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時代移民：韓金玉和科舉

    “呱呱呱呱-——”

    蒼茫的大海上，一艘冒着黑煙的遊輪不斷的迎着不斷迎面而來的海風，帶着龐大且透着岡特氣息的船體，朝着前方“衝擊”。

    而在船頭上方，則是不斷有海鳥盤旋，不時向下俯衝，帶走甲板上客人手中的“碎屑”，每一次俯衝，都能夠引起船上那些“太太小姐”的驚呼，以及那些被從天而降的“白色黃金”擊中之人的謾罵聲。

    “三叔，你看，那鳥又下來了-——”

    “快看！！”

    當幾隻海鳥像高速向下的滑翔機一樣進入下方的時候，一直站在甲板上擡頭看“洋鳥”的韓金玉回過頭對着披着大衣，內裏搭着一身灰色襯衫的三叔韓三財大喊大叫，引來了船上那些“上流人物”的鄙夷，對於他們來說，出來喂鳥，是爲了貼近大自然，呼吸新鮮空氣，而不是像這樣大呼小叫。

    對於這些動不動就把所謂的“文明”放在嘴裏的一幫人，韓金玉剛剛的那個舉動，讓他們感到了來自“下層”的冒犯，甚至有人還私下抱怨，像這樣的豪華遊輪的票爲什麼要賣給這種人，賣給這種粗俗的傢伙，簡直就是給他們的“抹黑”。

    而察覺到不對勁的韓三財拉着還想繼續看“洋鳥”的韓金玉快步走進了裝飾極爲豪華的艙室，艙室裏面什麼都有，甚至還有韓金玉沒有見過的商店，以及據說叫“酒吧”的地方。

    雖然聽不明白這個酒吧是什麼，但是名字裏帶酒，沒準就是和酒有關，尤其是三叔叮囑韓金玉不能進去的時候，在他心裏，那麼這就是一個喝酒的地方，和他們縣裏的酒樓差不多，只不過看起來不大罷了。

    除此之外，這裏還有一些韓金玉沒有見過的娛樂設施，比如那個彈了來彈去的“小球”，以及那些用棍子搗來搗去的石球，這些都讓韓金玉這個長這麼大，最多就去過縣城的人感到驚奇。

    “三叔，那些人爲什麼剛剛那麼看我們啊？？”

    雖然個頭不算小，但韓金玉畢竟只是一個半大小子，還是個只讀過兩年私塾，讀過千字文百家姓的“半文盲”，對於剛剛甲板上那些人“詫異”的眼神他很不理解。

    而聽到這話的韓三財臉色瞬間變的複雜，隨後拍了拍韓金玉稚嫩的肩膀開口：

    “金玉，你記住，以後你去了漢國，要好好讀書，只要把書讀好了，那些人就不敢這麼看你了！！”

    “聽到了沒！！”

    雖然不大明白爲什麼要“讀書”，以及讀書爲什麼會和外面那些看起來跟“長頸鵝”看他的眼神掛鉤，但他明白，他的三叔不會害他，讓他讀書，肯定有其中的道理。

    “三叔我知道，我以後一定好好讀書，爭取給咱們家考個狀元回來！！”

    看着眼前這個“信心十足”對自己保證的韓金玉，韓三財有些想笑，他其實根本不在乎韓金玉到底能不能念出來，只在乎韓金玉能不能從書裏學到有用的東西，最起碼讓讓那些讀過幾年書，掙過幾個臭錢的傢伙明白，他們這些“泥腿子”，也是有骨氣的！！

    至於狀元，他是想都沒有想過，大漢帝國成立二十九年，才有八個狀元，前幾個都是如今的巡撫一級高官，甚至就連所謂的進士他都沒有想過。

    畢竟漢國的科舉是出了名的難考，除了那些所謂的“數理化”以外，光是一個外文選修，就是一個巨大的坑。

    （選修一名外語作爲考試內容，外語主要就是現在常見的英文，法文，德文，拉丁文，乃至俄文）

    別的不說，讓你突然對出莎士比亞中的某個臺詞，而且還得分段，這玩意不把莎士比亞的書背都滾瓜爛熟，根本做不到了。

    所以目前一部分都會選擇那種文學作品少的語言作爲選修，以避免這種“詞海”戰術。

    除此之外，還有就是最重要，也是分數最高的“時政”，所謂時政，其實從名字就可以看出，這玩意和國際局勢，以及國內局勢有關係。

    如果說其他科目是“煎熬”，那麼這個時政就是地獄，哪怕是考過的人都覺得這玩意“胡扯”。

    好好的法蘭西如何變成西羅馬，硬生生問你，論法蘭西和羅馬歷史的關聯，括弧，必須要按照目前局勢來講。

    歷史就歷史吧，大不了回去背就是了，可是把歷史和現實關聯，還要寫出一篇對局勢有所辯解的策論，這簡直就是要人命。

    而在這其中，最特殊的一道題就是論述未來的美洲局勢，以及世界局勢之間的關聯。

    這道題當時寫的人都不少，但大多都名落孫山，其中寫的要麼就是太片面，要麼就是太激進，基本屬於那種“半吊子”水平，哪怕是那些寫的不錯，勉強夠上進士門檻的文章，其實都透露了三個大字：

    “假大空！！”

    他們寫的文章，大多數都是現有的局勢出發，基本就是認爲目前美洲的局勢可控，歐洲不可控，所以要等歐洲亂再做打算，甚至一部分鼓吹目前就可以吞併類似墨西哥這樣的“附屬國”，將國土的邊界前進到整個墨西哥灣，直接和中美洲鏈接，甚至還可以吞併整個中美洲，控制整個尼加拉瓜運河。

    總而言之，這些人寫的基本就是一個套路“爭霸”，哪怕是那些看起來穩健的文章，其實最後都逃不掉爭霸兩個字，哪怕是那些嘴上說着未來要“以和爲貴”的人也是如此，他們嘴上說着和平，幹的其實比那些直接要殺要打的人還要無恥，只不過他們會裝罷了。

    而在這麼多文章中，有一篇文章卻標新立異的被採納進了“內宮”，甚至據說得到了龍武皇帝本人的認可。

    在這篇文章中，作者如此論述目前的世界局勢：

    “今日之世界，因交通，通訊進步，而致各國如左鄰右舍，靠則通商，商則生財，然而今日經濟多操於私人之手，富人所佔之財愈多，窮人之財薄少……”

    “今世界興盛工業，工商賴於航道，市場，昔日荷蘭帝國之強盛，西班牙帝國之輝煌，皆賴於此，今日殖民地最廣之大英帝國，亦倚重於貿易，而得以強國！！”

    “我大漢今時今日之強，蓋於南北美洲，何不是貿易乎？？”

    “漢之強賴於經濟，貿易，工業，三者缺一不可，就如今日之富貧爾！！”

    “工商需要市場，今日世界市場，早已瓜分殆盡，主流之歐亞大陸，早已分幹抹淨，世界島諸國尚且爲市場而戰，爲殖民地而戰……”

    “但市場早有分完的時候，到那時，市場上貨比人多，而多數之人，但又因財富寡分，而囊中羞澀，到那時，貨品擠壓，工廠停產，經濟危機近在眼前……”

    “所謂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若經濟危機爆發，災民橫行於市，富人戰戰兢兢，狂魔亂舞……”

    “到時各國若要解決此困局，只有一條路，唯戰爭爾，唯滅國之戰爾，唯瓜分大洲之戰爾，唯世界之戰爾！！”

    考生犁黎文於龍武二十六年所著。

    這篇文章寫完之後，就被內閣收錄進了十大“時論”中，而這十偏中剛剛有當年黎文所崇拜的“朱道”。

    當然，因爲這片實在太敏感，所以直接被封了，在很長時間內，估摸着看不到這篇文章都流失了。

    畢竟就像某些內閣官員所說的：

    “這篇文章說太露骨，傳出去影響不好！！”

    至於“露骨”什麼，沒有說，但看過都人都一清二楚。

    而那位因爲這篇文章以及其他滿分成績的黎文也獲得了第八位狀元的身份與所謂的“狀元郎”榮耀。

    目前黎文就像這個時期大多數考上科舉的漢國官僚一樣，在祕書處待了一年，今年年初被下放到地方當中鎮鎮長，且還是靠近西京的一個鎮，無論如何，都算是優待了。

    而他寫的那篇文章，也被劉鵬納入到了皇子的“課程”中，甚至還做了不少批註，可見這篇文章，絕對沒有表面上看的那麼簡單。

    ………………………………………

    日本王國首都江戶港內，一艘巨大豪華遊輪停靠在港口內，引起了那些“皮條客”的一陣歡呼。

    在他們看來，這種有錢人坐的大船，生意一定很好。

    “這位公子，您一定要試識我們家的姑娘，真的，她們真的很漂亮，身材很好……”

    “先生……”

    看着眼前這個矮個子，穿着奇怪衣服，身後跟着幾個背後綁着枕頭，臉色刷着大白，踩着木頭鞋的女人，韓金玉支支吾吾，半天沒有說話。

    而在他對面的那個日本皮條客，以爲是對面這個漢國有錢公子哥不滿意，拍了拍手，又有幾個女孩從碼頭後方走了出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先生，怎麼樣，只要五十日元，也就是二十五華元，您就可以享受這樣絕色！！”

    “先生，我們的服務一定會讓您滿意！！”

    臉上長着一顆黑痣的皮條客，不斷的招呼姑娘圍繞韓金玉，給人一種，來啊，大爺來玩啊的感覺。

    “額……”

    韓金玉因爲個頭大的緣故，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要不然知道他的真實年紀，這幫傢伙還真不一定敢幹這種事。

    當然，對於這幫要錢不要命的傢伙來說，別說年齡了，只要錢到位，學那些天竺人玩“巨蜥”都行。

    “金玉，你在幹嘛？？”

    “過來幫我提東西！！”

    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就像是解脫樂曲，讓本來身處刺鼻“香水牆”的韓金玉大喜過望，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撥開那些擋路的“野蝴蝶”，直接跑了出去。

    而在他身後的皮條客，以及那些“野花”，有些不明白的看着跑出去的韓金玉，在他們看來，幾乎沒有男人能夠受的了剛纔的一切，甚至那個皮條客，還給自己的“業務失敗”，找了一個理由，那就是“這傢伙有龍陽之好”。

    而被戴上“龍陽”標籤的韓金玉，看着眼前的這些所謂的“特產”，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麼，畢竟有時候，作爲一個晚輩，要理解長輩的苦楚，以及做爲一個老男人的“無奈”。

    “啪……”

    “小子，想什麼呢，這是解毒藥劑，你以爲是什麼！！”

    韓三財看着韓金玉那曖昧的眼神，低頭看向自己袋子裏，被貼在藥瓶表面上美女畫像，立馬明白了過來，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了韓金玉的脖子上，發出“啪啪”的聲音。

    “哎呦”，韓金玉捂着脖子，心裏知道怎麼回事，嘴裏卻說：

    “三叔，這我哪知道，我，我還以爲是什麼治胃病的藥呢，伱不是說你胃經常疼嗎？？”

    韓三財聽到這話，眼眶逐漸溼潤，隨後摟着韓金玉的肩膀說：

    “三叔沒有兒子，這輩子估計也不可能有了，你在我眼中，就是三叔的兒子，等到漢國後，我就給你找學校，找一所最好的學校，等將來畢業了，繼承三叔那幾座不怎麼值錢的煤礦……”

    “你記住，好好做人，好好讀書，才是咱們韓家未來在漢國立足的唯一本錢！！”

    “三叔，咱們還不夠有錢嗎，咱們縣裏那個張財主，不就是有錢，連縣太爺都不放在眼裏，上次鬧徭役，還是他帶的頭！！”

    說起立足，韓金玉想起了他們當地的一個姓張的財主，此人靠賭債發家，兼併了大量良田，最後又興辦工坊，靠着賣生絲，每年獲利超三十萬兩白銀，在當地絕對是了不得的富戶。

    靠着賺來的錢，以及趕上了太平天國鬧事的好時機，買了一個團練的身份，招兵買馬，搞了一個營，算做千人，在當地除了官軍，也就他最大。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此人在當地可以說橫行無忌，以至於在去年末，搞出了震驚鄰縣的“包圍縣衙”事件。

    雖然這件事後來被有意壓制下來，但卻實實在在的讓那位張財主成爲了遠近聞名的“張大官人”。

    而在韓金玉眼中，這位張大官人，就是他學習的榜樣，好傢伙，包圍縣衙，真的好刺激啊！！

    而聽到韓金玉說起張大官人的時候，站在他對面的韓三財，直接給他來了一巴掌，這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在韓金玉的臉上，留下了一道紅色的手印。

    韓金玉目光呆滯的看着這個變臉的三叔，他不明白對方爲什麼要打他，難道他說的錯了嗎？？

    張大官人，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金玉，你記住，以後這種話，千萬不要和別人說，說了，你會沒命的！！”

    韓三財脾氣舒展下來，說了一句讓韓金玉很不明白對方話。

    “你這個年紀不需要知道那麼多，你只要知道大漢和大清不一樣，知道嗎？？”

    韓三財說到這裏時候，語氣越發嚴肅，讓剛剛清醒過來的韓金玉越來越不明白了。

    但在三叔嚴厲的目光下，韓三財最終點頭答應了下來，畢竟就像三叔說的那樣，漢國和大清確實不一樣，這一點，他在出發前就知道了。

    看着眼前還很迷茫的侄子，韓三財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在回船後吩咐服務生送些點心過來，以及一瓶他最喜歡喝的米酒。

    …………

    看着桌上那些琳琅滿目的點心，韓金玉咽了咽口水，最後在三叔的眼神示意下，拿起了其中顏色鮮豔，好似桃花的圓餅，送入了口中，剛剛入口，一股從未有過的香氣就直衝他的鼻息，那種感覺，比他吃過的任何果子都要獨特，比村口的桑椹還要好吃。

    “三叔，這是什麼做的，怎麼這麼好吃？？”

    拿起還剩半塊，透露着粉紅的點心，韓金玉好奇的詢問。

    “那個是草莓做的，知道什麼是草莓嗎，就是一個紅色的果子，像村口的桑椹！！”

    可能是知道韓金玉只知道桑椹，所以乾脆拿桑椹作爲和草莓對比。

    “那咱們以後去漢國能夠吃到草莓嗎，三叔？？”

    可能是剛剛的味道對於他這個貧苦的農家少年太過獨特，所以在吃到之後，韓金玉就有一種迷戀的感覺。

    “能，怎麼不能，金玉我和你說，在大漢，只要你有錢，你吃的比皇帝，不，你比縣太爺吃的還好！！”

    可能意識到某些話不能亂說，韓三財又很快改了過來。

    隨後又補充了一句：

    “別說去漢國了，現在就能吃到……”

    “啊！！”

    韓金玉的驚歎還沒有開始多久，就被兩分鍾後擺在他面前帶有水花的紅色斑點果，弄的失去了“抵抗力”。

    當那顆帶有斑斑點點的紅色果實送入口中的時候，韓金玉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句：

    “這玩意真好吃，就是有些冰！！”

    “哈哈”，韓三財被韓金玉齜牙咧嘴的樣子弄的合不攏嘴，隨後說：“金玉，這世界上好吃的還多着呢，草莓算什麼，我大漢什麼沒有！！”

    韓三財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嘴裏吐出寒氣，心裏想着卻是，什麼是大漢，什麼又是大漢帝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