當方郡離開的時候，這間剛剛被陽光籠罩的實驗室，瞬間黑了，就像當初租下來的時候，它只能在這片不知年月的黑暗中，等待下一次的開啓，下一次的陽光。

    ………………………………………

    “安大人，這是最近有關電器市場的報告……”

    接過報表，負責電器的安洪斌，戴上一副黃木包裹的老式眼鏡，仔細的查看起來，看的非常仔細，恨不得每個數據都要記下。

    “目前電器市場還算平穩，但是比上個月可是有些低了啊！！”

    “現在是夏天，不應該，這個時候是賣電風扇，最好的時候，但是也不應該其他的電器都賣不動吧？？”

    安洪斌看着“遙遙領先”的電風扇，拿着報表的手，都有些發顫，雖然這個數據不能說明什麼，但也可以說明一件事，那就是漢國目前的電器市場，實際上還沒有完全成熟，多數人對於類似電風扇這種必需品很很感興趣，畢竟沒有電風扇過夏天的日子，誰都清楚。

    但不選擇其他的電器產品，那裏面就有門道了，這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目前的電器種類還是太少，比如那個所謂的“滾筒洗衣機”，那玩意發明的時候，安洪斌就在背後說：

    “這種完全照抄攪拌機，沒有什麼腦子的機器，要是能大賣，那可才是沒有腦子呢！！”

    後來證明，卻是如此，除了那些新婚家庭圖個新鮮去買一臺回來充充門面，大多數已經結過婚，或者沒有結婚的個人，都不會買這種華而不實，還要自己換水的玩意。

    而至於其他的電器產品，到目前爲止也就那個“電熨斗”，以及所謂的“電水壺”，還算暢銷。

    算是把靠電風扇維持的電器市場盤活了起來。

    但除了這些以外，基本也就沒有了，哪怕有公司造了一個電壓錘，打算取代水壓，後來發現，還是水壓更靠譜，更耐用。

    而這樣的電器市場，一旦到了夏天，那段時間就是電風扇的專場，甚至安洪斌都懷疑，如果沒有電風扇這個劃時代的產品，電器市場在這個季節，會不會垮掉。

    “對了，那個電燈搞的怎麼樣了？？”

    “我記得上次帝國大學那邊不是搞的很好嗎，都亮過一次了，雖然後來炸了！！”

    安洪斌提起這個帝國大學造出來的電燈，臉上立馬露出了可惜的表情，對於他來說，帝國大學如果都研發不出來，那麼還能指望誰，指望那些鑽錢眼裏的傢伙嗎？？

    “安大人，最近搞電燈的項目確實少了不少，我估計還是弄出什麼名堂，很多項目都撤了！！”

    馬祕書回答的時候，語氣有些低沉，很顯然，搞電燈的項目少了，也就意味着電燈的突破難度作增大了。

    要知道搞科研，實際就是一個砸錢，砸時間，最後砸人的過程，光有錢沒有時間和人不行，但是有人有時間，但就是沒有錢，那肯定不行！！

    畢竟這個世界是有屬於自己的經濟規律，物質規律的，想要在這個世界，不靠任何外來發明出新科技，不亞於難如登天，甚至還不如“鑽木取火”。

    “撤了……”

    安洪斌聽到“大撤退”的消息後，眉宇間出現了一道看起來不算明顯的愁痕。

    “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們去吧！！”

    “但他們走了，我們不能不幹，畢竟，他們不需要光明，我們需要……”

    安洪斌說完這句話後，直接掏出一份公文，從裏面的夾層中掏出一份明顯已經蓋過章的文件，遞給了對面的馬祕書：

    “這是一份補貼文件，從現在開始，凡是繼續研究電燈的公司，乃至個人，甚至是學校，都能夠從我們這裏拿到相對應的補貼……”

    “前提是，他們必須是原來登記過的，後來撤出的不算！！”

    安洪斌說完這句話，馬祕書立馬一愣，緊跟着詢問：

    “安大人，既然你早有補貼促研的想法，怎麼……”

    “你是在說爲什麼不在他們走之前發佈是吧！！”

    安洪斌打斷了馬祕書的話，隨後又說：“哼，他們走了才好，他們不走，咱們還得多花一部分錢，而且至少一半以上要花到那些陽奉陰違的傢伙手中……”

    “真的給他們花了，那些真心實意幹事的怎麼辦，他們會不會想，既然大家幹的都差不多，爲什麼有的傢伙可以出來騙人，我不行？？”

    “到那個時候，你拿什麼教育他們，夢想，還是所謂的爲國？？”

    安洪斌的語氣不羈，對面的馬祕書低着頭，仔細思考着剛剛安洪斌說的那些“至理名言”。

    “小馬，這件事辦的越快越好，對了，有些事還是能壓就壓，不要誤了大事！！”

    安洪斌的話讓馬祕書表情一震，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便離開了這間最新成立的“發展辦公室”。

    “真是一羣混蛋！！”

    安洪斌看着那些因爲電燈研發而炸傷的研發人員的照片，整個人的表情變的有些複雜。

    “啪”，辦公桌後的抽屜拉上，這件事也就封存了，等到它重新出現的那一天，估計就是“功成名就”的時候了。

    到那個時候，這些在現在可能引發爭議的傷害，就是成功前的證明，以及最好的傷疤。

    …………

    “同學們，這堂課我們講的是……”

    金山大學的課堂上，方郡穿着一身體面的休閒裝，絲質的短袖，手上的中檔手錶，體現了他的社會地位。

    而在他講課的時候，下面的學生基本投入到了學習過程中，與一部分大學那種“鬆散”“跳脫”的學習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方老師，你認爲我們真的能發明那種用電驅動的燈嗎？？”

    “現在報紙上都在說那些原來投資電燈的公司紛紛倒閉撤資，您怎麼看這個問題……”

    一名長相精明的女學生，幾句問題，就讓方郡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位同學，你剛剛說目前電燈研發的困難，在這裏我要告訴你是，任何研發都是有代價和時間的，就像路邊的那些紅綠燈，它們不就是能夠被點亮嗎，只不過亮的時間很短嘛！！”

    “還有就是那些撤資的問題，這個問題，實際已經不是科研的問題，而是經濟的問題，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去四樓六零二教室去聽郭教授的社會經濟學，每個禮拜四下午都有，到時候他會給你答案……”

    “方老師……”

    “是不是因爲你失敗了，所以你不打算告訴我們了？？”

    女同學說完這句話時，全班都笑出了聲，方郡整張臉突然變的難看至極，甚至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叮鈴鈴！！

    突然一道下課鈴聲就像是“活佛顯靈”一樣，拯救了方郡本來難堪情況，直接就是一句“同學們下課”，就抱着課本匆匆的離開了。

    “我早就說過，這個方教授不務正業，上次直接甩下我們在外面跑了兩個月……”

    “現在看來，這傢伙的心思根本不在教書育人上，他滿腦子都是那些電燈，燈泡，根本沒有把我們當回事！！”

    方郡剛走，剛剛那個擠兌他的女同學，就站在講臺前當着所有同學面熟絡方郡的不是，甚至在他們的語境中，方郡已經成爲了這間教室，不，是整個金山大學，人品最差的老師。

    而周圍的那些同學，雖然有一部分不是很贊同，但是還是有一部分人是非常認同的，尤其是原來被方郡魔鬼式課程整怕的人，他們也是對方郡偏見最大的一批人。

    而那位女同學之所以對方郡的意見這麼大，最主要還是幾個月前，她的學術論文，沒有被通過，沒有被通過也就算了，怕就怕四次都沒有通過，尤其是在這個過程中，錯過了獎學金的評選。

    （漢國大學除了給貧困學生的補助金，還有給好學生的獎學金，這種獎學金主要以分數以及平時的表現作爲評判標準，而這其中，所謂的表現，其實就是導師推薦，這個就需要論文，而不給對方過論文的方郡，自然成了那位女同學眼中的惡人）

    “各位，這種人還能成爲老師，而且還是大學老師，簡直就是恥辱……”

    “對……”

    “各位，我們一起去校長辦公室，要求換老師，不換老師，我們一天就不上課！！”

    這位姓曹的女同學，長相精明，心也更狠，趁着熱度被挑起，就打算讓方郡滾蛋，再不濟也得換一個班，省的在這擋路。

    “走，我們一起去！！”

    “走……”

    人往往就是盲從的，哪怕知道這些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但還是有人加入了“倒方”的隊伍，畢竟加入隊伍，總比孤立要好，這是大多數“烏合之衆”，最真實的想法。

    ………

    “方教授，坐！！”

    “來來來……”

    齊校長招呼方郡坐下的動作看起來是那麼的自然，讓剛纔還在惴惴不安的方郡瞬間安心了許多。

    “方教授可是稀客，這次我得好好招待一下……”

    “小孫，去把我那個神州來的好茶拿來……”

    方郡剛想拒絕，就被齊校長阻攔，甚至他還說：“一杯茶算什麼，就是它值一百也不算什麼！！”

    方郡本來還好好的表情，聽到這個“一百”的時候，突然臉色一變，整個人看起來都侷促了不少。

    “方教授，聽說你最近在外面搞了一個項目？？”

    方郡聽到“項目”二字，直接變了臉色，整個看起來就像一個霜打的茄子。

    “不要緊，搞項目嘛，不丟人，我們學校也有不少人在外面搞項目，只要不耽誤學生的學業，不損害學校的利益，我基本上就沒有管過……”

    “只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話，這個老師嘛，還是要以教學生爲主，畢竟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老師這個園丁，還是十分重要的嘞！！”

    “我明白了齊校長，以後我不會在幹那些事了，實不相瞞，那件事已經結束了，我這次回來，就是來專心教書的！！”

    齊校長剛剛說完，方郡就急不可待的出來表態，很明顯，他剛剛被那句話嚇到了，畢竟所謂的曙光計劃已經被終結，要是再丟了金山大學的工作，那他可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家裏的老婆孩子了。

    畢竟再過幾年他就四十歲了，要是在四十歲之前，失去了他爲之奮鬥半生的事業，那麼到時候等待他的不僅有生活的壓力，還有親戚朋友異樣的眼光，甚至就連他的家人都會指責他。

    這就是一個中年男人的無奈，到了這個年紀，實際已經很難像年輕的時候一樣，那麼容易折騰了。

    時間，才是殺死一切爭議，最大的武器！！

    “方教授，你不必這麼激動，先聽我說完！！”

    齊校長立馬安撫住了還要“表態發誓”的方郡，隨後從自己的抽屜i掏出了一份蓋有“官印”的文件。

    “這是上頭髮來的，你不在，我替你收了……”

    遞過文件的同時，齊校長還把來歷解釋了一遍，看起來很重視這份帶有“工商”二字的大印文件。

    “這是……”

    帶着疑問的方郡，打開這份文件的的第一眼就呆住了。

    “這是上頭的補貼文件，可是，爲什麼要現在才來？？”

    方郡問出了和馬祕書一樣的問題。

    “方大教授，教書你是老大，可不代表你什麼都懂。”

    “要知道，不是什麼人都值得投資的！！”

    齊校長笑着說了一句讓方郡直到回家的那一刻都還在思考的話。

    從校長辦公室出來的那一刻，方郡擡頭看着湛藍的天空，高懸的太陽，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知道，一切都可以從新來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