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歐洲：皇冠和小亞細亞

    “這裏就是一個該死的泥潭，就是一個吸血的沼澤！！”

    俄軍中將謝爾蓋面對莫斯科日報隨軍記者所說的一句話，配圖：

    （泥濘的陣地，目光空虛，體態顯老的士兵，以及不斷冒煙的戰場）

    “咔嚓！！”

    槍栓拉動的聲音在楊科諾夫的手中響起，這是他不知道第幾次拉起這該死，快要生鏽的“亞夫”步槍。

    （俄國的制式步槍，模仿自漢國的十九式栓動步槍，因爲當時廠名叫亞夫卡卡，所以也被叫做亞夫步槍，或者卡卡步槍）

    “砰！！”

    一發子彈從楊科諾夫的手中發出，最後兜兜轉轉的打到了一顆樹上，而那個被他盯上的奧斯曼人，則是驚慌失措的逃離了這裏，沒有給他任何第二次發射的機會。

    “該死！！”

    “該死的奧斯曼！！”

    楊科諾夫嘴裏罵罵咧咧，手上卻很利索的踩着泥濘的土地，往回趕，不爲別的，只因爲快開飯了。

    後方的一處高地上，飄散着滾滾帶有“酸酸”的炊煙，周圍站着體型超大號的俄國大媽。

    大媽的體格很強壯，最起碼楊科諾夫認爲比他強壯，因爲他親眼看到一個砍柴所大媽，獨自一人扛着一顆圓木回來，好傢伙，那玩意比他頭都要粗兩圈，又長又粗，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扛回來的。

    可能，這就是一生都要強的俄國女人吧！！

    “嘩啦”，大勺送下，舀上來稀稀疏疏的羅宋湯，倒進漢制飯盒裏，還能看到幾個紅菜頭。

    這種用紅菜做的醬湯，是俄國人的最愛，不爲別的，光是熱量高，營養豐富，對於物資緊缺，環境惡劣的俄國，就是難得的美味。

    “楊科，你最近看起來要比原來強壯多了，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剛剛來的時候，可沒有那麼胖！！”

    叫尹娜的大媽用一種“大衆”的語氣，說着幾乎面對所有人都會說的話。

    “是的，都是因爲你的菜！！”

    楊科諾夫隨口一句敷衍，也就蓋過了這次所謂的“你想我答”。

    接過飯盒，又到另外一邊領了一塊厚到可以砸死人的黑麪包，楊科諾夫就像大多數俄國士兵一樣，躲在陣地下方的壕溝，伴隨着老鼠的吱吱聲，用小刀一遍又一遍切割不知道怎麼的，就是很難切開的黑麪包。

    “唉……”

    吃的嘴裏帶着“木屑”味道的堅硬麪包，楊科諾夫想漢國了，確切的說是想念那些漢國佬提供給他們的罐頭。

    （按照漢俄密約，戰時提供食物，其中儲存時間長的罐頭產品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新鮮麪粉，大米次之，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漢國的罐頭商，幾乎把歷年的墊腳貨，都通過鮮卑鐵路，通過鹹海，送到了俄國）

    “楊科，楊科……”

    感受着身後的拍打，楊科諾夫用力吞下那實在難以下嚥的黑麪包，喝了一口羅宋湯，用一種難受的表情，回過了頭。

    剛回頭，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和他一樣生活在西西伯利亞鄉下的澤拉希莫夫。

    “怎麼了？？”

    楊科諾夫用一種很“噎”的語氣詢問，說完後，還打了一個短暫的嗝。

    “你知道前線現在什麼情況嗎？？”

    澤拉希莫夫用一種很新的語氣對他“裝神弄鬼”，三角做的鬥雞眼，不斷的發出“智慧”的光芒。

    “什麼？？”

    “你不會告訴我們，我們已經打進小亞細亞了吧？？”

    楊科諾夫隨口一句“亞細亞”，讓澤拉希莫夫直接變了臉色，就連那標誌的鬥雞眼，都綻放出了“懵懂”的光。

    “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說吧，又是哪個混蛋告訴伱的？？”

    澤拉希莫夫顯然不相信楊科諾夫自己會來猜出的，他只相信，是哪個傢伙比他更早知道了前線內幕。

    “真的打進了小亞細亞？？”

    楊科諾夫下一句話，以及那激動的表情卻讓澤拉希莫夫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回答。

    “真的假的，快說？？”

    楊科諾夫用力抓着澤拉希莫夫的手，因爲用力太大，甚至還能聽到一聲慘叫。

    “該死，你這個愚蠢的小皮匠！！”

    澤拉希莫夫揉着自己的黑手，嘴裏罵了一句屬於楊科諾夫家的海豹皮切割手藝。

    “真的，真的，真的到小亞細亞了！！”

    澤拉希莫夫一句敷衍的回答，卻讓楊科諾夫直接跳了起來，手舞足蹈大喊：

    “該死，我們真的進入小亞細亞了，上帝啊，我們要勝利了！！”

    “上帝……”

    周圍的人聽到這話，先是一震，隨後激動的高喊“上帝”，甚至有的信徒，已經開始跪地做禮拜了。

    “瘋了，全瘋了！！”

    澤拉希莫夫帶着泥巴的臉上，不斷的變幻根本就看不清的表情，嘴裏吐字的時候，還能看到嘴脣在顫抖。

    當這支代號“15”的步兵團正在爲進入小亞細亞半島，而集體歡呼的時候，遠在上百公裏之外的小亞細亞，正在遭受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會戰。

    參戰雙方，俄羅斯帝國，奧斯曼土耳其帝國。

    俄國兵力一百一十萬，奧斯曼一百五十萬，總兵力超過兩百六十萬人。

    可以說，這已經是兩國最後的家底了，任何一方輸了，基本可以宣告國家的完蛋了。

    當然，對於佔據上風的俄國來說，他們輸了，最多改朝換代，羅曼諾夫家族就此終結在俄國的統治，但是對於那些奧斯曼人來說，這場戰爭，已經不是一場簡單的俄土戰爭，而是一場決定命運的戰爭。

    輸了，他們距離成爲奴隸，也就不遠了，想想他們是怎麼對待其他種族的，就可以想象到時候土耳其人會有多麼悽慘。

    而這場戰爭，也蓋過了最近幾天沸沸揚揚的美洲戰爭，蓋過了那震撼人心的“八十萬大投降”。

    對於歐洲人來說，美洲的戰爭固然波瀾壯闊，固然讓人心生“恐慌”，但只有歐洲的事物才是最主要的。

    而作爲鏈接亞歐大陸，核心中的核心，小亞細亞，甚至不說，只要是個上過中學的歐洲人，都知道這裏意味着什麼。

    古老的拜占庭，失去數百年的君士坦丁堡，以及曾經壓在歐洲頭上數百年之久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

    一切的一切，只要是個正常的歐洲人，都明白，一旦小亞細亞戰局出現改變，甚至只要俄國人取得勝利，歐洲的格局都會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如果說對於那些普通人來說，這只是一次戰爭，甚至可以說振奮人心的，歐洲人時隔數百年，再次拿回屬於歐洲的小亞細亞，拿回屬於歐洲人的君士坦丁堡。

    但對於某些人來說，這一切都是不被允許的，是一種“恥辱”。

    他們不是奧斯曼人，恰恰就是歐洲人自己，更確切的說，是那些“高貴”的傢伙。

    ………………………………………

    “碰！！”

    花瓶被砸在地上，凡爾賽宮內，拿破崙三世撕碎了尼古拉給他寫的“感謝信”，信裏的第一句就讓拿破崙三世火冒三丈：

    “親愛的路易，我們將在君士坦丁堡會面，到時候，我會向你介紹這座城市，我們會在索菲亞大教堂進行禮拜……”

    “該死，該死的尼古拉！！”

    “他認爲他是什麼，還君士坦丁堡，那裏現在叫伊斯坦布爾！！”

    “該死的混蛋，他以爲他是什麼，羅馬皇帝嗎，不，就算他拿下那裏，也休想讓我承認他那沒有任何法律依據的非法皇冠！！”

    “該死……”

    拿破崙三世的嘴裏，不斷的對俄國沙皇尼古拉發表“人身攻擊”，甚至在他眼中，這個該死的尼古拉，就是一個赤裸裸的小偷。

    看看他都說了什麼，期待與他在索菲亞大教堂會面，他想說什麼，拿破崙三世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個該死的混蛋，就是在向他炫耀，炫耀俄軍的戰績，甚至可以說，這個混蛋，就是在向他，向法蘭西帝國表明要“平起平坐”的態度，甚至還要騎在法蘭西的頭上。

    “該死”，嘴裏唸叨着快要成爲口頭禪的詞，拿破崙三世來回轉圈，對於他來說，一旦俄國真的拿下小亞細亞，收復君士坦丁堡，毋庸置疑，法蘭西好不容易通過戰爭構建的威勢，會在頃刻間被俄國人超越。

    一想到那些低賤的“斯拉夫人”稱呼自己是羅馬人的時候，拿破崙三世就一陣倒胃。

    甚至他都有一種，鑽石插在了牛糞上的感覺。

    “該死”，最後一句罵完，拿破崙三世不斷的在宮殿裏踱步，最後擡頭向外喊道：

    “讓迪賽大人過來！！”

    喊完之後，拿破崙三世走到窗戶前，表情複雜的喃喃自語：

    “就算你們真的拿下小亞細亞，拿回君士坦丁堡，但法蘭西也不會輸！！”

    “因爲我叫拿破崙，我姓波拿巴！！！”

    拿破崙三世的目光彷彿穿越了巴黎，來到了伊比利亞半島。

    ………

    “瞧瞧我們親愛的俄國朋友，幹了一件什麼樣的大事，他們進軍小亞細亞了……”

    “嗚呼，他們要贏了！！”

    唐寧街十號的辦公室內，作爲首相的羅素，用極其誇張的語言說着有關小亞細亞的事情。

    而在對面的新任情報大臣，負責管轄軍情六處的阿穆賽則是用同樣譏諷的語氣附和：

    “沒準又是一次克里米亞戰爭，畢竟，俄國人的胃口一向很好，但他們卻長着一副充滿蛀蟲的爛牙……”

    說到最後，英倫腔的刻薄感，充斥着整個辦公室。

    “阿穆賽，你認爲那些俄國人會用多少時間，拿下整個小亞細亞？？”

    “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羅素雖然說的很輕鬆，但其實瞭解他的人都知道，越是這種時刻，他越是有一種失控的感覺。

    本來兩個月前大英帝國就要直接派兵介入俄土戰事，但拿破崙三世在西班牙的所作所爲，以及對荷蘭的拉攏，一下子讓英國人的危機感達到了頂峯，對於所謂的“先俄後法”的戰略，也就沒有那麼多人支持了。

    “可能是三個月！！”

    說這句話的時候阿穆賽反而看起來很嚴肅，畢竟他是負責情報的最高長官，對於目前的俄土雙方情況還是十分清楚的。

    別看奧斯曼的兵力超出俄國人四十萬，但根據阿穆賽和下面的情報員估算，所謂的一百四十萬大軍，一半都是最近一個月拉的“壯丁”，是真正的炮灰。

    而炮灰的命運是什麼，沒有人比英國佬更明白了。

    “三個月……”

    羅素嘴裏唸叨着“三月”，心裏卻在想着美洲那邊的事情。

    “美國人還沒有選擇屈服嗎？？”

    “他們還在想着拒絕大英帝國的援助？？”

    羅素提起美利堅，嘴角就不自覺露出“嘲諷”，如果說美洲戰爭，最開心的是誰，大英帝國一定排在前頭。

    甚至哪怕美洲局勢越來越失控，但對於羅素這樣的英國人來說，美國人倒黴，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他們越倒黴，也就越證明，當初所謂的獨立，是多麼一件愚蠢的事情！！

    “他們至今還未鬆口，我前陣子詢問了華盛頓公使，他對我說，美國人依舊報有阻擊成功的想法。”

    “雖然這個想法已經破滅了，但是想要他們完全屈服，怕是……”

    阿穆賽對於美國人這種死鴨子嘴硬的想法，很不明白，都到了這個程度了，還不願意接受大英帝國的“友誼”。

    至於那些代價，能有什麼，無非就是開放華爾街，開放市場，讓英國人進去罷了。

    可以說，只要美國佬開竅，這場八十萬人可恥的投降，就不可能發生，可能他們已經在龍河港登陸成功，扭轉失敗了！！

    （在戰爭打到最瘋狂的時候，英國人向美利堅提議，可以借出一支艦隊，組成聯合艦隊，消滅漢國的大西洋艦隊，佔領龍河這個漢國唯一的大西洋出海口，打通整條戰線，甚至反敗爲勝，但美國人因爲戰略和尊嚴問題，拒絕了這一提議，最後再次出現了慘敗。）

    “指望那些愚蠢的美國佬會變的聰明，是一件比將愛爾蘭人引入文明世界，更加困難的事情！！”

    羅素的嘴裏，已經開始將美國和愛爾蘭劃上了等號。

    而在他對面的阿穆賽則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隨後開口：

    “不過我估計他們支撐不了多久，根據戰前的估計，這場戰爭的失敗，會導致他們至少丟失半個南方州，他們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就在阿穆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漢軍已經在南方的各條戰線高歌猛進，目標直指佛羅里達。

    “哈哈，我認爲現在對俄國佬進入小亞細亞，最敏感的不是我們，而是我們的法蘭西鄰居。”

    “那位新拿破崙皇帝，那位新太陽王，可不是一個大方的人！！”

    “法蘭西和俄國佬翻臉，我敢肯定，就看什麼時候俄軍佔領伊斯坦布爾了！！”

    羅素對於法俄之間的“交易”看的很清楚，在他看來，之所以現在大英帝國處於被動，一直不敢在歐洲發力，打擊對手，最大的麻煩就是“法俄同盟”，這是一個比過往任何同盟都更有威脅的同盟。

    看看地圖就知道，從莫斯科到巴黎，一路上會經歷哪些地方，只要是一個正常的戰略家，都會明白法蘭西和俄國聯合起來，會產生多麼恐怖的影響。

    而這也是英國一直舉棋不定的根本原因。

    “可能不是伊斯坦布爾，有可能在路上，他們就翻臉了！！”

    “哈哈……”

    阿穆賽的一句話，讓整個辦公室都充滿了笑聲。

    “不過最近女皇陛下的情緒看起來很不好，多次要求我們干預小亞細亞發生的一切，首相，這個恐怕……”

    阿穆賽想起昨天去白金漢宮述職的時候，維多利亞女皇難看的表情，就心生忌憚，在這個關鍵時刻，女皇陛下可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啊！！

    要知道，一但英國干預，本來好好的法俄分家，可就真成了法俄聯姻了，到時候哭都來不及了！！

    “女皇陛下那邊我來勸，這個你不用管！！”

    羅素很清楚維多利亞女皇爲什麼不高興，還不是那些該死的俄國佬，他們一直宣稱對羅馬帝國有繼承權，這對於只能靠印度來獲取皇冠的英國皇室來說，簡直就是一次巨大的挑釁。

    要知道整個歐洲，真正有資格稱皇帝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有印度皇冠的維多利亞女皇，其他的，不管是拿破崙三世的法蘭西帝國，約瑟夫的奧地利帝國，尼古拉的俄國，都是假的，都是自封的，沒有任何效應。

    真實外交場合，他們的地位最多比那些“國王”高一點，不會有本質的區別。

    其中最大的差距就是皇冠。

    而遠在萬里的西京，當劉鵬接到有關佛羅里達“節節勝利”的戰報時，看着手中有關小亞細亞的情報，嘴角露笑的說：

    “羅馬皇帝，多麼具有誘惑力的帽子，尼古拉啊尼古拉，你可千萬得戴着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