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田野

    五月中旬的西京，天氣已經開始變的有些炎熱。

    加利福尼亞明媚的陽光照射在這片古老的美洲大地上，滋潤了無數條生命。

    砰……砰……

    田野上，一羣騎着高頭大馬的軍人從田埂上快速掠過，掀起了一陣土黃色的灰塵。

    灰塵很快便被一陣南風吹散，消失在這片散發着勃勃生機的礦野之中，與那些莊稼，融爲了一體。

    金黃色的田野上，種植着一望無際的小麥，只待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進行收割。

    而在田野的一處山坳處，一排嶄新的木屋，矗立在其中。

    當剛纔的騎隊來到小村前，只見在村口的大樹下，立了一塊用漢語和西班牙語寫的碑文……

    上書：紅光村。

    騎隊中央，一個身着黑色勁裝的年輕男子，看着眼前的村莊，以及村口的碑文開口道：“馬文遠，到村子裏看看，今晚能不能在村裏住宿。”年輕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從西京出來的劉鵬。

    “是，執政……少主。”馬文遠剛剛脫口而出的執政兩字，在劉鵬警告的眼神中，吞了回去，隨後便下馬朝村內走去。

    馬文遠一邊走進紅光村，一邊看着裏面的房屋街道，暗自思考。

    只見裏面的擺設雖然很符合這個時期劉家堡治下加利福尼亞鄉村的場景，無論是磨坊，還是那些囤積糧食的糧倉，都很符合一般華人家庭的生活方式。

    但是裏面祭祀的神廟，以及那些骨頭飾品，卻揭露了紅光村的來歷，這是一座由印第安人組成的村落。

    而就在這個時候，幾名年輕人，圍着一個拄着柺杖的老者朝馬文遠所在的地方快步走來……

    只見老人的身上雖然穿着西洋式的短衫，以及灰色的長褲，腳上踩着一雙烏黑的皮鞋，看起來十分的西化，但是脖子上的骨頭項鍊，卻給人一種，野蠻和文明相互交融的感覺。

    而老人旁邊的幾個年輕人，倒是正常許多，白色的襯衫，粗布做的褲子，腰上還有一條野牛皮做的皮帶，腰間甚至還別着一支火槍。

    在馬文遠的觀察下發現，這幾支火槍，雖然都被擦拭的很乾淨，但是依舊不能掩飾其搶把上所露出的瘢痕，這是掉漆導致的。

    從這支槍的模樣來看，應該是一支十幾年前生產的槍，而且露出的槍柄上，還寫着一連串西班牙文，一看就是當年被劉家堡繳獲，最後淘汰給地方威武營所用的火槍。

    這種火槍在整個加利福尼亞很多，基本上每個村落都有那麼幾支，平時是用來防身打獵，而到了戰時，這些持有火槍的人，無論他是印第安人，印歐混血，還是白人，都得接受當地劉家堡地方政府的徵召。

    這也是劉家堡統治地方，以及調用地方力量，尤其是青壯的力量的一種方式，而那些不服從徵召的部落，乃至村鎮，自然要受到當地駐軍的征討……

    征討後的村落，乃至部落，都會被打散，融入附近的村鎮，直到反抗的力量，徹底消失不見。

    “這位大人……你們是？”印第安老者看着馬文遠有些謹慎的詢問道，其中的一個年輕人，爲老人翻譯。

    “老人家，我們是過路的商人，想在你們村歇一晚，不知道可不可以？”馬文遠給他們一行人的來歷，找了個說辭，“當然，我們不會白住，我們會給錢的……”馬文遠說完後，從兜裏掏出一個錢袋，露出了裏面白花花，印着劉衍頭像的華元。

    “各位貴客遠道而來，是我們紅光村的福氣，這錢就免了吧。”印第安老者聽完一旁年輕人的翻譯後，瞧了瞧馬文遠手上沉甸甸的錢袋，眼中沒有任何貪婪之色，而是當場拒絕道，讓一旁的幾個年輕人有些着急，畢竟這幫年輕人相比於民風淳樸的老者，他們見識過外面的繁華，但是這些繁華都需要一個叫錢的東西，現在有這麼多錢擺在面前，竟然不要，實在讓他們可惜……甚至還在心裏嘆息這次錯過了一個發財的機會。

    “如此，就叨擾了。”馬文遠雙手合十，身體微微前傾，對老人表示了尊重。

    “塔木，塔沙，你們兩個去安排房間與馬房。”老者看着眼前對他尊重的馬文遠，微微的點頭，表示認可，隨後安排自己的兩個孫子，去安排村子外的那些外來人居住，甚至連對方所騎乘的馬匹，都安排了住處，可謂十分和善……

    讓馬文遠稍稍有些感動。

    而在村子外的劉鵬則在觀察這座名叫紅光村的補給，這座存在的前方是一望無際的田野，左後方是幾座小山，右前方有一條被命名爲紅光河的小河，紅光村就坐落在山坳之處，可謂依山傍水……

    好似一個人間仙境！！

    就在劉鵬繼續在觀察紅光村周圍的一切時，馬文遠帶着兩個印第安土著面貌的年輕人走了出來，來到了劉鵬的面前。

    “少主，他們已經同意我們住宿了。”馬文遠擡頭看着馬背上的劉鵬說道，“他們還給我們安排了馬房……”馬文遠對劉鵬說起剛剛紅光村內老者，給他們安排馬房的事情。

    “多謝款待！！”劉鵬聽後，對那兩個懂漢語對年輕人，抱拳感謝道。

    塔沙和塔木立即抱拳迴應道。

    話說這個抱拳禮，最早只是在軍中流傳，用作下級面對上級的軍禮，到後來慢慢演變成了整個加利福尼亞官場的通用手勢，最後又散發到了民間。

    這禮儀都是從上往下傳，劉家堡也是一樣，抱拳禮就是其中的一個典型，除此之外還有包括文化屬性的筷子，中餐，都在整個加利福尼亞大規模的普及起來。

    尤其是在印第安人這裏，更是如此，在歸化較早的地方，吃中餐，用筷子，已經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哪怕是在那些剛剛歸化的印第安村鎮，部落，筷子，中餐，也是文明與先進的象徵……

    其實文化這玩意，自古以來都是，誰強勢就學誰的，而現在加利福尼亞，在西海岸，誰最強勢，當然是以劉家堡爲主的華人，以及其背後的中華文化。

    這些都是強勢文明，所帶來的結果，什麼是強勢文明，那就是在一個地方，某一處領域，佔據絕對的話語權，而劉家堡，華人，剛剛好，佔據了整個加利福尼亞的話語權，已經法律條文的解釋權……

    哪怕是那些心不甘情不願的白人，也不得不承認，誰才是加利福尼亞真正的主導力量，誰才是一等公民，誰的文化最具強勢……

    原來是墨西哥所代表的拉丁文化，現在則是劉家堡所帶表的中華文化。

    當然，這不代表劉家堡一定要取締其他文化，事實上，在如今的加利福尼亞，西式餐廳，糕點，還有西方基督教文化中的禮拜六，禮拜日，都屬於劉家堡的法定節日，當然，遵不遵守，就是兩說了……

    但最起碼表面工作，做的很到位。

    隨後在塔木和塔沙的帶領下，劉鵬和那些護衛他的侍衛，就進入了村子。

    村子內，光着屁股的小孩，在他們身邊到處亂跑，不時摸一摸侍衛身下的大馬，然後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笑聲是那麼清脆入耳，彷彿讓劉鵬回到了當年在劉家堡玩耍的時候。

    而在村子內，那些抱着孩子的婦女，拿着農具的印第安農民，小心翼翼的觀察着他們這幫外來者，眼神中充滿了好奇……

    一些小孩想要去撫摸侍衛身上的火槍，卻被大人一陣嚴厲的斥責，彷彿這樣，會惹出麻煩一樣。

    “您好，老人家……”劉鵬下馬後，直奔這個村的長老，也就是剛剛讓他們進來休息的老者面前，露出了和藹的笑容，親切的打着招呼，“老人家，多謝您讓我們進入村子休息，伱簡直比上天還要仁慈……”劉鵬熟練的用加利福尼亞廣爲流傳的印第安語，對面前的老者歌功頌德道，臉上堆滿了笑容，好似真的很尊敬眼前的這個老人一樣。

    “你過獎了，年輕人！！”老者初聽到劉鵬那流利的印第安語時，眼神中立馬閃爍出驚訝，但是很快，就平靜下來，畢竟他們印第安人現在都學習了漢語，這些華人學習他們印第安人的語言，也情有所原。

    “年輕人，我們正在爲你們準備晚宴，還請不要推辭。”老者擡頭看了看快下下山的太陽，隨即對劉鵬說道，“不要拒絕，這是神的旨意，神讓我們相見，又讓我們重逢……”老者臉色莊嚴對劉鵬念了一段在美洲西部廣爲流傳的神預。

    “我明白了，老人家。”劉鵬雙手合十，對老人表示遵從。

    “塔木，塔沙，快安排這些客人休息。”老者看着面前彬彬有禮的劉鵬，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對自己的兩個孫子吩咐道。

    “請跟我來……”塔木第一個站出來，對劉鵬說道，一旁的塔沙則引着那些侍衛，牽着馬，去還在準備草料的馬房。

    嘶……嘶……

    馬房內的那些印第安人養的馬，在見到那些侍衛高大的戰馬後，立即發出了一陣嘶鳴，像是在警告這些外來者，不要輕易招惹到它們，它們可不是好惹的！！

    而在村子裏面的一間看起來鋪着獸皮地毯的客房內，劉鵬和老者盤坐在地毯上，在兩人面前，放着時令瓜果，以及在附近城鎮買來的甜食。

    “老了，這些好東西，已經吃不了了……”老者拿起一塊桃酥，露出已經缺掉的牙齒，有些感概的對劉鵬說道，“年輕人，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紅山部落打獵，當時一頭野牛，需要七八個人，才能夠制服，如果碰到體型更大的牛王，哪怕是十幾個人，在捕殺的時候，都有生命危險。”老者向劉鵬談論起他年輕時，在部落打獵的經歷。

    “直到今年之前，我們還是一個定居在後山打獵的部落。”老者繼續對劉鵬談論起他們這些人的來歷，“但是到了今年，我們卻住上了像這樣的房子，吃上了這樣的美味，年輕人，這都是你們華人的功勞……是你們華人，拯救了我們。”老者拿起手中的桃酥，掰下一塊，放在嘴裏慢慢磨碎，一邊磨，一邊對劉鵬感概道，臉上露出了對華人，對劉家堡的感激之情。

    “這些都是你們應得的，我們華人有一句話，自助者天助之，自棄者天棄之……”劉鵬笑着對老者回答道，“更何況，你們幫我們打贏了那些白人，我們應該感謝你們才對。”劉鵬口中的打敗白人，是上個月末，附近白人造反，要不是紅光村以及附近一些印第安人村鎮，組織人手，拼死抵抗，沒準這塊地方，早就被白人，禍禍沒了。

    哪有現在闔家安康的場景……

    “年輕人，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老者聽完後，臉上露出了因爲皺紋，而褶皺的笑容，“更何況，你們爲我們印第安人，帶來了久違的和平，以及我們想象不到的生活，哪怕是死，我們也要捍衛現在這樣來之不易的生活……”老者臉色堅定的對劉鵬回答道，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老而彌堅的堅韌，甚至是熱情。

    “就像你們說的，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不是嗎？”老者看着劉鵬反問道，“我們吃的已經足夠多了，付出些許代價，也在意料之中。”老者很是豁達的對劉鵬繼續說道，絲毫沒有因爲前段時間抵抗白人起義，死了數百名村民而惱火，甚至是憤怒。

    就好像這一切都是需要付出的代價一樣，取決於代價的大小罷了。

    “老人家，確實厲害！！”劉鵬聞言，對面前的老者豎了個大拇指，“老人家今年高壽？”劉鵬隨後找了一個有關年齡的話題，對老者詢問道。

    “八十二了……”老者掰了掰手指頭，說出了這麼一個數字，“距離迴歸天神懷抱，已經不遠了……”老者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臉上卻見不到任何傷感，畢竟在這個醫療匱乏，營養不充分，衛生不健全，大部分人都喝生水的年代，八十二歲，已經是一個大多數人，難以企及的壽命了。

    “老人家身體健康，希望能夠活到一百歲。”劉鵬看着老人，有些感概的安慰道。

    “哈哈……”老者聞言哈哈大笑了起來，笑之間，露出了他那到處都是缺口的牙齒。

    隨後老人和劉鵬聊起了村子裏面的事情，基本都是老人在說，劉鵬在聽，不時的提出問題。

    這場交談結束後，劉鵬也對目前基層，或者說底層印第安人的生活，以及對華人，對劉家堡的態度，有了個最基本的瞭解。

    總的來說，結合這一路上的考察，以及發現，大部分印第安人，對於劉家堡都是報有好感的，這從越來越多印第安人學漢語，漢字，以及中華文化，就能夠看出來……

    畢竟無論怎麼講，劉家堡都是將他們從白人屠刀下拯救出來的救星，而且還將他們引入到了文明。

    雖然這其中使用了一些強迫的手段，但誰又能夠保證，在不傷害印第安人生命，以及基本權利的情況下，將他們帶入到中華文明，以及近代文明當中去？？

    從這一點來看，劉家堡對於美洲，對於印第安人，是有貢獻的，而且貢獻很大。

    更何況，對於大部分印第安人來說，文明和野蠻的界限，往往只在一瞬間，原來因爲白人的野蠻和打壓，甚至是屠殺，導致了印第安人爲求自保，陷入到了一種自我封閉的環節之內。

    但現在則不一樣了，劉家堡統治下的印第安人，獲得了從未有過的尊重，以及對他們有致命誘惑的文明。

    劉家堡武力，以及文化上的強勢，讓劉家堡，或者說是劉鵬讓人編纂的印第安人起源歷史，受到了越來越多印第安人的支持，甚至就連在北美內陸，在墨西哥共和國的其他地方，比如內華達，比如亞利桑那，時長能夠看到那本後來修訂過的美洲起源錄的歷史書籍……

    當然，有一部分印第安人對書上華印同源，以及印第安東渡美洲的故事很是懷疑，但是依然不妨礙這本書火遍了大大小小的印第安人所居住的地方。

    甚至就連一些白人，都看過了這本描述美洲，尤其是印第安人起源的書籍，進而對劉家堡，對華人，產生了仇視心裏，而這些人，大多數都在墨西哥共和國。

    尤其是墨西哥共和國內部的一些積極分子，更是以這本美洲起源錄爲依據，論述印第安人，以及劉家堡華人，對墨西哥共和國，對白人的威脅……

    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劉家堡不剿不行，在不剿滅，最後死的一定是他們，是他們墨西哥人！！

    這是很多墨西哥精英，所達成的共識。

    有鑑於此，本來還在拖拖拉拉的徵兵以及新兵訓練工作，都變的快速起來，一場新的風暴，正在朝劉家堡，朝加利福尼亞，朝這個新生的地區政權滾滾而來。

    (本章完)