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鍊鐵工人

    西京市新成立的工業區內，密集的煙囪中冒着滾滾灰煙，將整個工業區的上空都近乎染灰了。

    走進工業區，還能夠聽到機器的轟鳴聲，以及一絲由煤炭燃燒，所帶來的火熱。

    尤其是在那些鍊鐵廠內，內部的溫度要比外界高的多的多。

    在加上夏季的因素，裏面的工人，身上的汗水，就像剛剛淋雨一樣，譁啦啦的流下來……每個人的臉上都被熱的通紅。

    但是哪怕如此辛苦，所有人都不緊不慢的往機器裏添加煤炭，以及操縱機器，而等到機器停止之後，一批批的鐵塊，鐵條，從鍋爐裏面拉了出來。

    這些剛剛煉好的鐵，還要經過沖洗，降溫，等等幾道工序，才會被送往其他需要的工廠。

    在這個第一次工業革命還未完全席捲全球的年代，衡量一個國家的力量，其實不完全是鋼鐵，糧食，人口等，其他的這些都是重要的衡量指標。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一個擁有大量鋼鐵產量，或者確切說是生鐵產量的國家一定強大。

    之所以是用生鐵產量，而不是用鋼鐵產量來表達，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這個時期，鋼材的運用市場，沒有後來那麼廣，就連目前最強大的工業國大英帝國，一年其實也煉不出鋼，真正的產量是鐵，也就是生鐵產量，在1840年這個對神州歷史有重要影響力的年份，大約是在一百四十萬噸左右。

    這裏說的是生鐵產量！！

    而鐵的重要性，哪怕是在這個工業剛剛興起的時代，也已經展現出它的重要性。

    火車和鐵路的出現，更是加速了這一進程。

    而且隨着而來的各種機械應用，也將最大的程度的改變人類。

    可以說整個18世紀下半段，基本就是鋼鐵的時代，哪個國家的鋼鐵多，哪個國家的戰爭潛力就大，反之也是如此！！

    “兄弟們，加把勁。”悶熱的工廠內，搭着毛巾，穿着背心，身上到處都是汗水的華人工頭，對手底下的印第安歸化工人們喊道，“今天中午，吃紅燒肉，每人再來一杯燒酒。”華人工頭拿紅燒肉和燒酒誘惑着這些印第安工人們……

    “好……”

    “好……”

    而迴應他的，則是熱情的歡呼聲，對於這些歸化沒有多久，國語還講的不算很利索都印第安工人來說，紅燒肉就是他們吃過最好吃的美食，至於說燒酒，那種感覺就像貓爪撓心一樣難受，但是卻又欲罷不能。

    而且燒酒的烈性，剛好很對這些印第安人的胃口，對於他們來說，喝上燒酒，吃上紅燒肉，就已經是一個不錯的日子了，如果這樣的日子天天有的話，那就好似已經進入天堂了。

    “一二三……”喊着口號，一下下，將沉重的鐵礦石拉進來烘烤着巨浪的熔煉爐中，因爲熱浪與紅光的烘烤，每個人的臉上，都佔滿了汗水，就像剛剛洗了把臉一樣。

    嗡……嗡……

    在工廠的上方，有一個由蒸汽機驅動的換氣口，不斷的往下方抽送熱氣，與上方的進氣口交換。

    實在是鍊鐵廠內的溫度太高了，高到讓人無法接受的程度，人在裏面待的時間長了，肯定會受不了的，所以必要的換氣，已經成了必然。

    “呼……”當這一輪工序做完之後，所有人都呼出了一口氣，起脖子上，已經被汗水浸溼，染黑的毛巾，擦了擦臉和脖子，至於說身體，早就和蒸了桑拿一樣，到處都被汗水溼透了。

    “都歇一歇……”華人工頭這道聲音好似天籟一般，那些印第安工人，馬上一屁股坐在工廠內的水泥地上，休息了起來，不時用家鄉的印第安俚語，小聲的交談幾句。

    咕嚕嚕……

    還有人抱着水杯咕嚕嚕的喝了起來，直到喝的一乾二淨，才停下來，擦了擦嘴，找了一個還算涼快通風的地上，坐了下來。

    “山河，你老婆快生了吧？”坐在一起的時候，一個印第安工人問起了一旁隔壁部落來的山河。

    “是快生了，應該還有兩個月。”山河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有些高興的說道，“在這幹活，也已經幾個月沒有回家了，等回家之後，就把我老婆接到城裏來，讓她也享享福……看看人家華人，是怎麼生活的。”山河有些期待的對其他人說道，在他看來，要不是他學國語早，提前就被安排到鍊鐵廠工作，要不然能把老婆帶到這來？？

    要知道在他們部落，有多少人想進城找個工作，都沒有門路呢！！

    “你小子倒是爽快了，又是把老婆接到城裏，又是生娃的。”周圍的另一個印第安工人聽完山河的話，有些羨慕的感嘆道，“你像我就不行，家裏有七八口人要養，靠部落裏種的那點地，根本就沒法帶這麼多人在西京城生活……”那個印第安工人有些落寞的繼續說道。

    畢竟以他的薪水，雖然因爲在鍊鐵廠幹活，太艱苦的原因，比外界其他工作稍微高一些，但也沒有高到哪去，如果真把一大家子，七八口人帶到這來。

    別的不說，光是吃喝，就能愁死他。

    所以他倒是很羨慕山河這樣，一家兩口，（未來三口）吃飽不額的狀態。

    “也就那樣，在西京城，伱什麼不得花錢。”山河雖然聽完剛纔的話，心裏暗爽，但是表面上，依舊做出不太高興的表情，“別的不說，這女人來城裏了，什麼東西不要買，光是那些個什麼化妝品，我老婆就吵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這次接到西京城，怎麼說都得出點血了。”山河有些心疼的對周圍坐在一起的印第安工友說道。

    對於他這麼一個普通印第安部民出身的人來說，從小到大，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就是西京街上的蛋糕，那是他第一次吃到那麼甜，那麼香的食物，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而這樣的蛋糕，他也只吃了兩會，就不再吃了。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想攢錢，在西京城買一棟房子，像那些華人住的房子一樣，帶着小院，能夠種菜，種花的房子。

    之所以要攢錢買房子，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目前西京的房價張的太快了，尤其是繁華地段的房價，一棟房子，賣上千塊華元，甚至是數千華元，都不是開玩笑的……

    其實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建國後，西京城接受了大量全國各地的有錢人，無論華人，榮譽華人，印第安人首領長老們，甚至是各地的白人，都以有一棟西京的房子爲榮。

    這也就導致了哪怕西京城依然在擴建與改建，但是核心區域的房價，依然再漲，每個月的價格，都會不一樣，雖然偶然會有一些波動，但是總體的趨勢是向上的……

    而這人從來都是買漲不買跌，你越是漲，他越要買，而且人有個習性，就是如果大部分都會買一樣東西，他就算不想買，也會跟着去看看，這看着看着，到最後，也會慢慢想着掏錢買下來，最終，就造成了剛剛建國，其他行業還沒有紅火起來，房地產，先火了！！

    而在西京城的各個區域，又被分爲中央大街所在的中央區，包含南街東街的政務區，北街和西街的北部區，然後就是外圍的，也是工業區所在的牛嶺區（因一座牛嶺山而得名）。

    而在這其中，又以政務區最貴，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政務區包含了政務府，西京市政府在內的，大量政府機構，還有大量的官員聚集居住。

    也就導致了在政務區，當地的醫療，飲食是整個西京最好的，甚至還有白人富商要在政務區修建整個漢國最大的戲劇院，專門用來欣賞西式歌劇，以及中式戲劇……

    就連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十九世紀大戲院！！

    如此多豐富的配套設施，以及距離漢國核心近的因素，導致政務區的房子往往供不應求，引得不少新房地產公司，垂涎欲滴。

    所有公司都以拿到政務區的房子爲榮，其次就是中央大街所在的中央區。

    “也不知道我這輩子，有沒有可能住上政務區的房子？？”山河有些感概，又有些期待的自問道，在他看來，像他這樣的普通印第安工人，能夠住上政務區的房子，已經是天神保佑了，用那些華人的話講，叫……祖墳冒青煙！！

    “我看啊，山河這小子，一天天的，什麼不想，禁在想發財夢……哈哈……”周圍的一個印第安工人，聽到山河剛剛說的話後，笑着對山河揶揄道，說着說着，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

    “我看山河沒準去買彩票更好，更容易發財……”

    “沒錯，山河，要不你今天去買一張，看看能不能中？？”

    周圍的工友聽到剛纔那人的話後，立馬哈哈大笑起來，隨後對山河開玩笑道。

    山河聽後，有臉紅的走開了，留下了剩下的那些人，繼續討論着剛剛的話題……

    而剛剛這些印第安工人所說的彩票，其實也可以稱爲愛國彩票券，戰爭券。

    且主要的目的，就是用來向民間獲取資金，用於接下來的戰爭。

    因爲以小博大，最高獎十萬華元的原因，所以一經推出，就獲得了底層百姓的支持。

    畢竟再怎麼說，這也是一條可以讓他們通往財富之路的捷徑，所付出的，不過是幾塊銅元，但是一但中獎就是十萬白花花的漢國華元，這對於那些底層人，尤其是像山河這些剛剛進城沒有多久，還在拼命幹活，獲得留下城市第一桶金的印第安人，乃至印歐混血，甚至是榮譽華人來說，都是不小的誘惑。

    就連正統華人那邊，也受到了彩票風潮的影響，加入了購買彩票的行列。

    短短一個星期，彩票上面的工商部就收貨了，超過十萬華元的資金，而付出的，不過是幾個價值一萬華元的三等獎，以及一些更低的四等獎，五等獎，總共的收益，達到了總收入的百分之六十，什麼是暴利，這就是暴利！！！

    “大家繼續幹，幹完了就吃飯。”華人工頭見休息的差不多了，隨即開口招呼地上休息的印第安工人起來。

    “一二三……”和剛剛一樣的叫喊聲，響徹了整個工廠。

    “大家好好幹……”華人工頭看了看爐內的熊熊燃燒的烈火，隨即招呼了一聲。

    等到幹完這一批後，所有人累在地上都不想動了，實在是太累了，而且又累又熱。

    要不是每個月四塊華元，在整個西京，也算中等水平的薪水，而且對於他們這些文化程度較低的印第安人來說，四塊華元，已經是高薪了。

    好歹也比那些在水泥廠搬水泥的印第安工人強！！

    譁啦啦……譁啦啦……

    浴室裏，拿着水桶接着熱水的印第安工人，正在在拿着毛巾，擦拭身體，有人甚至直接把桶裏的水，澆在了身上。

    山河拿出廠裏發的肥皂，擦了擦自己有些臭汗味道的身體，擦完之後，搓了搓，直到肥皂的產生泡沫覆蓋全身，才停了下來……

    擦……

    山河不厭其煩的用毛巾搓着後背，當他把皮膚都搓紅了，才停止下來，隨後拿水擦拭了一下身體，擦乾之後，就往浴室外走去。

    浴室外到處都是再穿衣服的工人，見到山河出來後，也不打招呼，只是看了一眼，隨後就繼續穿自己的衣服。

    而山河也不在乎，打開自己所在標號十八的櫃子，拿出裏面嶄新的襯衫，以及褲子，自顧自的穿了起來。

    當這一切穿好之後，才從櫃子的深處，拿出了一個牛皮紙盒，紙盒打開後，露出一個用幾層紙包裹的皮鞋，皮鞋被擦的鋥亮，有一種烏黑發亮的感覺。

    山河小心翼翼的穿在腳上，走到鏡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把頭髮往上梳了梳，隨後便坐看看，右看看，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山河……穿那麼好，準備去哪？”浴室裏的一個工人看到鏡子前臭美的山河，有些疑惑的詢問道，“不會是找哪個相好的吧？”那人突然調笑起山河來。

    “哈哈……”

    浴室裏面，響起來一陣鬨笑。

    山河沒有說話，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走出了浴室。

    回到宿舍後，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匆匆的走出了工廠，走出了工業區，來到了等候軌道馬車的站臺。

    所謂的站臺，其實就類似於後世的公交站臺，有一個木製簡易的遮雨棚，有幾個被人坐的發黃的凳子，然後再牆上則是一個寫着軌道路線，到哪下站的圖表，看起來和後世的公交車沒有任何區別，可能唯一的區別，就是在這個時空，還是用挽馬拉動的軌道馬車。

    清冷的軌道站臺上，只有山河和少數幾個等候的工人，幾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就自顧自的坐在凳子上等候軌道馬車的到來。

    砰……

    吱……

    馬蹄聲和車廂拉動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一輛由兩匹高大的歐洲挽馬拉動的馬車，沿着兩邊的軌道，快速的劃過，然後在馬車伕的幾聲叫喊下，停在了站臺前。

    山河將手中的月票本，遞給了檢票人員，對方在其中一頁，蓋了一個章，隨後就放山河上車去了。

    這樣的場景，在後面比比皆是。

    所謂的月票，顧名思義就是包月的車票，通常會以月票本的形式出現，每個月月尾可以去到軌道局去買月票，一本月票本，可以無限量坐一個月，當然，前提條件是一個人。

    因爲不記名的原因，導致一家只買一個月票本，全家人輪換着用，導致軌道局，損失了很多收入，要知道軌道馬車因爲拍賣的緣故，裏面是有私人股份的，哪怕佔比不多，但作爲股東，依舊有權利要求軌道局，保證一定的盈利……

    如果連這個要求都無法滿足，那下一次在搞類似的拍賣，也就沒有人幹了，畢竟大家投資，是爲了利益，如果你把大家投來的錢，拿去做慈善，那就是侵犯了投資人的利益。

    自那之後，所謂的無限量，變成了一天兩次，月票本上，也多了六十章小票，每次上車，都會給其中一個蓋上印章，表明這章已經用過，避免出現原來那樣，因爲無限次，不記名，導致的，幾個共用一本月票的事情。

    吱……

    馬車很快就啓動了，速度越來越快，車廂不斷的滑行在軌道之上，窗外的景色，來回變幻。

    漸漸的，走出了工業區，來到了整個牛嶺區的外圍，穿過前面的一條街，就將進入西京主城。

    而在這個過程中，馬車伕還要來回停車，以保證各個站臺上，等候的乘客，可以及時上車。

    而隨着越來越多人上車，座位漸漸滿了，許多人，也只能站在車上，抓着木製扶手，如果劉鵬在這裏，一定會感嘆，他終於在交通上，復刻了後世的情況……

    很快，山河就在南街的一個站臺下了車，朝着最近的一家首飾店走去。

    “先生，您想要什麼首飾，是給您太太的嗎？”一個印歐混血的導購小姑娘，見到推門進來的山河，立馬熱情的招呼道。

    “我……”山河看着眼前這個長相豔麗的導購，有些緊張的說不出話來，畢竟在工業區的，大部分都是男人，別說美女，就連女的都沒有幾個，見的最多的，就是食堂打飯是印第安大媽。

    “有項鍊嗎？”山河隨後壯着膽子對導購回答道。

    “有有有……”導購聽到眼前男人要項鍊之後，立馬更加熱情了，“我們這有黃金項鍊，還有鑽石項鍊，以及珍珠項鍊，不知道您要哪個？”導購帶着山河到櫃檯上，東看看，西瞧瞧，一邊看，一邊介紹櫃檯裏面的項鍊。

    “哪個更好？”山河看着這麼多項鍊，也分不清楚什麼好什麼壞。

    “黃金的最保值，鑽石的最漂亮，珍珠的也不錯，買的人也挺多的。”導購聽到山河的話後，立即解釋道。

    “金的保值！！”導購說了這麼多，山河就記住了一個保值，“來條金的。”山河立即對導購小姐說道。

    “好好好，我這就給您包上。”導購聽到山河這麼快就要了一條後，眼睛裏都笑開了花。

    “先生，給您，十二塊華元。”導購包好之後，將東西遞給了山河，得益於漢國出產了大量的金礦，雖然大部分被政府拿去作爲華元發行的擔保，以及抵押物，但是依舊有大量的黃金流向了市場，不可避免的衝擊了金價。

    再加上提煉工藝等問題，所以大部分的金飾其實都不是足金的，金不貴，貴在加工。

    “給……”雖然心裏很是捨不得，但是山河還是咬牙拿出了攢了很久的十四塊大洋，因爲加入的時間早，他在他所在的小組，也算個組長，工資也比其他工人，多了那麼一塊，再加上這些日子因爲城市建設，需要大量的鋼鐵，所以他加班費也拿了不少，這十二塊銀元，倒也能拿出來。

    “先生慢走……”

    在導購的熱情聲中，沒見過什麼大世面的山河，飄飄然然的離開了首飾店。

    在這之後，山河先後去了那家他最喜歡的蛋糕店，買了兩盒奶油蛋糕，和兩包曲奇餅幹。

    然後又去了東街的成衣店，買了兩件，他老婆能穿上的衣服，以及一頂繡花的太陽帽。

    當路過一家賣小孩玩具的店鋪前，山河猶豫了一會，隨後便走了進去，等他走出來的時候，拿着兩個用木頭刻出來的玩偶，玩偶是兩個孫悟空，因爲上色以及雕刻工藝的原因，所以看起來栩栩如生……

    就像真的一樣！！

    而當山河忙完這一切後，坐着一輛軌道馬車，來到郊區的長途馬車站，坐上了一輛超大的，由四匹高大挽馬拉動，可以坐十五個人的長途馬車，這樣一個的長途馬車的價格也不便宜，一個人就要半塊華元，不到需要的時候，是很少有人捨得經常坐的。

    這輛長途馬車主要經過的地方就是西京城附近，以及公路沿線的一些城鎮，乃至被安置在西京附近的印第安部落，（其實說是部落，但安置在首都旁邊的，基本都屬於歸化的，所謂的部落，不過就是個地名，沒準過段時間，行政歸化一變，又變成了某某鎮，某某村）。

    而當馬車啓動後，看着漸行漸遠的車站，以及車站不遠處，那高大巍峨，且充滿文明氣息的西京城，山河流淚了，這是他不知道第幾次因爲這座城市而流淚。

    他只是感覺，眼前的生活很不真實，就好像一場夢境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