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阿富汗:白二文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道士仗劍行字數:5132更新時間:24/06/26 20:03:17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騎在一匹毛驢上,頭上戴着當地白色卷圈帽的白二文正在念着一首他知道的,爲數不多的古詩。

    而在他的身邊,則是幾十個當地的部落年輕人,這些人跟在身旁,有些騎着毛驢,有些乾脆直接穿着羊皮靴,跟在後面。

    而在他旁邊,同樣騎着毛驢的羅大牛,則是不斷的往嘴裏灌水,手中的羊皮水袋,很快便空空如也。

    整個人的臉,因爲風沙,看起來有些蠟黃。精神也有些萎靡,看起來就像一個剛剛做完苦工的奴隸。

    但只有白二文知道,這傢伙根本就是偷懶,什麼也不想幹,所以才打不起一點精神。

    “我說什麼來着,這個阿富汗就是個鳥不拉屎的狗地方,你看看,連波斯都不如啊!!”

    羅大牛甩了甩手中空空如也的水袋,整個人看起來非常不高興,尤其是在看到不遠處的荒山時,更是如此。

    如果說波斯是沙漠裏的一片綠洲,那麼阿富汗就是綠洲的邊角料,雖然在喀布爾附近還是看起來很適宜農耕,但在離開喀布爾後,羅大牛就越來越煩躁。

    畢竟是個人連續好些天,一直被風沙擊打,周圍都是空落落的荒漠,也是要發火的。

    白二文沒有馬上回覆,而是轉過頭看着身邊的那些“友好”的阿富汗朋友,最後換了個神州江南地區的吳語腔調對羅大牛說道:

    “這阿富汗就是這麼一個地方,水少地少,自古以來的窮地方!!”

    “你想要見到什麼人間仙境,異域美女,估計要到印度了。”

    白二文說到最後,又補了一句“用老家話”。

    羅大牛聽到這句話,直接轉過頭瞧了瞧那些在偷看,有聽明白的阿富汗人,直接笑着說:“要我說,都怪那個成吉思汗,據說都是他當年打阿富汗的時候,把當地的什麼水利設施破壞了,還下了毒,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要不然,沒準這個阿富汗,還真是一個好地方。”

    聽着羅大牛不知道從哪裏聽到的“野史”,白二文撇了撇嘴,隨後不屑一顧的回答:

    “什麼狗屁水利,這東西是人造的,可能夠恢復,你家房子塌下來,你不重新造新房子嗎??”

    白二文對於什麼水利之說,非常不屑,就像波斯人一直和他吹噓當年的波斯帝國有多牛,他表面上附和,心裏卻認爲這是波斯人的“倔強”。或者說“回憶”。

    對於他這麼一個白手起家的人來說,沒有所謂的“過去光輝”,畢竟對於一個人,或者說對於一個國家而言,不斷的回憶光輝,也就意味着現在的“落後”。

    強者從不抱怨現實,只會適應它,並改變它!!

    兩人絮絮叨叨走了幾十裏路,一直到一片棗林前才停了下來。

    白二文喝阻正想摘棗的羅大牛,直接用流利的英語對身旁的普什圖人嚮導奧馬爾說:

    “我們能在這裏過夜嗎??”

    奧馬爾是一個典型的普什圖人,黑色的卷圈棉毛,哪怕是在這樣的天氣,也不摘下來,雖然可能早已適應,但對白二文來說,要不是爲了“生意”,他才不戴這麼醜的帽子呢!!

    “白先生,這裏是我們普什圖人的部落,如果是外地人,或者是外國人,他們會很警惕,但如果有我們這些人的引薦,應該是可以的!!”

    看着眼前這個說話不斷舞動手勢的奧馬爾,以及那帶有阿富汗口音的英文,白二文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但很快又想到了什麼:

    “如果能夠成功住宿,我會獎勵你兩天的工錢。”

    聽到這話的奧馬爾,臉上瞬間露出“和善”的笑容,略微發黃的牙齒,看起來沒少吃肉。

    騎在毛驢上,白二文一邊用家鄉話和羅大牛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一邊用餘光,不斷的打量着眼前的棗林。

    如果白二文猜的沒錯,這塊棗林下面最起碼有一條暗河,或者說是一個規模比較大的地下水,因爲按照白二文剛剛的目測,這個棗林足有數百畝,再加上老遠有些模糊的果樹,白二文立馬就判定這個部落擁有當地寶貴的水源,甚至可能不止一個。

    要不然不可能在如此寶貴的地方種植棗樹這樣一個不管飽的東西。

    等待的時間有些漫長,以至於白二文都懷疑這個奧馬爾是不是把他們賣了,對羅大牛使了一個眼神。

    周圍的幾個漢國大漢立刻將手悄悄放在腰間,一旦那些阿富汗人有什麼異動,立即拔槍。

    槍還沒有摸五分鐘,就見奧馬爾滿頭大汗的跑了出來,見到白二文的第一句話就是“族長允許了,但要求我們不準接觸女眷,並且支付一筆住宿費用”。

    白二文聽到這話,習慣性的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紅寶石戒指,這個戒指是他波識的一個老相好送給他的,美其名曰“拴住他的心”。

    “行,就按你說的辦!!”

    白二文說完後,朝着身旁的羅大牛看了一眼,對方立馬明白了他說的話,進去的時候,一直跟在那個奧馬爾身邊,手不斷的下移,腰間露出一個鼓鼓囊囊的槍套。

    看着眼前的土磚壘起來的部落,白二文一言不發,眼神不斷的打量着這個“普什圖族部落”。

    進去的越深,白二文就越能夠感受什麼叫“衆目睽睽”。

    只不過只能感受到目光,卻看不到人,偶爾看到一個抱着頭紗的女人,也很快就把頭縮了回去,但很快又忍不住探出頭朝他們這邊的望去,但最多只能看到背影,想要更確切的看到那些“外國人”,卻受到了男人的呵斥。

    畢竟招待客人,是男人的事情,和這些女人沒有任何關係。

    看着眼前這個鬍子花白,但依舊炯炯有神盯着他的老族長,白二文微微欠身,說了句“真神保佑”,對面那個叫庫裏班的老人才態度好了起來,招呼他們進屋。

    盤坐在阿富汗毛毯上,白二文一邊雙手接過奶茶,一邊撫摸着這個質量還算上乘的地毯,眼神四處打量周圍的裝飾。

    當看到那些掛在牆上的老式純銀火槍以及阿富汗彎刀的時候,下意識的瞧了瞧那個還在分饢的老人,他敢肯定,牆上那些東西,一定是這個傢伙用過的,或者說是年輕的時候用過的,不爲別的,只是因爲直覺,一種“發自內心”的直覺,或者說是嗅覺。

    接過老人遞過來的銀盤,白二文笑了笑,隨後當着老人的面,拿起那些已經被掰開的饢餅,沾着黏糊糊的羊肉湯,塞進了嘴巴,吃完後,對老人豎起大拇指,發出“善意”的笑容。

    庫裏班的看着眼前這個“入鄉隨俗”的漢國人,說了句當地的祝福語,隨後便開始吃起自己盤子裏面的羊肉。

    吃了幾口,白二文試探性的詢問:

    “族長,我想問您一件事,爲什麼要在如此寶貴的地方種植棗樹,據我所知,這一片產糧的地方,不是很多??”

    隨後便把目光放在吃的滿嘴流油的奧馬爾身上。

    奧馬爾顧不上還沾着羊肉的嘴脣,將白二文剛剛說的話,用普什圖語翻譯給了這位“受人尊敬”的老族長。

    庫裏班眉頭皺了皺,隨後想起這幫人的身份,放心大膽的回答:

    “我們的部落,佔據着這片地區的四條小河中的兩條,你們看到的就是其中的一條,另一條穿越一座山谷,山谷裏面有我們所需要的糧食。”

    “至於棗樹,除了我們吃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做成乾果賣給那些來收購的商人。”

    看着眼前這個說的“沒完沒了”的老人,白二文心裏思索對方說的那些的真實性,但很快又釋懷了,畢竟自己等人是外國人,不可能在這裏長留,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等到庫裏班說完後,白二文直接開始詢問通往“印度北部”的情況。

    而那位庫裏班在得知他們真的要去印度做生意後,直接說道:

    “年輕人,我不建議你現在去靠近印度的地方。”

    “爲什麼??”

    白二文看着這個睿智的老人,有些不明白對方爲什麼阻止自己去印度。

    庫裏班瞧着這個漢國年輕人的表情,就知道對方不是很相信自己說的話,直接表示:

    “年輕人,我不知道伱去印度是爲了什麼,可能是生意,但現在絕不是做生意的好時候,現在英國人正在對靠近印度地區的那些部落進行圍剿,據說死了不少人-——”

    “如果你現在去的話,很可能捲入這場不屬於你的戰爭。”

    看着眼前這個不像是作假的老人,白二文轉過頭看着那個假裝“吃肉”的奧馬爾,頓時明白了爲什麼這個傢伙在喀布爾和自己洽談的時候,幾次欲言又止,原來問題出現在這個地方。

    這個時候,那位叫庫裏班的老人則表示:

    “年輕人,如果你想去印度做生意,可以等到戰爭結束再去,畢竟這裏是阿富汗,英國人不可能一直留下來!!”

    望着老人臉上的信心,白二文先開始還很詫異,畢竟這可是世界霸主,連稍微建制的軍隊都沒有的阿富汗,怎麼可能是英國的對手,但在腦海中冒出阿富汗的地形,以及氣候之後,白二文又明白這個老人說的是什麼意思。

    而在看到牆上掛着的彎刀和銀質火槍後,白二文再看這個叫庫裏班的老人,已經不把對方當作一個沒有什麼見識的草頭王看待,而是一個真正有豐富閱歷的長者。

    想明白之後,白二文立即詢問起目前的局勢。

    “英國人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很多年前他們的軍隊就來過這裏,當時我還記得他們穿的衣服,年輕人,是紅色對嗎??”

    庫裏班因爲年紀的原因,有些記不起英國人穿的軍裝。

    “是的,是紅顏色,我們一般叫他們紅衫軍,您也可以叫他們龍蝦兵——”

    “年輕人,什麼是龍蝦??”

    意識到阿富汗可能沒有龍蝦這個物種,白二文立刻解釋了一遍,手舞足蹈,惹的這個老人笑個不停。

    “族長,我想知道,是否有別的辦法,進入印度??”

    白二文看着這個老人,試圖從他的身上知道一些“祕密”。

    “我記得最早的時候,那些英國人還沒有征服整個印度的時候,我們阿富汗人,經常去印度進行一些活動。”

    “主要是通過一個叫開伯爾的山口,但估計現在走不通了,英國人來了。”

    庫裏班終究沒有把“劫掠”這個詞說出來,畢竟這玩意雖然在阿富汗並不是什麼大事,但面對這些遠道而來的外國客人,維護一下“道德”,還是很有必要的。

    白二文可不相信,真的有什麼活動值得跑那麼遠。

    隨後接着詢問:

    “如果我們進入不了印度,那我們能夠去中亞嗎,我聽說那邊也在打仗,沒準能夠撈到一些機會。”

    聽到這個年輕人說起“機會”這個詞語,庫裏班仔細打量了一下對方,腦中思考着剛剛那個叫奧馬爾的小子,所說的漢國“地毯商人”的事情。

    現在看來,這幫漢國人,肯定不是來弄地毯的,畢竟要買地毯,去喀布爾就好,來這裏幹什麼。

    “年輕人,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來到這裏,但我清楚,我阻止不了你。”

    聽着這個老人的淡淡的“警告”,白二文連忙說自己只是做什麼生意的,沒有惡意。

    緊接着就聽庫裏班繼續說道:

    “年輕人,如果你想要賺錢,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摻和進那些爭端中,畢竟,不穩定的財富再多,也不是你的!!”

    這是庫裏班對白二文說的最後一句話,因爲接下來白二文便藉故下去休息了。

    一個土房內,感受着裏面的“涼爽”,剛剛坐下的白二文忍不住感嘆那些阿富汗的“智慧”。

    雖然整個阿富汗在白二文看來和幾百年前,甚至一千年前沒有任何區別,但有些東西卻不是科技能夠比擬,雖然這些辦法很土,但在白二文看來,這代表了一種智慧,一種屬於“人”的智慧。

    “特麼的,這個羊肉吃的老子反胃,實在是太油膩了,真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吃這麼油膩的東西,弄的老子剛剛一直在吃餅。”

    剛剛走進來的羅大牛,脫下鞋子,直接摔倒在柔軟的毛毯上,剛剛躺下就開始吐槽起那些他吃不慣的羊肉。

    因爲物資缺乏的緣故,阿富汗人唯一的肉食就兩種,一種是雞,一種是羊。

    當然,魚其實也算,但因爲水資源的緣故,大部分地區,還是吃上面的那兩種。

    也是因爲物資緊張的緣故,所以阿富汗人在吃肉的時候,喜歡加大量的香料,以及熬出那些厚厚的油脂。

    (靠近印度和波斯的緣故,香料很便宜)

    羅大牛這幾年好日子過久了,最近一段時間提倡吃素,一下子吃到這麼油膩的“阿富汗特色菜”,一下子還有些接受不了。

    白二文掏出包“口香糖”扔給了羅大牛。

    口香糖上還寫着“蘭芳”兩個漢字,前面還加了香橙。

    口香糖最早是黑海戰爭中,因爲戰爭而發明的糖果,當時主要是薄荷味,用於清新口氣,畢竟在戰爭中,缺水缺時間的地方,口氣不是一般的大,所以嚼口香糖,就成了很多人的習慣。

    (最早是發薄荷葉)

    再到後來,慢慢演化成了目前的口香糖,各種口味都有,白二文喜歡吃橙子,買的大部分都是橙子口味。

    羅大牛嘴裏嚼着口香糖,嚼了七八下,隨後開口:

    “我說,既然那個什麼印度進不去了,咱們怎麼辦??”

    “我早就說過了,在波斯好好幹,美人鈔票,應有盡有,你非要信那個什麼老闆的鬼話,非要來這闖一闖,現在呢??”

    “不是你當初鼓勵我的嗎,怎麼變成我的錯了!!”

    白二文很不喜歡羅大牛這種推卸責任的習慣。

    兩人互相埋怨了幾句,隨後陷入一陣“冷漠”。

    最後還是白二文率先開口:

    “你說,咱們去不去印度??”

    “去,拿什麼去,拿你我的腦袋嗎,你敢賭嗎,你敢賭,我就敢!!”

    羅大牛毫不客氣的回答。

    白二文緩和了一下,隨後說道:

    “剛剛那個老頭說的話,你又不是沒有聽到,現在這個時候,英國人正打的有勁,去了也是送人頭。”

    “不如這樣,改道中亞,去中亞,過了中亞,就是鮮卑,那裏是咱們地盤,誰也不怕!!”

    白二文的腦子轉的很快,一下子就聯想到了鮮卑地區。

    羅大牛直接追問:

    “去中亞做什麼,你別告訴我,中亞比印度還有錢??”

    白二文靠在用地毯包裹的牆壁上,看着屋內的銀器擺件,隨後緩緩開口:“你說,剛剛那個老頭,是幹嘛的??”

    “還能幹什麼,種地的唄!!”

    羅大牛撇嘴回答。

    白二文又看了看屋內的擺設,隨後用複雜的語氣說:

    “我看,他像個土匪,不,就是土匪!!”

    羅大牛猛然回頭,與白二文對視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